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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8-28 11:28:5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茶山
  清晨从梦醒来,立刻听到窗外细细的雨声。暝着眼睛,就能想象外边被雨水冲刷过的世界,清亮,洁净,不象是有什么污秽的东西肆虐蔓延过的世界。
  一到办公室,我拿起用了多年的茶杯准备沏茶,却突然发现它很脏,而且有了很厚的茶山。我是一年四季喝铁观音的,它浓重的色泽和味道把我的茶杯内壁染成深褐色。爱喝茶的人把茶具里的茶垢称做茶山,不喝茶的人很不客气地叫它茶垢。爱喝茶的人把它当宝,不舍得清理。这里边的原因除了懒惰,更多的是一种没有理论根据的偏执,都认为茶山越多越醇,沏来的茶才有味道。
  我杯子里的茶山当然多半是由于懒惰形成的,但是我偶尔会在同事对此表示忍无可忍的时候,拿来沾沾自喜一番。可是今天看到它,我却产生了强烈的清理它欲望。这样脏的杯子,和这样清亮洁净的清晨实在是不协调,于是我开始准备清理杯子里坚固的茶山。由于没有对付它的经验,我很发愁,担心自己对付不了它。因此准备了好多办法,我把办公室里能找到的可利用的东西都放在眼前。
  几个回合下来,它居然恢复了本来面目,亮晶晶地展现在我的眼前。清理的过程比我想象中容易。我心情因此一下子敞亮了许多。一些沉积污的垢,对付它的办法是立刻动手,它们往往比想象的容易对付。
  杯子里的茶山被彻底刷干净以后,天也突然放晴了。
  阴云退去,所有的噩梦,阴霾,瘟疫,也该统统随之退潮了。

花事
  冷寂肃杀的冬天没有花,整个世界都会陷入黑白的沉默中。当太阳向北开始移动时,春风轻起,世界便拉开了从荒凉走向繁荣的帷幕,变成花儿们比美的秀场。
  春风是法力最高强的魔法师。一挥魔杖它唤醒了沉睡的万物,二挥魔杖它染绿了山川湖泊,再挥魔杖,姹紫嫣红的百花就赶趟一样地次第开放了。写意的樱花雍容典雅,工笔的玉兰高贵幽静,水墨的桐花紫醉熏迷。忙乱的脚步会让你无暇驻足观赏。当阵阵幽香暗袭,只要你走出户外,或者推开紧锁了一冬的窗户,会有一缕摄人的香氛刹那间沁入你的心脾。
  风吹来花香,象你的爱。
  这句诗,或许是一句歌词,被一个情窦初开的学生用绿色粉笔信手涂鸦在教室的黑板上。学生的老师,也是我的朋友,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在座者都唏嘘不已,听罢,我们静静地冥想那个用花香,绿色和爱构成的美妙世界,也为豆蔻年华的纯真洁净而感动。朋友说到“绿色粉笔”时,语调加重了些,让我几乎把这几个字的比划想象成刚刚返青的迎春,缀几朵嫩黄的小花朵,在初春的黑夜里悄悄传递爱的消息。
  年轻时候,在众春花之中,我偏爱丁香。它貌不惊人,却香气袭人,慑人魂魄于数米之外,不着痕迹地就牵走了你的心。有人告诉我它的香气有毒,会伤身体。可是我不怕,惟独钟爱它那种略带蛊惑狐媚的气息。丁香花开的时候喜欢采撷一束插在书桌前的瓶中。在夜里,昏暗的灯光下,凝视小巧玲珑的白色精灵,不用去遐想什么,让思维停滞,只是凝视,就一定会听到它们的心事。几天后它们会香消玉陨飘然而下,落雪一样地撒在玻璃板上。这个时候我总是不舍得立刻打扫了去的,这些零落了的未竟的梦想,要留待干枯了,埋在花盆里。
  十多年前,城南的郊外有一片丁香树。每当花季来临,洁白细碎的花朵一团团一簇簇堆积在翠绿的叶片之上,象未来得及消融的残雪。开到最盛的时候,香气浓郁,随着风传出很远。南方的香雪海,也不过如此了吧?传说谁找到五个花瓣的丁香,谁就能得到美满的爱情。乘着夕阳余辉,年少的我们,一起到这片香雪海中寻找一片寄予了梦想和希望的花瓣。大家都在捋着枝条,一朵朵地找过去,数着那些多得永远都数不完的丁香。只有我,胸无城府地把雪白的花枝折了个满怀,插满了单车。如果有一朵五瓣丁香应该属于我,它该已经悄悄跳进我怀里了。
  载满丁香与希冀的少男少女,骑着破旧的单车,乘着温软的南风,大声地唱着喊着,莽撞地冲进城市,渐渐走远,走远,消失在夜色中。背景里罗大佑沙哑的嗓音悠悠传来:太阳下山明早依旧爬上来,花儿谢了明年还是一样开。我的青春一去无影踪,我的青春小鸟一去不回来。
  越尽千帆,天高云淡。
  如今,已很少再为花季节来临惊喜不已。越发绚烂瑰丽的花,越是少了接近它的兴趣。花形简洁气息淡雅的花反而能吸引我的目光。疲惫的心爱不起高贵逼人的牡丹,更无力呵护娇嫩孤傲的幽兰。羞涩低调的花儿,不事张扬,朴素的花瓣,似有似无的花香,凝神刹那,它会穿过骨头抚摩你的灵魂。
  开到荼糜花事了。
  荼糜这样的花,还只是在我梦中,至今我没见过它。它会来吗?
