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 右边

城市里的水稻

                                           一。
　　小时候，最喜欢玩的游戏是，捏泥巴。找几块红淤泥，在树荫下和几个小伙伴，你捏个小人，我捏个小狗，她捏个小猫，玩的兴起了，也会和小伙伴们互换手上的作品，或者是把一个个捏好的狗啊猫啊人啊，相互掺杂在一起，拍打揉搓，重新做成一个个别的动物。
　　小孩子总是善变，时常玩到半途，有一个小孩会哭喊着说：“不玩了！”游戏到此结束，哭的和不哭的，都拍打拍打屁股上的尘土，回家去了。
                                           二。
　　一家三口，一人一辆自行车，走在回家的路上。不管是去往哪一个家，都会有父母絮絮叨叨的话语，在等着。刚一推开院门，儿子就咋咋呼呼起来，我们家的小狗，听到声音，也急忽忽地撒着欢，迎了上来。
　　午饭绝对是一场舌战，战争的起因，不外乎是儿子光顾着抬头看电视，时常地忘记了桌上的美食。参战方从来立场分明，爷爷奶奶是正方，我和老公是反方。我们呵斥儿子快点吃饭，爷爷奶奶呵斥我们管的太宽。当然，其舌战的结果，最终都是爷爷奶奶胜利，而获胜的战利品就是，儿子可以磕瓜子一般吃饭。
　　回来的路上，儿子是不会和着我和老公的节拍，慢慢地前行的。他让自己的车子，欢快地唱着歌，伴着他长一声，短一声的口哨声，向前冲。
　　老公无一例外，总是骑车走在我的左边，一路上，左歪了头，我们说着话。偶尔，还会很不优雅地，笑出声来。全不顾行人，侧了脸，那一缕缕惊诧的目光。
　　在阳光下，两个都是三张半的夫妻，一左一右地说笑着话，心情是愉快舒适的。
                                                   三。
　　左边和右边，其实没有多大的分别，特别是夫妻两个，走在一条路上的时候。
　　追逆到十二三年以前，那时我们还没有走到一个屋檐下。一起上街，更多的时候，都是步行。而我，是个随意且散漫的人，偶尔还喜欢恶作剧。即使手牵着手散步，也不恳安安稳稳地任他牵着，一路行走。时常地，不是伸错了手，就是走着走着，从左边换到他的右边去了。冬天的时候，路上积满了厚厚的冰，把自己吊在他的左胳膊上，被他拉着滑行的感觉真好。
　　终于，穿上了嫁衣，和他有了白首到老的契约。总是有些独身时候的习惯，会被打破；也总是会有些婚后的习惯，慢慢建立。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就如同刮风下雨，四季交替般，谁也无法抗拒。
　　婚后他开始变得不通情理，每次出门，非要固执地坚持抓住我的左手，让我一成不变地行走在他的右边。半路上我也试图换手，每一次，都被他有力的大手，重新拖回到右边。
　　那是一段怎样的日子啊！幸福掺杂着困惑，半夜醒来，望着躺在身边的人，晃如梦景般虚幻迷离。好多次，都想大声哭喊着对那个人说：“不玩了。GAME OVER ！”可是不行，自己也清楚，再也不是那个玩游戏的小女孩，而婚姻也不是想玩就继续，不想玩，就此打住或是重新开始游戏。
　　哭过闹过之后，临睡前，躺在床上，辗转反则。良久，恶狠狠地对那个人说：“把你的右胳膊给我。”那人也不搭腔，心不甘情不愿地伸过胳膊来，任满脸的眼泪鼻涕抹在他的胳膊上，就那样一言不发地，睡去。
                                             四。
　　很是迷惑，为啥他总是坚持，他走在我的左边呢？
　　难道他以为坚持在左边，可以为我抵挡来自车流的冲击？难道他以为坚持在左边，就昭示了“男左女右”的男权主义？难道他以为坚持左边，就是坚持他在小家里至高无上的地位？
　　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自己偷偷地想，他喜欢在那边就在那边吧！只要他的胳膊，每晚枕在我的身下，他在哪一边，又有什么关系。
　　自己释然后，便不再觉得和他并肩而行，走在左边右边有什么区别。
　　结婚十周年的晚上，坐在那家我们最喜欢光顾的火锅店里，我说我可以问一个问题么，就在今夜，但是你必须实话实说。他点头说：“当然。”
　　我问：“你为什么一直坚持在我的右边？”
　　他忽然坏坏地笑起来：“每天晚上你都是枕着我的左胳膊睡，早晨起来胳膊都麻了，我的右胳膊更有劲啊！可以抓住你的手。”
　　我说不信，你没有这么好心，也没这么讲究情调，说实话吧，我不会生气的。
　　接下来他说：“其实没啥，我习惯用右手而已。”
                                            五。
　　时至半晌，躺在松软的床上还不愿醒来。睡意朦胧中，有远方的电话，很及时的拨响，拿起话筒，还没轻声应答，已是满脸笑容。和远在别处的朋友，闲适地说些话。到了三张半的年纪，所有的话题，无非是孩子大人和工作上，遇到的许多琐事。大是大非的东西，早已经不属于我们。漫长的通话过程中，笑着相互调侃，顺便在床上，伸展四肢。客厅里，时不时响起孩子玩耍，老公呵斥的动静。放下电话，早已是神采飞扬，却还要故意躺在床上，吆喝爷俩捶背擂肩。
　　电话又一次响起，有两个刚刚步入婚姻不久的小妹，相继打电话告诉我，对婚姻失望透顶了。其中有一个还说，我要离开。
　　我说对不起，婚姻的事情，我帮不了你！要想成熟长大，感情的事情，你只能靠你自己。没有了爱的婚姻，存在着也许就是残忍的悲剧，可是，如果是左边和右边一样的琐事，不要轻言放弃好么？
　　我们的生活不是游戏，GAME OVER   也不能阻止，自己成为喜剧或是悲剧主角的宿命。
                                          后记。
　　那些在树荫下，玩泥巴的孩子走了。
　　没有那一个小孩，有觉悟回过头，去看一眼那些被捏碎的狗儿猫儿，被她们变成了另一个样子以后，是不是也会哭泣。
　　游戏已经在很多年前结束。
　　后来证明，那些玩泥巴的女孩长大了，也被捏碎重塑。她们：有的安心过着平淡的生活；有的已经早早去了那个叫做天堂的地方；有的一次次重复着，打碎，重塑的游戏。

秋萍

几乎没有故事，但字里行句朴实的语言都给人真实的生活，更是给人启迪、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