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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9-22 23:35:4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远离城市的地方
          大  海
  这里离城市很远。离海却很近。一弯金黄色的沙滩静静地在月色下蔓延。
  海潮整夜整夜地喧嚣。
  打一双赤脚无声地来到窗前,推开窗,那海风立刻挟了海浪声,秋虫的鸣叫声,和远方你的歌声,于瞬间穿透我的胸膛,穿过小屋,小鸟一样急急地往远处飞去。白色的窗帘被无端地扯起,象黑暗中热舞的妖精。
  我追至海边,顺着秋月的眼神。那风已在这片海湾消失,跑去另一处海湾升腾。
  回首望月,月亮羞了一张苍白的脸躲进了深深的云层里。
  浪花一层层热烈地从大海深处涌过来。许是路途的遥远,当它到达我的面前时,却只是悄悄地俯在沙滩上,轻轻抚摩一下我的脚丫,然后就无声地匆匆退去了。
  你一定是想对我说些什么的。不然,何以为我撒下这星星点点的贝壳在沙滩上?
  沙滩空旷无人,连寂寞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拾起贝壳对我说:大海真好,给我们带来了礼物。
        高  原
  这里离城市很远,却离天很近。稀疏的星子伸手可及。
  车子抛锚了,在海拔四千多米的山路上。寒冷在四处寻找入侵的缝隙。紧密的车窗玻璃把高原的黑暗与寒冷无情地关在了车外。黑暗仍在肆意扩张着它的领土。
  懊恼的旅人们渐渐由无奈地咒骂中安静下来,屏息凝视窗外。车内一片寂静。
  车外黑暗无边。我瞪着一双眼睛贪婪地捕捉窗外看不见的风景,为这意外的遭遇欣喜着。记得白天路过时,不远处就是白头的雪峰。
  “下雪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惊呼。
  原来是风起了,带来高原的小雨,那雨点在黑暗中凝结成了细小的冰粒。沙拉沙拉打在车上。
  这十几小时的山路,是一段感受四季与落差的旅程,正象一段浓缩的人生。由炎热到严寒,由晴空到雨雪,由平地到高原,由喧嚣到寂静。
  时光的脚步凝结在高原的黑暗中。我于定格的时空里飞跃穿梭。
  如果可以,我要为你变成一粒琥珀。
       森  林
  这里离城市很远,却离山很近,一派黝黑的山影在夜风中起伏。
  森林密密匝匝,把月光捻碎了撒满小径。经年的松针厚实地铺向丛林深处。闭上眼睛,我听到了寂静的声音。
  山风又起的时候,松涛开始和声,不知名的小虫儿也来凑一份争鸣。你的呼吸就在耳边。 
  栗子花挂满枝头的时候,你说秋天的时候来吧,我要带你爬遍每座山头。
  山风又起的时候,你捎来了消息,那长长的栗子花,如今都变成了满头长刺儿咧着嘴傻笑的冒失鬼了呢。浪漫的期待已成沉甸甸的果实,丛林中的野菊花争相传送收获的喜悦。。
  篝火点起来了,映红我的脸。烈酒弥漫开了,燃烧着你的胸膛。牵了我的手舞蹈吧,为这森林的盛宴。
  我来了,踏月光小径而来。
  我的森林,我的小木屋
  
                      跟余光中听雨
   很少看电视,也从来不去关心天气预报。穿衣的厚薄全靠感觉选择。所幸的是很少失手。早晨上班,出门时匆匆瞥了一眼书架,看到《听听那冷雨》,顺手抄起带在身上。不成想,这老余先生竟然是在冥冥之中提醒我,要下雨了。
  雨在午后懒散地下起来,懒得连声音都极其地细微。黄昏时分渐渐密集起来,可是仍旧很难听到雨声。如果不是凝神倾听,或凭窗远眺,是觉察不到这冷雨的。只有阵阵微风,穿透轻薄春衫,一股夹杂湿润的泥土腥味,裹杂着蚯蚓的气息,沁入鼻息。
  雨天对我来说是绝好的天气。在我的生活用品中,是没有雨伞雨鞋雨衣之类的东西的。若是大雨,找一处屋檐下躲着,观急雨如瀑,顺房檐而下,听急雨高歌,欢畅淋漓。雨稍有停顿,便急不可待地提了鞋子,打一双赤脚踏雨而行了。若是小雨,或雨中漫步,或是寻一扇冷清的窗户,捧一盏热茶临窗听雨。
  书写听雨的意境,妙到及至,美到空灵的,当数余光中的《听听那冷雨》。“雨,该是一滴湿漓漓的灵魂,在窗外喊谁。”看到这句,才终于明白自己喜欢听雨,原来是在等待一声湿漉漉轻柔柔的叫喊。
  跟着余光中听雨,不经意地就陷入了浓烈的乡愁。那乡愁如一张网,用凄切和悲凉织就,伴着冷冷的雨声,把一颗忧郁的心越裹越紧。即便你没有背井离乡的经历,也难免要在想象中把自己当成了那总在雨中漂泊的游子了:“一打少年听雨,红烛昏沉。二打中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三打白头听雨僧庐下。”这一生,便象落地的雨水,顺过屋檐,穿过长阶,匆匆流逝。
  跟余光中听雨,这雨声就成了交响乐。雨点落在杏花初开的江南,撑一把油纸伞,沿粉墙黑瓦的小巷,踏着湿搭搭的石板路款款地走着,千万片青瓦是丁冬作响的琴键,温柔的灰美人纤纤手指一点点抚过去,不等“春雨楼头尺八萧”,也不等“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那乡愁就从盛唐飘摇到了亡宋。
  雨还在下下停停,停停下下,断续地吟哦着,雨丝在夜里轻倩地翻飞出万种风情。
  可是这城市没有日式古屋,没有粼粼千瓣的青瓦,没有乌蓬小舟载客载得江阔云低,这雨,很难听出由远而近轻轻重重的旋律。这一声轻柔柔的喊,很难寻觅芳踪。这城市不知道在哪天突然长高了。
  还好,有几条马路的梧桐枝叶茂密,下雨的时候走过去,象穿梭在江南的雨巷。斜雨飞飞,敲打巴掌似的叶子,啪啦啪啦地响,却不似江南的雨巷听雨那般婉约。雨挂在叶子上,把树枝一点一点压低下来。汽车急匆匆碾过,飞溅起聚集在地上的雨水,竟有浪花拍岸的声音。汽车驶远,溅起的雨水重新回到地面,慢慢静止下来,变成视线模糊的镜子,把夜色中的灯光,行人,树,映射出另一个朦胧的世界。
  雨中的北方小城,虽少了些江南雨景那种深闺怨妇般的气息,却也能品出一番离愁别绪来。因为这里的雨,更冷。
  
           茶山
  清晨从梦中醒来,立刻听到窗外细细的雨声。暝着眼睛,就能想象外边被雨水冲刷过的世界,清亮,洁净,不象是有什么污秽的东西曾肆虐蔓延过。
  一到办公室,我拿起用了多年的茶杯准备沏茶,却突然发现它很脏,而且有了很厚的茶山。我是一年四季喝铁观音的,它浓重的色泽和味道把我的茶杯内壁熏染成深褐色。爱喝茶的人把茶具里的茶垢称做茶山,不喝茶的人很不客气地叫它茶垢。爱喝茶的人总把茶山当宝,不舍得清理。这里边的原因除了懒惰,更多的是一种没有理论根据的偏执,都认为茶山越多水越醇,沏来的茶才有味道。
  我杯子里的茶山当然多半是由于懒惰形成的,但是我偶尔会在同事对此表示忍无可忍的时候,拿来沾沾自喜一番。可是今天看到它,我却产生了强烈的清理欲望。这样脏的杯子,和这样清亮洁净的清晨实在不相协调。于是我开始准备清理杯子里坚固的茶山。由于没有对付它的经验,我很发愁,担心自己对付不了它。因此准备了好多办法,我把办公室里能找到的可利用的物器都放在眼前。
  几个回合下来,杯子居然恢复了本来面目,亮晶晶地展现在我眼前了。清理的过程比我想象中的容易。心情因此也一下敞亮了许多。对付一些沉积的污垢,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即动手,它们往往比想象的容易清除。
  杯子里的茶山被彻底刷净以后,天也突然放晴了。
  阴云退去,所有的噩梦,阴霾,瘟疫,也该统统随之退潮了吧?