梦想之所以称为梦想,是因为它一直是梦想,永恒的。一旦实现了,就失去了。很多时候,人是要依靠着梦想支撑下去的。
  昨夜风疏雨骤,不知吹落海棠几许?
下雨的时候,心头一阵紧似一阵,担心那些柔弱的花朵可否经得住?风起的时候,心情也跟着起起落落,那些零丁的花魂可会被吹得迷了路?
  其实我知道,我的担心永远是多余的。一种花败落了,另一种花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繁华。

派送快乐
  晚上安顿孩子睡下后刚打开电脑,QQ那端的楚眉儿的头像就在闪耀,湘妹子的热辣劲随之而来:“姐姐,节日快乐!如果没有人送你礼物,记得自己送自己个礼物啊!我今天就给自己买了礼物!不过你太远了,我只能给你个吻了!明天我有活动要早起,再见! ”
 “明天我也有活动啊,不过是去郊外植树。咳。”我很为自己的遭遇感到不平。
 “植树多好!我们下周去。今天我买了好些鲜花准备明天送陌生人呢。特殊日子作些可爱的事情也是给自已带来好的心情与快乐。”
 “多好的创意啊!可是会不会把陌生人吓一跳呢?”
 “现在不会了。真的。别人会很高兴。明天主要是送女同胞再说一些祝福的话。我觉得蛮好玩的。我今天一上班就收到单位同事送的花。觉得心情也就像花儿一样的美丽起来了。现在人的思维都转变了不会像以前那样子用看怪物的眼神对待啦”
 “你去哪里送呢?”
 “去公园送~明天天气好。会游人如织。我会给别人带去一份意外的炫丽心情我会收获很多灿烂的微笑”
  我开始想象她象个可爱的天使一样穿梭在公园里的人群中,脸上的笑容与怀抱中的鲜花一样灿烂。快乐的秘密隐藏在每一枝康乃馨里,随着她的一声祝福,派送到陌生人手中,突然间在阳光下绽放,成倍地扩散。
  每天如山的俗务让人疲倦得忘记感受快乐,所有的节日也象平常的日子一样暗淡无光这个风风火火的湖南小姑娘给我提了个醒。也许我做不到买了大把鲜花去街上对着陌生人说节日快乐,但我至少可以给自己的朋友们一只康乃馨,一个电话,一声祝福。  明天早起,精心打扮自己。
  买一束鲜花给朋友,买份礼物给自己,打个电话给母亲。
  派送快乐,收获成倍的快乐。

失语者
  下午上班路上,还没到办公室,就接到了晚报张老师的电话。他问我有没看到上周他给我刊发的那篇文章?听了这话我感到有些诧异。张老师不是第一次编辑发表我的文章了。特意打电话告诉我,还是头一回。我一时搞不清楚他的用意。他继续说:有个读者看了你的文章后一定要见你。他是从临淄来的,是位老同志。
  见我?为什么?他怎么说的?我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张老师说我们也听不太明白,他是外地口音,而且他的口齿也有一点问题,我们基本听不明白他的话。我让他去你单位吧?
  听到这里,我已经明白了个大概。我对张老师说:让他在那里等着吧,我去报社。那么大年纪别迷了路。晚报社迁到开发区后我就没有去过,所以找到晚报社,找到张老师上班的地点很费了些事。站在巨大的办公室,望着一排排间隔开的办公桌,我有些傻眼。只好掏出电话拨通了张老师的号码,尽管我知道他此时近在咫尺。果不其然,张老师就在我不远的地方站起来接我的电话了。我对他说,不用讲了,我来了,我看到你了!
  张老师看到我,并没有先过来和我寒暄,而是先奔向他的办公桌,摸起眼镜儿戴上,这才笑着对我说声:来了?
