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种瓜

沉醉

得空，便喜欢对宝贝闺女谆谆教导。这天对女儿说，你要有理想、有抱负。女儿眼睛诡秘的一眨，问我说，老爸，你的理想与抱负是什么？我想了一想说：等将来退了休，回到老家，挖个大湾养鱼，圈块土地种瓜，喝点小酒，翻翻闲书，也就不枉此生了。
生在物质极端贫乏的上世纪六十年代后期，记事时自己的形象就是典型的非洲贫困儿童状：细胳膊细腿细脖子，唯挺着一个大肚子象绅士。后来才知道这是营养不良的典型特征。故一街坊老太太总嘲笑我说：“大肚子，弥勒佛，光吃饭，不干活。”糠菜难以下咽，没有其他的选择，就想到了西北满坡滚圆的瓜。这片瓜地由我爷爷看管，馋极饿极时，我就跑去找他软磨硬泡。看推不掉，有时候他也会拣来下雨炸开的瓜，用冰凉的井水冲洗一下，算是打发了我。
当麦子上场的时候，筲瓜上市了。这种瓜白皮白瓤水分大，稍微有些清香味。筲瓜过后是黑筲瓜，一种黑皮黄瓤极脆的瓜，种好了能长枕头那么大。此后是甜瓜和西瓜。吃瓜的好日子能一直延续到农历七月十五。
我爷爷是个本分木呐的人，在那个时代，他究竟没有放开满坡的瓜地，让他饿成病态的长孙敞开肚皮吃个够。于是，我就想到了联合同村的小伙伴来偷。面对四周饿狼似的眼睛，看园人的警惕性不亚国家安全局。为吃上一个近在咫尺、却伸手不及的小甜瓜，我们经常在潮湿的庄稼地里一趴就是一个中午。常常是瓜没到嘴，却让蚂蚁咬一身红疙瘩。
圣贤有云：偷瓜摸枣不算贼。在这段光荣的历史中，尽管真正到嘴的瓜很少，但行里深奥的道理，却也领悟出了不少。比如“强扭的瓜不甜”，再比如“做贼的不偷黑皮子瓜”，盖所有黑皮子甜瓜都皮厚肉糙难以下咽且分量特重。——此后我长期从事文字工作，所遇领导和文字上的前辈总夸咱悟性好，我想这个“悟性好”，应该是早年偷瓜打下的基础——这是题外话。
因了这么一段渊源，对一个“瓜”字，总是满怀厚意深情。当人生几次陷入绝境，在是否还要活下去上做选择时，会突然想起明年的瓜还没吃，就告诉自己，哼，等吃了明年的瓜再说。嘿嘿，明年复明年，好在明年的瓜是永远吃不完的。
到了不会再偷瓜吃、也具备了卖瓜吃的经济实力后，反而从形形色色的瓜中吃不出了当年的香甜。好在圣贤有云：看枣的看胖了，看瓜的看瘦了。吃瓜能减肥，这让我这个为超重郁闷的人多了一个爱瓜的理由。
退休回家种瓜？说说而已。在那个穷乡僻壤，没有空调电脑暖气，为一段不咸不淡的所谓情节，再回去吃二茬苦、受二茬罪，咱可没那么矫情。何况眼前城里还有这帮三天不喝是大空的酒肉朋友让人惦记。然而，实现不了回家种瓜的心愿，内心怀着些淡淡的惆怅，总是免不了的。
去年逛市场，卖到一种黄皮芝麻黑点的甜瓜，入口一尝，竟有股早年糠菜时代梦中向往的味道。吃了瓜，留下种子没舍得扔，随手晒在了阳台上。
五年前搬进这座150多平方的房子，为填补闲得无聊的空间，我从市场上弄来了一些廉价的花花草草。年初，开的娇艳的荷兰水仙香消玉陨，空出一青花瓷盆无用，灵感袭来我突然想到了种瓜。
“也旁桑阴学种瓜”，儿时学的那点功课派上了用场。先用水把瓜种泡透，再用湿布盖好等种子发芽。当种子的根长到半个扁指长的时候，就移栽到花盆里。不出一周，翠绿的瓜芽钻出了浮土。遗憾的是，阳台光线不充分，瓜芽出奇的高、出奇的细，两片子叶瘦弱的让人心疼，仿佛当下应试教育培养出的疲惫而赢弱的高三学生。随着生长，情况逐渐有了好转，瓜蔓顺着窗柃、攀着窗帘顽强的进取着，一个多月时间，肥大起来的叶子便遮盖住了大半个窗口。
6月份到武汉私干，一周后回到家里时，瓜蔓上已经开出了一串黄豆大小的花。这花让我浮想联翩思维如泛滥的潮水。想起了故乡的田野沟坎，想起了童年涩涩的苦中隐藏的丝丝的甜。一盆生长着的瓜秧，让我在这座城镇的这个阳台上，找到了故乡、找到了苦难而多梦的童年。
写这段文字的时候，瓜蔓上已经坐了一个乒乓球大小的瓜。经翻经典找典故、配阴阳批八字，我隆重的美其名曰：“金不换”！
宝贝闺女从求学的外地回家，看到了阳台上的这个稀罕物件儿，就调侃我说：“老爸，还想退休后回你的老家吗？”
我思考片刻，似有所失的回答：“此乐，不思蜀也。”
文字

痴人梦语

一个心愿，一份清闲……撤拉着编织出一个梦——自得其乐！

沉醉

下面引用由痴人梦语在 2007/08/12 06:04pm 发表的内容：
一个心愿，一份清闲……撤拉着编织出一个梦——自得其乐！

然也.呵呵.多谢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