           二月絮语
                       1.日 历
   
  小寒,大寒,立春,雨水。再过几日,惊蛰也要到了。那本新的日历还被精
致地包装在透明的玻璃纸里。 
  把日历关起来,看好它,不让时光溜走。它也许会慢些变老。
  可是,仍有无数的炮竹在除夕的夜炸响,仍有美艳的焰火绽放又熄灭,仍有
亘古不变的花灯与旱船在柏油的马路上流淌。
  我忘记这一切的时候,它们仍旧存在。这让我感到意外。
  撕裂,打开禁锢它的美丽包装。
  翻阅,一秒一页地翻阅一页一天的日历。小寒,大寒,雨水,立春。
  快进。快进。快速穿越已经已经忽略过的日子。用电影最基本的原理,把一
个个独立成篇的日子连接成一段动感的记忆。这段日子你是演出的主角。
  甚至,我还可以让它无数次回放,无数次重演。
  一页一天地翻过,或一页一天地撕掉,它才是日历,才有了生命,才是你曾
经走过的一段。不撕开它,不翻阅它,它只是废纸。
  毁灭,只是为了给它生命。
             2.荷
  它是突然就到我梦里来的。
  它本只属于六月。可它真切地出现在我的梦里。在这二月的一个早晨。
  多年前,在城南的郊外,曾有一片片荷塘。整个夏季,莲叶何田田。有星星点
点的荷花傲立其中。
  无数次踏着缀满露珠的杂草,去寻访那枝为我盛开的荷,让它告诉我青春萌动
的羞涩。一直到秋末,我曾路过白的粉的盛开的含苞的荷,它们的表情陌生,不似
为我的到来而伫立。
  秋深了,荷残了,雨冷了。它不曾来。
  书上说,六月出生的人性格象荷花。那么,出生在六月末呢?六月末只剩下残
荷了吗?
  留得残荷听雨声。
  如今,荷塘被填平,荷花被埋葬。钢筋水泥的建筑是它的纪念碑,那些店铺的
招牌,做了它的墓志铭。
  白娘子在雷锋塔下被压过千百年,她终有得见天日的那天。被压在泥土和房屋
下的荷的清魂,只能在这初春的早晨,悄悄潜入我的梦中,告诉我,那些我曾经过,
又错过的事情。
  在每个有雨的夜,一定还会听到荷的歌声。
              3. 声
  被一个声音从梦中唤醒。
  天太黑。我不知道是深夜还是凌晨。
  发出声音的,是那台美的牌引水机。地上已经满满的水。它还在有条不紊地发
出 滴答滴答的梦呓。黑暗,把这细小的声音放到极大,象是通过听诊器听到的心
脏的跳动,又象谁的脚步声,一步步在沉重地走近。
  睡意被仿造的心跳抖落一空。
  倾听。倾听初春的夜醒来的声音。
  厨房里,传来泡在水等待被煮里的大米发出的声音,劈啪劈啪。为了还原生命
它拼命吸水分,迅速地膨胀生的欲望。可它已经被剥去了赖以生存的壳,就象被剥
掉皮毛的野兽。它,只是一些尸体。
  这丛林太密,听不到很远。对面楼上,有人起夜的声音。接着是抽水马桶大声
地吊嗓子。
  春雷还未响过,窗外,不会有虫子的鸣叫。可是,耳根 却有细碎嘈杂的脚步
声由远而近。
  是的,它们快醒了。
              4.蛰
  斗指丁,则惊蛰,雷鸣动,百虫醒。
  冬眠的虫豸很执拗,要等春雷来叫,它们才肯苏醒。 有时候,春雷会很大声
,有时候,春雷却可能会偷懒。如果没有春雷的呼唤,睡过了头的虫豸们不知会
不会错过这个春天?
  听说有一种美洲蝉,要在地下睡十四年才醒来。可它一旦醒来,要在几天内,
完成羽化、交配、产卵和死亡的过程。这十四年中它睡得这么专注,从不理会春
雷在哪一刻会发作。它十四年心无旁骛的睡眠,只为等待一双可以让它飞翔着找
到配偶的翅膀。
  惊蛰是一种状态,当北斗星指向丁时,万物等待那个声音,把它们沉睡一冬
的梦唤醒。
  惊蛰是一个时间,每年每年,太阳和地球商议后,把它定格在二月的某天某
时某分。
              5.风
  你忽冷忽热。甚至你胡乱地忽东忽西。
  所以,我不知道今天你的心情。
  高兴的时候你呵一口温柔的气,可以催开羞涩的花蕊。 愠怒的时候你粗暴地吹掉将孕的花蕾,眼里不会搀杂一点点泪星。
  小时侯大眼睛的地理老师告诉我,空气流动形成了风。可是。不等我初中毕业,他已经患肺癌辞别人世。距离他提问我那天,埃及尼罗河沿岸的特产是什么这个问题,只有半年不到。
  他走了。象一阵风。距离他对我提问那个问题只有半年左右。我真的回答他了。虽然我的声调很羞涩。其他的同学都一时面面相觑。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我对他说:长绒棉。
  我真的回答他了。他的课堂提问。课堂上鸦雀无声。只有我羞涩的声音孤独地回旋。
  那双大大的眼睛闪烁着。我看不懂他。
  可是他真的象风一样。走了。
             6.酒
  干了半斤二锅头了吗?没有?等会再说吧。
  我只会喝白的烈性酒。二月给了我最好的亲近你的理由。过年了。谁不喝点?