  人呢?是谁要见我?张老师回头找了找,指了指旁边的一个位子说:刚才让他坐这里等着的。一边说着,一边在大厅里四处寻找。我在原地等着,一会,一个高个子的老头慢慢地溜达过来。他戴一顶呢子的鸭舌帽,穿着工装茄克衫,脸上有浅浅的笑。看上去,他有七十开外的年纪。我只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就是要见我的人。我立刻站起来,走到他跟前,很灿烂地冲他笑笑:是您要见我吧?我就是那篇文章的作者。
  听了我的话,他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一直很礼貌地看着我。我只好再说得仔细点,而且声音提高了些,我以为他或许听力不行。《浮生六记》那篇读书杂感是我写的。听说您要见我。看他的表情,这回听明白了。他有些尴尬低头地笑笑说:我以为,作者是个男的,至少是五十多岁了。可是,你是女的,而且还很...那一刻,我真的有点为自己不是他想象的五十多岁的老头感到一丝歉意。
  他没有想到,作者很他的想象出入这么大,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手中提着的那个黄色的塑料方便袋被他弄得沙沙响。这时张老师赶回来,给他拖过一把椅子,请他坐下,他还是站在那里,我拖了另一把椅子,坐到他身边。落坐后,他把兰呢子鸭舌帽摘下来放到桌上,有把那个黄色的塑料方便袋小心地摆在眼前。许是他担心我会对他有戒心,他先从那个塑料带里掏出一个老年人优待证,里边有他的身份证,他一一递给我看,我发现里边夹着现金,就很小心地替他折好,用橡皮筋套紧了放回他的带子里。他从袋子里又拿出一张报纸,翻到有我那篇文章的一版,用手指了指报纸上我的署名,又看了我一眼说,你看你着名字,我真的以为你是男的。他指指自己的咽喉部位:我,有口吃病。他的话,真的是很难听懂。除了口音,象南方人,他的发声也有些问题,我得通过他的眼神,口型,表情及手势,来判断他说话的内容。他告诉我他是上海人,解放前在复旦大学读经济。后来去过太原,展转来山东工作,到现在已经在山东三十多年了。他重新拿出他的老年证,象个顽皮的孩子,很孩子气地把我刚刚看过的出生年月那一栏用大拇指压住,对我说,你不看这里,猜猜我的年龄?我故意使劲往远处猜:七十?六十八?五十八?他开心地摇摇头,笑了。他说:我的年龄,比你的两倍还要多呢!我都七十六啦! 我假装很吃惊:是吗?我看您比我父亲年轻啊!我父亲今年七十二。
  他拿起报纸,指了指我那篇文章,我发现他用圆珠笔在里边勾划了很多地方。难道是我写的东西出了纰漏?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有什么问题吗?我赶紧虚心地请教他。他摇了摇头笑了,他对我说:没想到,你这样的年龄也看《浮生六记》,你的文笔很流畅老练,我就误会了你的年龄和性别。 他又从那个袋子里拿出了一本很薄的小册子对我说:看看,你那本是不是这样的?我接过它来,这是一本人民文学出版社一九八零年版的浮生六记,由俞伯平校点。蛋绿的封面,画着两杆枯瘦的竹子。书页已经泛黄了。我告诉他,我那本是作家出版社九六年版的,也是蛋绿的封面,画的却是一株菊花。他伸手把小册子拿回去,翻到其中一页,象展示一件宝贝一样给我看,里边夹的是一张购书票,崭新,日期却是一九八一年三月二十一日,金额五角,济南泉城路新华书点。我很夸张地大声说:啊,八一年!那时书这么便宜啊?泉城路书店!是我常去买书的地方啊!他看我拿着书爱不释手,就说这本你拿去看吧。但是能不能把你那本给我看看?这本不全,只有四记。我立刻答应他,会尽快想办法把自己那本给他送到手中。
  然后他开始简略地讲述他的身世。他的话说得非常吃力,我听得更是吃力。听到似懂非懂处就含糊地点点头,生怕扫了他的兴。
  他说:我都两年没说话了。我,以前不这样的,以前说话很快。医生说,我常出来找人说说话,慢慢就会好的。我以为你是和我年龄相当,爱好差不多的人,本想与你交个朋友的。听了他这些话,我心里一沉。是什么原因让一个老人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拒绝用语言与别人沟通呢?
   您身边没有亲人吗?
   两个女儿。她们都很忙。
   您老伴呢?