  其实清醒的时候我假装只会喝白兰地或者杜松子威士忌,还一定要加苏打和冰,而且一定要用郁金香型酒杯。那液体在假惺惺的玻璃杯里故做高雅时我以为他们是贵族。其实,过不了多就一样成为滩在地上的呕吐物。
  你真阴险。有时你伪装得五色无味。可是你烈。我浅尝一口你就想撒欢。有时你满面红晕,娇羞无限。我以为你柔弱无骨我对你毫不设防。我轻吻你的脸。只一下。你就让我就哄然倒地。有时你惨淡地黄着,还酸溜溜地。啄一口,你不理我。啄两口你不理我。啄三口你还不理我。啄四口,你却杀了我。哦不是我,是我用来伪装的面具。于是,我肆意地跳着脚骂娘了,别拦着我。于是我抓起酒瓶子乱掷 了,胆小的你就躲着我。
  你说你是为了我好,为了激发我压抑的冲动。可是你不小心。你太不小心。你把我丑陋的自卑一起释放出来了。
  自卑被肆意释放出来比什么病毒都可怕。
  时机成熟,每个人都有做恶的欲望。对。是他说的。那个叫叔本华的。
      
          派送快乐
  晚上安顿孩子睡下后,刚打开电脑,QQ那端楚眉儿的头像就在晃动中闪耀,湘妹子的热辣劲随之而来:“姐姐,节日快乐!如果没有人送你礼物,记得自己送自己个礼物啊!我今天就给自己买了礼物!不过你太远了,我只能给你个吻了!明天我有活动要早起,再见! ”
 “明天我也有活动啊,不过是去郊外植树。咳。”我很为自己的遭遇感到不平。
 “植树多好!我们下周去。今天我买了好些鲜花准备明天送陌生人呢。特殊日子作些可爱的事情也是给自已带来好的心情与快乐。”
 “多好的创意啊!可是会不会把陌生人吓一跳呢?”
 “现在不会了。真的。别人会很高兴。明天主要是送女同胞再说一些祝福的话。我觉得蛮好玩的。我今天一上班就收到单位同事送的花。觉得心情也就像花儿一样的美丽起来了。现在人的思维都转变了不会像以前那样子用看怪物的眼神对待啦”
 “你去哪里送呢?”
 “去公园送~明天天气好。会游人如织。我会给别人带去一份意外的炫丽心情我会收获很多灿烂的微笑”
  我开始想象她象个可爱的天使一样穿梭在公园里的人群中,脸上的笑容与怀抱中的鲜花一样灿烂。快乐的秘密隐藏在每一枝康乃馨里,随着她的一声祝福,派送到陌生人手中,突然间在阳光下绽放,成倍地扩散。
  每天如山的俗务让人疲倦得忘记感受快乐,所有的节日也象平常的日子一样暗淡无光这个风风火火的湖南小姑娘给我提了个醒。也许我做不到买了大把鲜花去街上对着陌生人说节日快乐,但我至少可以给自己的朋友们一只康乃馨,一个电话,一声祝福。  明天早起,精心打扮自己。
  买一束鲜花给朋友,买份礼物给自己,打个电话给母亲。
  派送快乐,收获成倍的快乐。

           失语者
  下午上班还在路上,就接到晚报张老师的电话。他问我有没看到上周他给我编发的那篇散文?听了这话我感到有些诧异。张老师不是第一次编发我的文章了,特意打电话告诉我,还是头一回。我一时搞不清他的用意。听他继续说:有个读者看了你的文章后一定要见你。他是从临淄来的,是位老同志。
  见我?为什么?他怎么说的?我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张老师说我们也听不太明白,他是外地口音,而且他的口齿也有一点问题,我们基本听不明白他的话。我让他去你单位吧?
  听到这里,我已经明白了个大概。我对张老师说:让他在那里等着吧,我去报社。那么大年纪别迷了路。晚报社迁到开发区后我就没有去过,所以找到晚报社,找到张老师上班的地点很费了些事。站在巨大的办公室,望着一排排间隔开的办公桌,我有些傻眼。只好掏出电话拨通了张老师的号码,尽管我知道他此时近在咫尺。果不其然,张老师就在我不远的地方站起来接我的电话了。我对他说,不用讲了,我来了,我看到你了!
  张老师看到我,并没有先过来和我寒暄,而是先奔向他的办公桌,摸起眼镜儿戴上,这才笑着对我说声:来了?
  人呢?是谁要见我?张老师回头找了找,指了指旁边的一个位子说:刚才让他坐这里等着的。一边说着,一边在大厅里四处寻找。我在原地等着,一会,一个高个子的老头慢慢地溜达过来。他戴一顶呢子的鸭舌帽,穿着工装茄克衫,脸上有浅浅的笑。看上去,他有七十开外的年纪。我只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就是要见我的人。我立刻站起来,走到他跟前,很灿烂地冲他笑笑:是您要见我吧?我就是那篇文章的作者。
  听了我的话,他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一直很礼貌地看着我。我只好再说得仔细点,而且声音提高了些,我以为他或许听力不行。《浮生六记》那篇读书杂感是我写的。听说您要见我。看他的表情,这回听明白了。他有些尴尬低头地笑笑说:我以为,作者是个男的,至少是五十多岁了。可是,你是女的,而且还很...那一刻,我真的有点为自己不是他想象的五十多岁的老头感到一丝歉意。
  他没有想到,作者很他的想象出入这么大,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手中提着的那个黄色的塑料方便袋被他弄得沙沙响。这时张老师赶回来,给他拖过一把椅子,请他坐下,他还是站在那里,我拖了另一把椅子,坐到他身边。落坐后,他把兰呢子鸭舌帽摘下来放到桌上,有把那个黄色的塑料方便袋小心地摆在眼前。许是他担心我会对他有戒心,他先从那个塑料带里掏出一个老年人优待证,里边有他的身份证,他一一递给我看,我发现里边夹着现金,就很小心地替他折好,用橡皮筋套紧了放回他的带子里。他从袋子里又拿出一张报纸,翻到有我那篇文章的一版,用手指了指报纸上我的署名,又看了我一眼说,你看你着名字,我真的以为你是男的。他指指自己的咽喉部位:我,有口吃病。他的话,真的是很难听懂。除了口音,象南方人,他的发声也有些问题,我得通过他的眼神,口型,表情及手势,来判断他说话的内容。他告诉我他是上海人,解放前在复旦大学读经济。后来去过太原,展转来山东工作,到现在已经在山东三十多年了。他重新拿出他的老年证,象个顽皮的孩子,很孩子气地把我刚刚看过的出生年月那一栏用大拇指压住,对我说,你不看这里,猜猜我的年龄?我故意使劲往远处猜:七十?六十八?五十八?他开心地摇摇头,笑了。他说:我的年龄,比你的两倍还要多呢!我都七十六啦! 我假装很吃惊:是吗?我看您比我父亲年轻啊!我父亲今年七十二。
  他拿起报纸,指了指我那篇文章,我发现他用圆珠笔在里边勾划了很多地方。难道是我写的东西出了纰漏?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有什么问题吗?我赶紧虚心地请教他。他摇了摇头笑了,他对我说:没想到,你这样的年龄也看《浮生六记》,你的文笔很流畅老练,我就误会了你的年龄和性别。 他又从那个袋子里拿出了一本很薄的小册子对我说:看看,你那本是不是这样的?我接过它来,这是一本人民文学出版社一九八零年版的浮生六记,由俞伯平校点。蛋绿的封面,画着两杆枯瘦的竹子。书页已经泛黄了。我告诉他,我那本是作家出版社九六年版的,也是蛋绿的封面,画的却是一株菊花。他伸手把小册子拿回去,翻到其中一页,象展示一件宝贝一样给我看,里边夹的是一张购书票,崭新,日期却是一九八一年三月二十一日,金额五角,济南泉城路新华书点。我很夸张地大声说:啊,八一年!那时书这么便宜啊?泉城路书店!是我常去买书的地方啊!他看我拿着书爱不释手,就说这本你拿去看吧。但是能不能把你那本给我看看?这本不全,只有四记。我立刻答应他,会尽快想办法把自己那本给他送到手中。
  然后他开始简略地讲述他的身世。他的话说得非常吃力,我听得更是吃力。听到似懂非懂处就含糊地点点头,生怕扫了他的兴。
  他说:我都两年没说话了。我,以前不这样的,以前说话很快。医生说,我常出来找人说说话,慢慢就会好的。我以为你是和我年龄相当,爱好差不多的人,本想与你交个朋友的。听了他这些话,我心里一沉。是什么原因让一个老人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拒绝用语言与别人沟通呢?