   她去了快八年了......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愿意提起,还是告诉我不用担心他。
   我用了尽量温柔的语调告诉他,一定要常出门,和身边的人一起玩玩,说说话。他还是笑着摇了摇头。他的笑里,透出了一点优越。是的,上海人是有资格优越的,尤其是出自复旦的上海人更是有资格优越。也许,他周围的同令人只能下棋大牌练太极,没有人能和他一起探讨读书的感受,更没有同乡可以一起回顾他深藏心中的那个浮华遍地的十里洋场。是我一点点不经意的文字,偶然映入他的眼帘,不小心勾起了他尘封已久的记忆,扯开了一幅已经落幕多年的布景。他开始缓缓地讲,年轻时代在大学里如何去看大明乔奇主演的话剧《浮生六记》,如何收藏该剧的海报,乔齐高超的演技.......说着说着,他问我,有机会请你来我家看看,那海报,我现在还收藏着呢!
  时间慢慢过去,他的故事讲得意犹未尽,眼睛里闪烁出兴奋的光芒。
  临别邀请我,一定去他家玩。他找来一张纸,对折,撕开,递给我一半:能给我你的电话吗?我们交换?我说当然可以。我写完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地址,开始抄他的,钱增义。他指了指第三个字说:不行,这样写一点都不好看,一定要写繁体。我有些为难:老写啊?我不太会...。他很执拗:不是老写,是繁体字。不难的,上边是羊字头,下边是个我字。呵呵。这个可爱的老头儿。我照着他的意思重新写,他看着我在纸上写的那个繁体义字,满意地点点头。
  问清楚他乘车的地方,心里盘算着一定得送他去车站。准备跟张老师道别的时候才发现,张老师不在,原来我们只顾说话了,没注意我们坐的位置是张老师的办公桌,他为了给我们让地方自己不只躲到哪里去了。我对老人说:您先慢慢走着,我跟张老师打个招呼就来。大约过了4、5分钟的光景,我才找到张老师。简单的道别后,我匆匆下楼,可是楼下一个人影都没有。他已经不知去向。这里离车站那么远,他会不会迷路呢?如果他迷了路问路,别人会不会听懂他的话?我忐忑不安起来。回到办公室,仍是放心不下。攥着那本仅八十页的书看着渐黑的天担忧着。
  做晚餐的时候,盘算着他该到家了吧?摸起电话,找出他的号码,拨号。没有人接听。吃过晚餐,又抓起电话拨过去,仍是无人接听。天气预报说要下雪了,要降温了。看看窗外已经漆黑的天,我懊悔自己没有跟他一起下楼,没有把他送到车站。万一,他真的是迷了路呢?这么冷的天,这么晚了,他一定是又冷又饿了吧?想着想着,我第三次拨了他家的电话。终于有人接听了。却是一个女士的声音。我以为拨错了号。
  是钱增义家吗? 
  那边很警觉地问:你是谁?
  我是谁?我一时无言以对。我.....您父亲他今天来张店,不知道他安全到家没有?
  他没到家。怎么回事?
  我简短地把情况做了说明。
  您工作很忙吗?不常回家? 我用有些责备的语调问她。
  是啊,有段时间没有见到父亲了。但是我们前后楼住着。我有时打电话给他。
  您知道您父亲喜欢看晚报吗?
  我不太清楚。家里到处是报纸。
  如果可能,尽量多陪陪他吧,他告诉我他已经两年多没说话了,如果是我,我绝对不会让自己的老人失语。哪怕是你跟他们逗逗嘴吵吵架呢......
  我以后会记得,常回家陪父亲。谢谢你了。
  本想再多跟她说几句,告诉她她有个多好的父亲,如果能常和父亲一起谈话,就会感到多有趣,她的父亲,也会因此多么高兴。还想告诉她,没有了父母,就再也找不到家的感觉了。可是我听到她这句话,一下子哽咽了。这个拒绝与人沟通,整日里与报纸相伴的老者是多么需要亲人的关心啊!
  我不愿意让这个陌生女人知道我脆弱的情感,匆匆挂断电话。在心中默默祝福他,外边有冷又黑,快点安全到家吧,我过几天还要去看你收藏的话剧《浮生六记》的海报呢!

二月絮语
            1.日 历
   
  小寒,大寒,立春,雨水。再过几日,惊蛰也要到了。那本新的日历还被精
致地包装在透明的玻璃纸里。 
  把日历关起来,看好它,不让时光溜走。它也许会慢些变老。
  可是,仍有无数的炮竹在除夕的夜炸响,仍有美艳的焰火绽放又熄灭,仍有
亘古不变的花灯与旱船在柏油的马路上流淌。
  我忘记这一切的时候,它们仍旧存在。这让我感到意外。
  撕裂,打开禁锢它的美丽包装。
  翻阅,一秒一页地翻阅一页一天的日历。小寒,大寒,雨水,立春。
  快进。快进。快速穿越已经已经忽略过的日子。用电影最基本的原理,把一
个个独立成篇的日子连接成一段动感的记忆。这段日子你是演出的主角。
  甚至,我还可以让它无数次回放,无数次重演。
  一页一天地翻过,或一页一天地撕掉,它才是日历,才有了生命,才是你曾
经走过的一段。不撕开它,不翻阅它,它只是废纸。
  毁灭,只是为了给它生命。
             2.荷
  它是突然就到我梦里来的。
  它本只属于六月。可它真切地出现在我的梦里。在这二月的一个早晨。
  多年前,在城南的郊外,曾有一片片荷塘。整个夏季,莲叶何田田。有星星点
点的荷花傲立其中。
  无数次踏着缀满露珠的杂草,去寻访那枝为我盛开的荷,让它告诉我青春萌动
的羞涩。一直到秋末,我曾路过白的粉的盛开的含苞的荷,它们的表情陌生,不似
为我的到来而伫立。
  秋深了,荷残了,雨冷了。它不曾来。
  书上说,六月出生的人性格象荷花。那么,出生在六月末呢?六月末只剩下残
荷了吗?
  留得残荷听雨声。
  如今,荷塘被填平,荷花被埋葬。钢筋水泥的建筑是它的纪念碑,那些店铺的
招牌,做了它的墓志铭。
  白娘子在雷锋塔下被压过千百年,她终有得见天日的那天。被压在泥土和房屋
下的荷的清魂,只能在这初春的早晨,悄悄潜入我的梦中,告诉我,那些我曾经过,
又错过的事情。
  在每个有雨的夜,一定还会听到荷的歌声。
              3. 声
  被一个声音从梦中唤醒。
  天太黑。我不知道是深夜还是凌晨。
  发出声音的,是那台美的牌引水机。地上已经满满的水。它还在有条不紊地发
出 滴答滴答的梦呓。黑暗,把这细小的声音放到极大,象是通过听诊器听到的心
脏的跳动,又象谁的脚步声,一步步在沉重地走近。
  睡意被仿造的心跳抖落一空。
  倾听。倾听初春的夜醒来的声音。
  厨房里,传来泡在水等待被煮里的大米发出的声音,劈啪劈啪。为了还原生命
它拼命吸水分,迅速地膨胀生的欲望。可它已经被剥去了赖以生存的壳,就象被剥
掉皮毛的野兽。它,只是一些尸体。
  这丛林太密,听不到很远。对面楼上,有人起夜的声音。接着是抽水马桶大声
地吊嗓子。
  春雷还未响过,窗外,不会有虫子的鸣叫。可是,耳根 却有细碎嘈杂的脚步
声由远而近。
  是的,它们快醒了。
              4.蛰
  斗指丁,则惊蛰,雷鸣动,百虫醒。
  冬眠的虫豸很执拗,要等春雷来叫,它们才肯苏醒。 有时候,春雷会很大声
,有时候,春雷却可能会偷懒。如果没有春雷的呼唤,睡过了头的虫豸们不知会
不会错过这个春天?
  听说有一种美洲蝉,要在地下睡十四年才醒来。可它一旦醒来,要在几天内,
完成羽化、交配、产卵和死亡的过程。这十四年中它睡得这么专注,从不理会春
雷在哪一刻会发作。它十四年心无旁骛的睡眠,只为等待一双可以让它飞翔着找
到配偶的翅膀。
  惊蛰是一种状态,当北斗星指向丁时,万物等待那个声音,把它们沉睡一冬
的梦唤醒。
  惊蛰是一个时间,每年每年,太阳和地球商议后,把它定格在二月的某天某
时某分。
              5.风
  你忽冷忽热。甚至你胡乱地忽东忽西。
  所以,我不知道今天你的心情。
  高兴的时候你呵一口温柔的气,可以催开羞涩的花蕊。 愠怒的时候你粗暴地吹掉将孕的花蕾,眼里不会搀杂一点点泪星。
  小时侯大眼睛的地理老师告诉我,空气流动形成了风。可是。不等我初中毕业,他已经患肺癌辞别人世。距离他提问我那天,埃及尼罗河沿岸的特产是什么这个问题,只有半年不到。
  他走了。象一阵风。距离他对我提问那个问题只有半年左右。我真的回答他了。虽然我的声调很羞涩。其他的同学都一时面面相觑。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我对他说:长绒棉。
  我真的回答他了。他的课堂提问。课堂上鸦雀无声。只有我羞涩的声音孤独地回旋。
  那双大大的眼睛闪烁着。我看不懂他。
  可是他真的象风一样。走了。
             6.酒
  干了半斤二锅头了吗?没有?等会再说吧。
  我只会喝白的烈性酒。二月给了我最好的亲近你的理由。过年了。谁不喝点?