   您身边没有亲人吗?
   两个女儿。她们都很忙。
   您老伴呢?
   她去了快八年了......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愿意提起,还是告诉我不用担心他。
   我用了尽量温柔的语调告诉他,一定要常出门,和身边的人一起玩玩,说说话。他还是笑着摇了摇头。他的笑里,透出了一点优越。是的,上海人是有资格优越的,尤其是出自复旦的上海人更是有资格优越。也许,他周围的同令人只能下棋大牌练太极,没有人能和他一起探讨读书的感受,更没有同乡可以一起回顾他深藏心中的那个浮华遍地的十里洋场。是我一点点不经意的文字,偶然映入他的眼帘,不小心勾起了他尘封已久的记忆,扯开了一幅已经落幕多年的布景。他开始缓缓地讲,年轻时代在大学里如何去看大明乔奇主演的话剧《浮生六记》,如何收藏该剧的海报,乔齐高超的演技.......说着说着,他问我,有机会请你来我家看看,那海报,我现在还收藏着呢!
  时间慢慢过去,他的故事讲得意犹未尽,眼睛里闪烁出兴奋的光芒。
  临别邀请我,一定去他家玩。他找来一张纸,对折,撕开,递给我一半:能给我你的电话吗?我们交换?我说当然可以。我写完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地址,开始抄他的,钱增义。他指了指第三个字说:不行,这样写一点都不好看,一定要写繁体。我有些为难:老写啊?我不太会...。他很执拗:不是老写,是繁体字。不难的,上边是羊字头,下边是个我字。呵呵。这个可爱的老头儿。我照着他的意思重新写,他看着我在纸上写的那个繁体义字,满意地点点头。
  问清楚他乘车的地方,心里盘算着一定得送他去车站。准备跟张老师道别的时候才发现,张老师不在,原来我们只顾说话了,没注意我们坐的位置是张老师的办公桌,他为了给我们让地方自己不只躲到哪里去了。我对老人说:您先慢慢走着,我跟张老师打个招呼就来。大约过了4、5分钟的光景,我才找到张老师。简单的道别后,我匆匆下楼,可是楼下一个人影都没有。他已经不知去向。这里离车站那么远,他会不会迷路呢?如果他迷了路问路,别人会不会听懂他的话?我忐忑不安起来。回到办公室,仍是放心不下。攥着那本仅八十页的书看着渐黑的天担忧着。
  做晚餐的时候,盘算着他该到家了吧?摸起电话,找出他的号码,拨号。没有人接听。吃过晚餐,又抓起电话拨过去,仍是无人接听。天气预报说要下雪了,要降温了。看看窗外已经漆黑的天,我懊悔自己没有跟他一起下楼,没有把他送到车站。万一,他真的是迷了路呢?这么冷的天,这么晚了,他一定是又冷又饿了吧?想着想着,我第三次拨了他家的电话。终于有人接听了。却是一个女士的声音。我以为拨错了号。
  是钱增义家吗? 
  那边很警觉地问:你是谁?
  我是谁?我一时无言以对。我.....您父亲他今天来张店,不知道他安全到家没有?
  他没到家。怎么回事?
  我简短地把情况做了说明。
  您工作很忙吗?不常回家? 我用有些责备的语调问她。
  是啊,有段时间没有见到父亲了。但是我们前后楼住着。我有时打电话给他。
  您知道您父亲喜欢看晚报吗?
  我不太清楚。家里到处是报纸。
  如果可能,尽量多陪陪他吧,他告诉我他已经两年多没说话了,如果是我,我绝对不会让自己的老人失语。哪怕是你跟他们逗逗嘴吵吵架呢......
  我以后会记得,常回家陪父亲。谢谢你了。
  本想再多跟她说几句,告诉她她有个多好的父亲,如果能常和父亲一起谈话,就会感到多有趣,她的父亲,也会因此多么高兴。还想告诉她,没有了父母,就再也找不到家的感觉了。可是我听到她这句话,一下子哽咽了。这个拒绝与人沟通,整日里与报纸相伴的老者是多么需要亲人的关心啊!
  我不愿意让这个陌生女人知道我脆弱的情感,匆匆挂断电话。在心中默默祝福他,外边有冷又黑,快点安全到家吧,我过几天还要去看你收藏的话剧《浮生六记》的海报呢!
           丢失的年味
  我的办公室朝阳。只要天气晴朗,从八点半到十点这段时间,我坐的位置会被阳光完全笼罩。阳光很执着地盯着你,很细致地体贴到你每寸肌肤,惟恐有哪个角落被它疏忽,哪怕是你心里面的一丝阴暗。
  不忙的时候我会尽情享受它。拿本自己喜欢的书,斜靠在椅子靠背上,一会便梦里与周公玩对子去了。我喜欢在桌子上铺张报纸。如果碰巧铺的是当天刚出炉的热报纸,那我一觉醒来的时候,脑门子上可能就有当天报纸摘要的复印件。  今天我是匍匐在史铁生的《想念地坛》上睡着的。电话铃声惊醒我的时候,我拿出镜子端详自己,脑门子上没有字,这本杂志的印刷质量确实比报纸强了许多。可是心里,却清楚地印下了这几行字:回望地坛,回望它的安静,想念中坐在不管它的哪个角落,重新铺开一张纸吧。写,真是个办法,油然地通向着安静。写,这形式,注定是个人的,容易撞见诚实,容易被诚实揪住不放,容易在市场之外遭遇心中的阴暗。在自以为是时回归零度。把一切污浊,畸形,歧路,重新放回到那儿去检查,勿使伪劣的心魂流布。
  已经是腊月二十六,整座办公大楼显得冷冷清清。人去楼空。往日的生机以被回家的人们一点点带走。大院里灰茫茫的,象是被废弃以久的城堡。远的,走了,携带大包小包的年货回老家过年。我羡慕家在外地的同事,要回老家过年,多温馨的感觉。回老家过年。我在心里把这话重复了几遍,说它的时候口感好得让人咽唾沫。老家,年迈的父母在盼望久别的游子在春节来临的时候踏上归程。家近的,忙着回家打扫卫生,清扫平日无暇顾及的死角。或许从床底下扫出一个陈年的情人节巧克力盒子,巧克力已经没了,只有一个空盒子作为时间的见证。或许,从纷乱的衣橱里,发现一张遗失已久的那张信用卡。它已经失去了存在的价值,在遗失的当天它就被主人匆匆挂失了。
  是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在遗失之后挂失,又在失而复得后丢弃?