  其实清醒的时候我假装只会喝白兰地或者杜松子威士忌,还一定要加苏打和冰,而且一定要用郁金香型酒杯。那液体在假惺惺的玻璃杯里故做高雅时我以为他们是贵族。其实,过不了多就一样成为滩在地上的呕吐物。
  你真阴险。有时你伪装得五色无味。可是你烈。我浅尝一口你就想撒欢。有时你满面红晕,娇羞无限。我以为你柔弱无骨我对你毫不设防。我轻吻你的脸。只一下。你就让我就哄然倒地。有时你惨淡地黄着,还酸溜溜地。啄一口,你不理我。啄两口你不理我。啄三口你还不理我。啄四口,你却杀了我。哦不是我,是我用来伪装的面具。于是,我肆意地跳着脚骂娘了,别拦着我。于是我抓起酒瓶子乱掷 了,胆小的你就躲着我。
  你说你是为了我好,为了激发我压抑的冲动。可是你不小心。你太不小心。你把我丑陋的自卑一起释放出来了。
  自卑被肆意释放出来比什么病毒都可怕。
  时机成熟,每个人都有做恶的欲望。对。是他说的。那个叫叔本华的。

丢失的年味
  我的办公室朝阳。只要天气晴朗,从八点半到十点半这段时间,我坐的位置会被阳光完全地笼罩。阳光很执着地盯着你,很细致地体贴到你每寸肌肤,惟恐有哪个角落被它冷落,哪怕是你心理的一丝阴暗。不忙的时候我会尽情享受它。拿本自己喜欢的书,斜靠在椅子靠背上,一会便梦里与周公玩对子去了。我喜欢在桌子上铺张报纸。如果碰巧铺的是当天刚出炉的热报纸,那我一觉醒来的时候,脑门子上可能就有当天报纸摘要的复印件。今天我是匍匐在史铁生的《想念地坛》上睡着的。电话铃声惊醒我的时候,我拿出镜子端详自己,脑门子上没有字,这本杂志的印刷质量确实比报纸强了许多。可是心里,却清楚地印下了这几行字:回望地坛,回望它的安静,想念中坐在不管它的哪个角落,重新铺开一张纸吧。写,真是个办法,油然地通向着安静。写,这形式,注定是个人的,容易撞见诚实,容易被诚实揪住不放,容易在市场之外遭遇心中的阴暗。在自以为是时回归零度。把一切污浊,畸形,歧路,重新放回到那儿去检查,勿使伪劣的心魂流布。
  已经是腊月二十六,整座办公大楼显得冷冷清清。人去楼空。往日的生机以被回家的人们一点点带走。大院里灰茫茫的,象是被废弃以久的城堡。远的,走了,携带大包小包的年货回老家过年。我羡慕家在外地的同事,要回老家过年,多温馨的感觉。回老家过年。我在心里把这话重复了几遍,说它的时候口感好得让人咽唾沫。老家,年迈的父母在盼望久别的游子在春节来临的时候踏上归程。家近的,忙着回家打扫卫生,清扫平日无暇顾及的死角。或许从床底下扫出一个陈年的情人节巧克力盒子,巧克力已经没了,只有一个空盒子作为时间的见证。或许,从纷乱的衣橱里,发现一张遗失已久的那张信用卡。它已经失去了存在的价值,在遗失的当天它就被主人匆匆挂失了。
  是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在遗失之后挂失,又在失而复得后丢弃?
  好象,我把年味丢了。
  记得小时候从腊月初开始就天天数着盼着,春节这天到来的时候,可以穿上妈妈买的新衣服,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口袋里可以装满拜年时各家塞到手里的糖果。最有趣的是准备年货。炸的煮的蒸的炒的,满盆满钵地堆着,足足能吃到出了正月。
  年复一年的重复,让人感到厌倦和疲劳。平日衣食无忧,便不再向往年夜饭的丰盛;随时可以见的父母家人,便感觉不到除夕夜的团聚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如果热情地度过了平时的每一天,初一这天,应该象往常的每一天一样平常。我想不起自己还缺什么,所以我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摩肩擦踵人满为患的商场去浪费时间。我想不起谁在这个忙碌的时候还能需要我,所以,我不愿意去打扰谁,只想在我的“地坛”感受一下回归零度的沉淀。
  过年,给我一个独处的空间,给游子一个回家的借口,给家一个团圆的理由。

夜读《浮生六记》

     从知道芸,到找到芸了解芸,相隔了很多年。我没有刻意地去寻过。我知道因为有缘分,因为她是我一直牵挂着的一个女人,她是终究要来的。