  好象,我把年味丢了。
  记得小时候从腊月初开始就天天数着盼着,春节这天到来的时候,可以穿上妈妈买的新衣服,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口袋里可以装满拜年时各家塞到手里的糖果。最有趣的是准备年货。炸的煮的蒸的炒的,满盆满钵地堆着,足足能吃到出了正月。
  年复一年的重复,让人感到厌倦和疲劳。平日衣食无忧,便不再向往年夜饭的丰盛;随时可以见的父母家人,便感觉不到除夕夜的团聚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如果热情地度过了平时的每一天,初一这天,应该象往常的每一天一样平常。我想不起自己还缺什么,所以我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摩肩擦踵人满为患的商场去浪费时间。我想不起谁在这个忙碌的时候还能需要我,所以,我不愿意去打扰谁,只想在我的“地坛”感受一下回归零度的沉淀。
  过年,给我一个独处的空间,给游子一个回家的借口,给家一个团圆的理由。   
        夜读《浮生六记》
  从知道芸,到找到芸、了解芸,相隔了很多年。我没有刻意地去寻过。我知道如若有缘,我与这个一直牵挂着的女人,会见面的。
  那是1991年。我家附近有个小书店。每天吃过晚饭,我都要到那里走走。那时的书很便宜。花三块多钱,就可以买到一本林语堂散文精选。回家的路上,我信手翻了翻,其中的一段话一下子吸引住了我,我驻足路边细细地读起来:“芸,我想,是中国文学上最可爱的一个女人。她并非最美丽。因为这书的作者,她的丈夫并没有这样推崇,但是,谁能否认她是最可爱的女人?但是谁能否认,他是最可爱的女人?她只是我们有时在 朋友家中遇见的有风韵的里人。因与其夫伉俪情笃,令人尽绝倾慕之念。”这是林语堂先生在1935年为《浮生六记》英文本刊发时写的译者序。在这篇序言中他还写到:“要不是这书的偶然保存,我们今日还不知道有这样的一个女人生在世上,饱尝过闺房之乐与坎坷之愁。我现在将她的故事翻译出来,不过是因为这故事应该叫世界知道。”
  芸,该是一个怎样完美的女人?使得这位大师如此的推崇倍至?我开始在心中想象她的样子。这个女人从此在我记忆深处驻扎下来。要知道芸的身世,还得从《浮生六记》里找到答案。买这本书,成了我的一个久未得偿的心愿。
  2001年11月28日,去逛爱客家书市。那家书店很不起眼,而且它是以经营时尚杂志为主的。我以前多次从它门前走过都没有进去的兴趣。那天似乎有种力量在吸引着我。从它的门前路过时逡巡的目光一扫而过,就瞥见书店最里边的书架角落,有几本装帧素雅的书。我径直走过去,正是我向往已久的《浮生六记》。抽出一本,掸掸上面轻蒙的灰尘,摩挲一下它那因被冷落得太久而有些磨损的边角。它象个一直在等待着我到来的老朋友,突然跳到我面前,灰头灰脸地对我说:嗨,你来了?我一直在等你。
  难怪看过这本书后,林语堂先生多次欲到苏州的小街巷中寻访沈氏夫妇的旧居,欲到苏州郊外的富寿山祭扫三白之墓。薄薄的一本小册子,却满满承载了作者沈复与爱妻陈芸相濡以沫令人艳羡的神仙眷侣般的生活。林先生是这样评价他们的:两位平常的雅人,在世上并无特殊的建树,只是欣赏宇宙间的良辰美景,山林泉石,与几位朋友过他们恬淡自适的生活,蹭蹬不遂,仍不改其乐。他们太驯良了。所以他们不会成功,因为他们两为胸怀旷达,淡泊名利,与世无争。在他们面前,我们的心气也谦和了。
 “布衣菜饭,可乐终身”。这便是芸。芸知书识字,我取轩中伴夫课书,吟诗做赋。芸贤淑温柔,待人谦和,广交朋友无视门第阶级。芸性情浪漫,沧浪亭畔邀月畅饮,洞庭君祠男装扮俏。怎奈因误会失宠于翁姑被逐出家门,虽饱受坎坷之苦,所幸夫妻恩爱有加。后芸因病而亡,沈复痛失爱妻,哀叹之句令人潸然。
  某个月圆的夜里,我偶尔还会想到这个令人扼腕痛惜的女人,想那一缕清魂可否会在沧浪亭的上空停留?
苏州园林的兴起,据说是因为众多的文人雅士在苏州建造归隐的居所。沈复夫妇作为苏州人,性情中的安然与淡泊,也体现着典型的苏州人的处世哲学 。
  此时此刻,我终于明白自己骨子里那点苏州情节的出处了。
         生活的态度
  在《心灵鸡汤》这本书里,有一章讲到如何关爱对方与自己,其中列出35条建议,我称之为关爱法则。这35条粗看上去大都是些琐碎小事,但能够完全做到却不容易。比如,每天开始时要互相拥抱,每次分手时要说我爱你,接受并热爱对方的家人及朋友,拉着手一起散步,诚恳地道歉及宽容对方等等。其中有两条我非常赞赏,读后一直念念不忘:即第一条的“首先要爱自己”和“把每一天当做生命中最后一天来度过”。
  这些关爱法则,其实强调的就是一种对待生活的态度,它告诉人们如何得到幸福。爱自己,就是失意时不妄自菲薄,逆境中不消极沉沦,得意时不忘形,以平和心态对待自己和他人;把每一天都当做生命中最后一天来度过,则是提醒自己要珍惜时间,在有生之年多些有意义的事情,少些好高务远的所谓远大理想多些脚踏实地的付出,少些怨天尤人多些自强不息。
  一个卖馒头的小伙子给我上了很好的一课:他做的馒头色香味俱佳,他出摊时一定会隆重地盛装亮相,黑色西装礼服,红色领结,雪白的衬衣,梳理整齐的头发,不卑不亢,给每位顾客以镇静从容的浅笑。馒头因此卖得快,他总是第一个收摊打烊。馒头就是他的事业,他认真地对待这分低微的生计。他不看轻自己,也就赢得了尊重。做卑微的工作,树高傲之自尊,这就是一个卖馒头的年轻人的生活态度。
  写到这里想起另一件事情:同学住高层住宅。以前她多次向我抱怨开电梯的女人很粗俗,体态臃肿人到中年却爱穿大红大绿,脸上还用劣质化妆品化很浓的妆,喜欢和进出电梯的人热情地大声打招呼,在电梯升降的过程中旁若无人地唱歌。这个电梯女郎着实影响了我同学的情绪。后来有一天,同学眼睛里闪着泪花动情地说,那个女人真让人佩服,前几年她的丈夫病重不治,同年她也下岗。她靠开电梯的微薄收入供着一个上初中的女儿。一连串的不幸没有让她哀怨,她依旧能笑着面对生活,在她的脸上找不到一丝愁苦的痕迹。同学告诉我,她们现在已经是好朋友了。
  “你张开双臂热情地拥抱生活,生活就不会抛弃你”。这是我上学时抄在日记本里的一句话,它一直是我的座右铭。其实幸福就是这么简单,象海子在《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里写的那样: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回 家
  每逢周末,都要带孩子回娘家走走。这是多年来的习惯。回到家,或拉着父母逛逛超市,或陪他们一起看看电视说说话,或者全家人一起上阵包顿饺子。偶尔忙的时候顾不得回去,父母的电话就会打过来:怎么还没过来?饭都做好了!快点啊!我吱吱唔唔不耐烦地回句:很忙去不了啦!电话那头仍是温和的盼望,没有一点责怪:下午呢?晚上呢?明天能来吗?
  无论到家时是不是吃饭的时间,母亲都喜欢在最快的时间里把饭菜统统端的我面前,一趟趟穿梭于厨房和客厅之间,她忙碌的身影甚至让我感到眼晕。我无可奈何地喊:妈,停下来咱们说说话好吗?还不是吃饭的时候啊。她对我的话丝毫也没有反应,继续 寻找能够端到桌上可以让我吃的东西。那满满一桌的食物是母亲用来表达这积攒一周的牵挂的特别方式。
  吃过午饭,母亲会把她卧室的床收拾好,让我睡一觉。我喜欢躺在她那张用了多年的旧式棕床上看看老爸订的报纸,报纸不少,也攒了一周了。娘家住一楼,室内光照时间不长,午饭过后的一个多小时里,整张棕床被阳光洒满,我躺在那里,举着报纸,不等看多少便昏昏睡去。那阳光在我梦中悄悄溜走,本该感到冷,却往往是热醒了,因为母亲总是趁我睡着时把家中最厚的被子给我搭在身上。这一觉,往往是每一周里睡得最塌实的一回。不用操心家中哪个角落还没收拾好,也不用去想晾在阳台的衣服收没收,更不去算计心冰箱里储备的食物还够不够,就连孩子,也被他们小心地照看着。睡得很浅的时候我会听到门外父亲用极轻的声音对孩子说:别进去啊,让你妈妈好好睡一觉。
  醒来也不用急着起床,斜靠在床头发一会子呆。父亲走进来,问:最近又写什么了吗?我看看窗外,说没心思写。父亲很小心地说:你写的那些东西,怎么都是在一种情绪下写出来的?无论是散文,还是小说,都是一种情绪,你试着换一种心境写东西吧。父亲的话让我感到意外。我以为我那些随处散落的文字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可父亲不但一直关注着,而且从中读懂了女儿的心事。我和父亲很少语言交流,但是即便是我回家时一直默不作声,他也能细心地察觉到我竭力掩饰的忧伤和不如意。他用尽量婉转的语言,提醒我要高兴点,却不点透我情绪的原由,生怕让我想起不开心的事。
  以前朋友说我只是一个套在全金属外客里的极其脆弱的女人。他只一句话就揭穿了我的本来面目,同时他劝告我做一个柔弱的女人也不错。但是我的性格与经历使自己很难从这外客中解脱出来。只有周末回到父母跟前,这坚固的全金属外客才会不攻自破。家,不只是一个最安全的港湾,也是心灵的能量补给站。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如果可以选择,我一定选择成为冷寂的太空中,没有生命的一颗孤星。静静地挂在空中,让我在无风无雨无光无知无觉中独自凝固了永生。
  如果我不得不选择成为一种生命的形式,我一定选择成为热带雨林中,橡胶树林的海洋里最不起眼的一棵:日日经受割胶人的刀刻,无言地留着乳白冰冷的泪,纵使伤痕累累,我只需在热带暴烈的阳光下轻轻地颤抖。在我的脚下,一座座历代割胶人的坟茔密密麻麻,连成起伏的波涛,日夜倾听无数的亡魂向我低诉流年的往事。
  如果我不得不成为一个人,我一定选择成为一个男人。我可以随时背起行囊走四方,当我奔波在外忽略了妻儿老小,我会被人们称赞为事业型男人。我的妻,会在家中无怨无悔地为我做好一切,我不必牵挂什么。当我喜欢呆在家中,我可以日日歪在沙发上,喝着妻端上的茶水,有时候悠闲地看看电视,有时候在网上泡个把红颜知己相对谈心到天明。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当我的妻终日在无尽的家务中渐渐让岁月带走了美丽,我的肚腩却在悄悄滋长。面对不再让我心动的黄脸婆,我的心思惶惶地思念起年轻漂亮的姑娘们。遇到不顺心,我可以找朋友喝个酩酊大醉,乘着酒意畅快地骂娘。我就被称赞为豪爽的男人。
  如果我不得不成为一个女人,我一定选择成为一个丑陋的女人。善良的人们会因为我的丑陋而可怜我,因为我的丑陋去认真感觉我的智慧和才能,我会有很多机会,我的事业会一帆风顺,决不会被怀疑是靠姿色赢得了一切。我的丈夫也不会担心老婆随时会离他而去,他会很塌实地信任我。各种绯闻永远不跟我沾边。我是丑女我怕谁?当世界渐渐老去,漂亮女人的脸庞变成枯萎的花,我却在尽情享受丑陋给我的财富。
  如果我不得不成为一个漂亮的女人,我一定选择成为一个愚笨的漂亮女人。我傻乎乎地,象是对一切缺乏免疫力。会有很多人因我的柔弱心疼我,心甘情愿为我打点好一切。当我做错了事,闯了什么祸,总有人爱惜地问我有没有受了伤害,却没人舍得去责备我的过错。
  如果我不得不成为一个聪明的漂亮女人,我一定选择成为一个有着铁石心肠的聪明漂亮的女人。善良是一种毒药,只会把自己毒倒的一种毒药。当我有了一副铁石心肠,什么背信弃义花言巧语,什么海誓山盟什么海枯石烂,已经对我百毒难侵。面对误会,我不会再默默地忍受着,也不会再对恶意的伤害报之以宽容,我会用更恶毒的方式回报伤害我的人,当他们被我也伤害了, 我会得意得捋一下刀头血,仰天大笑,笑容里满是狰狞
  每当太阳在西边的天际边成一滩污血,我就禁不住要一次次对生命倾诉,向生命提出我的请求……
  可生命回答我:你,没有选择的权利
  任何人都没有。
  你只能这样沉重地活着

坚守的理由
  同样的阴雨连绵,同样的清冷,同样的被冬雨打湿了的心情,同样是10月31日,甚至连身上穿的衣服都没有变化。我开始怀疑时光倒流,历史重演了。那天我做了一个决定是开始。可今天,突然有个念头在心里毅然决然地出现,决定了一个放弃。
  身上已经是厚厚的冬装可仍旧感觉彻骨得冷。人想退化真是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啊。前年的这个时候,我还在练冬泳。那时每天早上6点钟准时起床,穿着薄薄的运动衫骑自行车去附近的游泳池游泳。水刺骨冰凉,刚下到水里的时候全身立刻麻木。只要咬牙坚持几分钟,让意志抵御住冷的侵袭,那剩下的就是享受运动的快乐了。因为出差中断了几天。回家后的第一个早晨我就迫不及待地奔向游泳池。记得那天去得特别早。我是第一个到的。我的脚刚刚接触到水,就象被蛇咬了一样立刻缩了回去,那种冰凉的温度,仅在短短的几天分别后,居然已经不能给我带来快乐反而在一瞬间,摧毁了我一直自以很坚固的心理防线。结果是,我那天落荒而逃。从那天开始,我修炼了多年的冬泳功力毁于一旦。
  几年前,我市一座水库的大坝上出现了一个碗大的陷坑。这么小的漏洞在局外人看来不足为奇。可是,可是却引起各级水利管理部门各级政府,甚至水利部的高度重视,并投入了大量资金加班加点地抢修。 那个陷坑虽然小,可是,水会穿过这个不起眼的坑,一点点冲蚀到大坝的内部最深处,那积蓄以久的满满一库的水,会在瞬间让看上去坚固的大坝决堤。
  如果当初支撑我坚守的理由已经不复存在,这份坚守会在顷刻见崩溃。
  其实,放弃还是坚守,仅仅在一念之间。
  或许是你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或许是你一次漫不经心的伤害,或许你无意间的一个表情和忽视,会在一瞬间毁掉我一直以来的追寻和期待。
     