  那是1991年。我家附近有个小书店。每天吃过晚饭,我都要到那里走走。那时的书很便宜。花三块多钱,就可以买到一本林语堂散文精选。回家的路上,我信手翻了翻,其中的一段话一下子吸引住了我,我驻足路边细细地读起来:“芸,我想,是中国文学上最可爱的一个女人。她并非最美丽。因为这书的作者,她的丈夫并没有这样推崇,但是,谁能否认她是最可爱的女人?但是谁能否认,他是最可爱的女人?她只是我们有时在 朋友家中遇见的有风韵的里人。因与其夫伉俪情笃,令人尽绝倾慕之念。”这是林语堂先生在1935年为《浮生六记》英文本刊发时写的译者序。在这篇序言中他还写到:“要不是这书的偶然保存,我们今日还不知道有这样的一个女人生在世上,饱尝过闺房之乐与坎坷之愁。我现在将她的故事翻译出来,不过是因为这故事应该叫世界知道。”
  芸,该是一个怎样完美的女人?使得这位大师如此的推崇倍至?我开始在心中想象她的样子。这个女人从此在我记忆深处驻扎下来。要知道芸的身世,还得从《浮生六记》里找到答案。买这本书,成了我的一个久未得偿的心愿。
  2001年11月28日,去逛爱客家书市。那家书店很不起眼,而且它是以经营时尚杂志为主的。我以前多次从它门前走过都没有进去的兴趣。那天似乎有种力量在吸引着我。从它的门前路过时逡巡的目光一扫而过,就瞥见书店最里边的书架角落,有几本装帧素雅的书。我径直走过去,正是我向往已久的《浮生六记》。抽出一本,掸掸上面轻蒙的灰尘,摩挲一下它那因被冷落得太久而有些磨损的边角。它象个一直在等待着我到来的老朋友,突然跳到我面前,灰头灰脸地对我说:嗨,你来了?我一直在等你。
  难怪看过这本书后,林语堂先生多次欲到苏州的小街巷中寻访沈氏夫妇的旧居,欲到苏州郊外的富寿山祭扫三白之墓。薄薄的一本小册子,却满满承载了作者沈复与爱妻陈芸相濡以沫令人艳羡的神仙眷侣般的生活。林先生是这样评价他们的:两位平常的雅人,在世上并无特殊的建树,只是欣赏宇宙间的良辰美景,山林泉石,与几位朋友过他们恬淡自适的生活,蹭蹬不遂,仍不改其乐。他们太驯良了。所以他们不会成功,因为他们两为胸怀旷达,淡泊名利,与世无争。在他们面前,我们的心气也谦和了。
 “布衣菜饭,可乐终身”。这便是芸。芸知书识字,我取轩中伴夫课书,吟诗做赋。芸贤淑温柔,待人谦和,广交朋友无视门第阶级。芸性情浪漫,沧浪亭畔邀月畅饮,洞庭君祠男装扮俏。怎奈因误会失宠于翁姑被逐出家门,虽饱受坎坷之苦,所幸夫妻恩爱有加。后芸因病而亡,沈复痛失爱妻,哀叹之句令人潸然。
  某个月圆的夜里,我偶尔还会想到这个令人扼腕痛惜的女人,想那一缕清魂可否会在沧浪亭的上空停留?
   苏州园林的兴起,据说是因为众多的文人雅士在苏州建造归隐的居所。沈复夫妇作为苏州人,性情中的安然与淡泊,也体现着典型的苏州人的处世哲学 。
  此时此刻,我终于明白自己骨子里那点苏州情节的出处了。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如果可以选择,我一定选择成为永恒冷寂太空中,没有生命的一颗孤星。静静地挂在空中,让我在无风无雨无光无知无觉中独自凝固了永生。
  如果我不得不选择成为一种生命的形式,我一定选择成为热带雨林中,橡胶树林的海洋里最不起眼的一棵:日日经受割胶人的刀刻,无言地留着乳白冰冷的泪,纵使伤痕累累,我只需在热带暴烈的阳光下轻轻地颤抖。在我的脚下,一座座历代割胶人的坟茔密密麻麻,连成起伏的波涛,日夜倾听无数的亡魂向我低诉流年的往事。
  如果我不得不成为一个人,我一定选择成为一个男人。我可以随时背起行囊走四方,当我奔波在外忽略了妻儿老小,我会被人们称赞为事业型男人。我的妻,会在家中无怨无悔地为我做好一切,我不必牵挂什么。当我喜欢呆在家中,我可以日日歪在沙发上,喝着妻端上的茶水,有时候悠闲地看看电视,有时候在网上泡个把红颜知己相对谈心到天明。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当我的妻终日在无尽的家务中渐渐让岁月带走了美丽,我的肚腩却在悄悄滋长。面对不再让我心动的黄脸婆,我的心思惶惶地思念起年轻漂亮的姑娘们。遇到不顺心,我可以找朋友喝个酩酊大醉,乘着酒意畅快地骂娘。我就被称赞为豪爽的男人。