          花事
  冷寂肃杀的冬天没有花,整个世界都会陷入黑白的沉默中。当太阳向北开始移动时,春风轻起,世界便拉开了从荒凉走向繁荣的帷幕,变成花儿们比美的秀场。
  春风是法力最高强的魔法师。一挥魔杖它唤醒了沉睡的万物,二挥魔杖它染绿了山川湖泊,再挥魔杖,姹紫嫣红的百花就赶趟一样地次第开放了。写意的樱花雍容典雅,工笔的玉兰高贵幽静,水墨的桐花紫醉熏迷。忙乱的脚步会让你无暇驻足观赏。当阵阵幽香暗袭,只要你走出户外,或者推开紧锁了一冬的窗户,会有一缕摄人的香氛刹那间沁入你的心脾。
  风吹来花香,象你的爱。
  这句诗,或许是一句歌词,被一个情窦初开的学生用绿色粉笔信手涂鸦在教室的黑板上。学生的老师,也是我的朋友,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在座者都唏嘘不已,听罢,我们静静地冥想那个用花香,绿色和爱构成的美妙世界,也为豆蔻年华的纯真洁净而感动。朋友说到“绿色粉笔”时,语调加重了些,让我几乎把这几个字的比划想象成刚刚返青的迎春,缀几朵嫩黄的小花朵,在初春的黑夜里悄悄传递爱的消息。
  年轻时候,在众春花之中,我偏爱丁香。它貌不惊人,却香气袭人,慑人魂魄于数米之外,不着痕迹地就牵走了你的心。有人告诉我它的香气有毒,会伤身体。可是我不怕,惟独钟爱它那种略带蛊惑狐媚的气息。丁香花开的时候喜欢采撷一束插在书桌前的瓶中。在夜里,昏暗的灯光下,凝视小巧玲珑的白色精灵,不用去遐想什么,让思维停滞,只是凝视,就一定会听到它们的心事。几天后它们会香消玉陨飘然而下,落雪一样地撒在玻璃板上。这个时候我总是不舍得立刻打扫了去的,这些零落了的未竟的梦想,要留待干枯了,埋在花盆里。
  十多年前,城南的郊外有一片丁香树。每当花季来临,洁白细碎的花朵一团团一簇簇堆积在翠绿的叶片之上,象未来得及消融的残雪。开到最盛的时候,香气浓郁,随着风传出很远。南方的香雪海,也不过如此了吧?传说谁找到五个花瓣的丁香,谁就能得到美满的爱情。乘着夕阳余辉,年少的我们,一起到这片香雪海中寻找一片寄予了梦想和希望的花瓣。大家都在捋着枝条,一朵朵地找过去,数着那些多得永远都数不完的丁香。只有我,胸无城府地把雪白的花枝折了个满怀,插满了单车。如果有一朵五瓣丁香应该属于我,它该已经悄悄跳进我怀里了。
  载满丁香与希冀的少男少女,骑着破旧的单车,乘着温软的南风,大声地唱着喊着,莽撞地冲进城市,渐渐走远,走远,消失在夜色中。背景里罗大佑沙哑的嗓音悠悠传来:太阳下山明早依旧爬上来,花儿谢了明年还是一样开。我的青春一去无影踪,我的青春小鸟一去不回来。
  越尽千帆,天高云淡。
  如今,已很少再为花季节来临惊喜不已。越发绚烂瑰丽的花,越是少了接近它的兴趣。花形简洁气息淡雅的花反而能吸引我的目光。疲惫的心爱不起高贵逼人的牡丹,更无力呵护娇嫩孤傲的幽兰。羞涩低调的花儿,不事张扬,朴素的花瓣,似有似无的花香,凝神刹那,它会穿过骨头抚摩你的灵魂。
  开到荼糜花事了。
  荼糜这样的花,还只是在我梦中,至今我没见过它。它会来吗?
梦想之所以称为梦想,是因为它一直是梦想,永恒的。一旦实现了,就失去了。很多时候,人是要依靠着梦想支撑下去的。
  昨夜风疏雨骤,不知吹落海棠几许?
下雨的时候,心头一阵紧似一阵,担心那些柔弱的花朵可否经得住?风起的时候,心情也跟着起起落落,那些零丁的花魂可会被吹得迷了路?
  其实我知道,我的担心永远是多余的。一种花败落了,另一种花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繁华。

        翡冷翠的玉
  以前看许志摩,总忍不住把他诗里的翡冷翠当成一种美味,而且一直认为那个城市还是叫佛罗伦萨更合适。饕餮之人感觉是灵敏的。终于有这么一天,我遇到了那种可以叫做翡冷翠的美味。
  本来去那家店是冲着它的川江鱼头煲。再好的东西吃的次数多了便会影响了食欲。问服务员:有没清口点的?她推荐一款百合草莓。端到眼前的百合草莓让人眼前一亮,草莓被从中间剖成两半,露出白白的心。百合一瓣瓣地混杂其中,金色的柠檬汁从中调和,草莓的浅酸重甜和百合的清淡无味和柠檬汁的清香配合到天衣无缝。每次去都会点它,直到草莓季节的结束,直到那天,遇到了我心中的翡冷翠的玉。
  今天还没有草莓?服务员抱歉地说草莓已经过季了。
  换一种菜自己未必不喜欢。天气酷热,点一份苦瓜给自己,权当苦中做乐吧。只这一个聪明的决定,让我遇到冥冥中一直的等待着的翡冷翠。
  服务员把端到我面前说声苦瓜后转身离去,他没有注意惊呆了的我。
  这是苦瓜吗? 一片片薄如蝉翼的翡翠色,被仔细地摆成荷花状,中间是小小的圆盏浅盛蜂蜜。因为刚刚从冰箱中取出的缘故,整盘菜发着白色的冷雾,象极从仙境中飘忽而出的荷花仙子。花瓣之间有极薄的冰晶莹地隔开。 怀满腔激动挟一脸的神圣,夹起一片举到眼前,透过它看过去,丝丝经络背后的世界一片翡翠般的绿。它更象玉佩,象我从云南买回的那块玉佩,已经被我摔碎的那块。
  它冷冷地,翡翠色的,玉。
  然后我开始大嚼特嚼。一片一片吃掉它。淡的苦涩后一丝难以察觉的甜,
  在舌根深出缓缓回旋。
  我的等待,它的出现,是一 份久远的缘。
  它的美妙,我的食欲,是一种惊世的默契。
  翡冷翠的玉。我这样叫它。

        九月的超市
  想一个人去超市,很强烈地想。想那种热闹的人群中冷清寂寞的感觉,让极度的空虚感在全身弥漫。
  超市中的陌生人如潮水一般在身边涌动,泛起的寂寞浪花如雪,冷遍每寸肌肤每个细胞。游荡漂浮,了无心事盲目走东串西。
  一张张的面孔模糊,象秋风中闪闪飘走的树叶。
  一次次的擦肩麻木,遥远的拥挤让人惊慌失措。
  冰柜里的香水百合想要张开了。绿色的花蕾吐出不经意的白。它还在犹豫着,为自己即将的绽放。你是我的。我对它说。可是我并不掏钱买下。只是暗暗地与它约定了。它这次绽放只为我。我送还它一个不再寂寞。
  那只蓝色布艺大沙发好温暖。我想起书里的一句话:躺在沙发的怀里。想象自己卷曲进它的怀里,深深陷进去......柔软如你的脸温暖如你的手。我闭了双眼,疲惫的小翅膀慢慢垂下去,不再闪动。
  蔬菜柜的大葱正在减价。长长的葱白被捋直了用小绳子仔细地扎起。想起自己说过的话,吃过大葱沾酱,再吃什么也尝不出任何味道了。它太浓烈。那滋味让人暂时失去味觉。得好久,才会清醒。
  茶叶柜台摆着一排漂亮的玻璃瓶。五颜六色的干花被囚禁其中。我驻足,观望它们干枯了的容颜。服务员立刻过来招呼。介绍它们各自的功用。“康乃馨不错,很适合你,它能滋容养颜,”然后小声地说“丰胸效果特别好!” 吸收了它的元气,我便可以昂首于人海吗?