  如果我不得不成为一个女人,我一定选择成为一个丑陋的女人。善良的人们会因为我的丑陋而可怜我,因为我的丑陋去认真感觉我的智慧和才能,我会有很多机会,我的事业会一帆风顺,决不会被怀疑是靠姿色赢得了一切。我的丈夫也不会担心老婆随时会离他而去,他会很塌实地信任我。各种绯闻永远不跟我沾边。我是丑女我怕谁?当世界渐渐老去,漂亮女人的脸庞变成枯萎的花,我却在尽情享受丑陋给我的财富。
  如果我不得不成为一个漂亮的女人,我一定选择成为一个愚笨的漂亮女人。我傻乎乎地,象是对一切缺乏免疫力。会有很多人因我的柔弱心疼我,心甘情愿为我打点好一切。当我做错了事,闯了什么祸,总有人爱惜地问我有没有受了伤害,却没人舍得去责备我的过错。
  如果我不得不成为一个聪明的漂亮女人,我一定选择成为一个有着铁石心肠的聪明漂亮的女人。善良是一种毒药,只会把自己毒倒的一种毒药。当我有了一副铁石心肠,什么背信弃义花言巧语,什么海誓山盟什么海枯石烂,已经对我百毒难侵。面对误会,我不会再默默地忍受着,也不会再对恶意的伤害报之以宽容,我会用更恶毒的方式回报伤害我的人,当他们被我也伤害了, 我会得意得捋一下刀头血,仰天大笑,笑容里满是狰狞
  每当太阳在西边的天际边成一滩污血,我就禁不住要一次次对生命倾诉,向生命提出我的请求……
  可生命回答我:你,没有选择的权利
  任何人都没有
  你只能这样沉重地活着
2002年2月
  回 家
  每逢周末,都要带孩子回娘家去走走。这是多年来的习惯。回到家,或拉着父母逛逛超市,或是陪他们一起看看电视说说话,或是全家人一起上阵包饺子。偶尔忙的时候顾不得回去,父母的电话就会打过来:怎么还没过来?饭都做好了!快点啊!我吱吱唔唔不耐烦地回句:很忙去不了啦! 电话那头仍是温和的盼望,没有一点责怪:下午呢?晚上呢?明天能来吗?
  无论到家时是不是吃饭的时间,母亲都喜欢在最快的时间里把饭菜统统端的我面前,一趟趟穿梭于厨房和客厅之间,她忙碌的身影甚至让我感到眼晕。我无可奈何地喊:妈,停下来咱们说说话好吗?还不是吃饭的时候啊。她对我的话丝毫也没有反应,继续 寻找能够端到桌上可以让我吃的东西。那满满一桌的食物是母亲用来表达这积攒一周的牵挂的特别方式。
  吃过午饭,母亲会把她卧室的床收拾好,让我睡一觉。我喜欢躺在她那张用了多年的旧式棕床上看看老爸订的报纸,报纸不少,也攒了一周了。娘家住一楼,室内光照时间不长,午饭过后的一个多小时里,整张棕床被阳光洒满,我躺在那里,举着报纸,不等看多少便昏昏睡去。那阳光在我梦中悄悄溜走,本该感到冷,却往往是热醒了,因为母亲总是趁我睡着时把家中最厚的被子给我搭在身上。这一觉,往往是每一周里睡得最塌实的一回。不用操心家中哪个角落还没收拾好,也不用去想晾在阳台的衣服收没收,更不去算计心冰箱里储备的食物还够不够,就连孩子,也被他们小心地照看着。睡得很浅的时候我会听到门外父亲用极轻的声音对孩子说:别进去啊,让你妈妈好好睡一觉。
  醒来也不用急着起床,斜靠在床头发一会子呆。父亲走进来,问:最近又写什么了吗?我看看窗外,说没心思写。父亲很小心地说:你写的那些东西,怎么都是在一种情绪下写出来的?无论是散文,还是小说,都是一种情绪,你试着换一种心境写东西吧。父亲的话让我感到意外。我以为我那些随处散落的文字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可父亲不但一直关注着,而且从中读懂了女儿的心事。我和父亲很少语言交流,但是即便是我回家时一直默不作声,他也能细心地察觉到我竭力掩饰的忧伤和不如意。他用尽量婉转的语言,提醒我要高兴点,却不点透我情绪的原由,生怕让我想起不开心的事。
  以前朋友说我只是一个套在全金属外客里的极其脆弱的女人。他只一句话就揭穿了我的本来面目,同时他劝告我做一个柔弱的女人也不错。但是我的性格与经历使自己很难从这外客中解脱出来。只有周末回到父母跟前,这坚固的全金属外客才会不攻自破。家,不只是一个最安全的港湾,也是心灵的能量补给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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