  秋千椅孤独地荡来荡去。
  是谁让你在这样的夜晚孤苦地游荡?我坐过去,陪在它身边。与它一起摇晃,才知道它正在听歌,它摇荡着超市背景音乐里《梦醒了》的节奏。  
  我讪讪地,不知道该继续坐着还是离去。且听风吟吧。  
  抬头望时,点点星光还在。月亮呢?或许已经碎了,碎成银屑洒落,要不然我眼中闪烁的是什么?或许已变成露珠坠落,要不然,我腮边挂着的又是什么?
  
一个人的旅程
  曾几何时,迷上了独自上路。一个人的旅程,我甚至暗暗盼望它没有尽头。方向盘在手中紧握,车子如同我的房子载着我飞快地驶过不同的风景,驶过不同的心情。
  有时,是一段拥挤的车河,各种车型挤满了车道,拼命抢占各自有利地形,喷出黑烟滚滚。我和车子配合默契、巧妙躲闪、追逐、超越和狂奔,我如游戏中的胜利者,窃笑着把这一切远远抛弃。
  有时,是一段寂寞的山道,道路波浪般起伏蜿蜒着伸向远方,车子象航行中的小船,盘旋出没于一层高一层的绿海中。我是那小船的舵手,引领着它寻找着航标,变速,变档,一切的操作都在有条不紊,闲适安然地进行。摇下车窗,绿林中的蝉声鼓噪着,我会忍不住随之而放肆地尖叫,开心地尖叫,心中的浊气随声波送如云霄。
  有时,是一段简单的高速,简单到让人感到松弛和困倦的高速。偶尔有车相会,或超越或被超越,但这样的时候总是转瞬即逝,我很快就重新回到简单的孤独中。听一段音乐吧。于是戴上耳塞。音乐从头顶开始交错环绕,霎时间就拥抱了我。我感觉到身上每个细胞都满脸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车子在尽管地飞着,象低空飞翔的燕子。这时候,可能各种各样奇怪的念头或生活中的往事一个个跳出来,杂乱无序,象长长的冬天里,灰色的天空中偶尔飘落的零星雪花,散乱着,晃晃悠悠,不知道从哪里飘起,也不知道消失去了哪里。我沉浸在可以任意胡思乱想的愉悦中。
  音乐停了,CD机没电了。容量有限,油箱的汽油已经到了底限。旅程没期望的那么漫长,有人在等待我的到来,有个终点在等待我的出现。

因为你,我疯狂地爱上董桥
  阿宽在QQ上劝我,再倒霉的人都会有熬出头的时候。你看,马上就有惊喜等着你。是吗?我看不到一点苗头。我叹口气,而这叹息也是早已经习惯了的。QQ再响,阿宽说接礼物吧!是一个小礼包的图象。这家伙真会给人宽心,没白喊了他阿宽。虽是虚拟的礼物,我心里还是被这小巧精致的虚拟礼包逗乐了。
  接书单吧!
  啊?书?
  那边正扬扬自得,这边已经口水横流。
  以前是听到有人说辣椒就出现口水失禁的症状,现在居然发展到听到书这个字也犯病。病情恶化,令己担忧。
  一直想送你份可心的生日礼物,正好网上席舒在打折,就给你定了这套书,是辽宁教育出版社出版的,语文小品录,全套十本。而且口袋本!
  生日?礼物?!董桥?!!口袋本?!!!
  长这么大,除了28岁那年偷偷给自己买了套张爱玲全集作为纪念,还真没怎么过回生日。某女害羞,每逢生日更加自闭,喜寻一无人之处躲避浮生,从来未曾跟朋友们提过自己的生日。阿宽以此惠礼贺寿,女陡然自觉高贵矜持起来。是谁多事爱嘈嘈?送俺董桥,让俺心焦。
  书单已下,阿宽来信,书不全,可能不会一次收到。
  一份惊喜,附送一份期待,直把某女爱董桥的心思撩拨到了及至。
  网络购书,不像传统购书一样立刻兑现,除了让自己尽快放下这种焦急的等待没有其他更合适的办法。
  忽然有一天,传达室老头欢天喜地地送来包裹:快看看,好大一包钱!每次收到稿费汇款单,这老头都热情送上门来,久而久之混得烂熟。我打趣他:好啊!如果是钱咱们一人一半!说着当他的面就把那包像钱一样的邮件打开。两本董桥口袋本语文小品录并排躺在牛皮纸包里,幽幽散香,秀色可餐。
  《香港中文不是葡萄酒》、《留住文字的绿意》。我惊喜得立刻打开QQ告诉阿宽。那边不在线。只把惊喜留给我自己。
  席舒很会熬人,书寄到的节奏把握得很好。十本书,稀稀拉拉来,各三叉五有小小包裹寄到,传达老头越跑越欢。女叹息:不断坠落的馅饼。直到生日过后好久,还有董桥突然驾到。
  携带方便的口袋本成了我贴身好友。他行文短小,字字珠玑,广征博引,博学多才,让我对董桥从喜欢发展到了疯狂地爱。
  董桥说,文字可以教人在轩窗里意识到云起,在苦旱中呼吸到雨来。
  同样,得一知心的书友,可以叫人在黑暗中见到光明,在愁苦中感受到关怀。
  因为你,我疯狂的爱上董桥。
人鬼情
  每到午夜,当身边所有的人都熟睡,他端一份小点心,蹑手蹑脚过去,对她说,吃宵夜啦!  然后,他开始絮絮叨叨,把这一天的得意与失落,兴奋与烦恼统统倾诉给她,带一点深情,带一点依赖,带一点无限的眷恋,象极热恋中的情侣。
  看着看着,我拿起毛巾,慌忙拭泪。一向搞笑整蛊的吴孟达演起感情戏来也毫不含糊。他演的是个鳏居多年的老头,而他每天午夜所倾诉的对象,则是他去世多年的妻子的遗像。
  人已逝,情难却。虽是阴阳相隔,因为爱,生死相伴,一如往昔。古今中外有多少关于人鬼情的故事传说?相同的题材,无数不同的版本,只在演绎一种矢志不渝的爱情。
  "南山有乌,被山张罗。乌既高飞,罗将奈何?"在《搜神记》中有这样一则小故事:夫差之女紫玉因父母之命不能与相爱的人共结连理,郁郁而死,一缕香魂夜夜宛颈而歌,痴痴等待情郎归来。待到韩重哭坟,人鬼终得相聚。在中国古代的神话故事中有很多类似的故事,恋爱中的男女无法跨越现实中诸多因素造成的巨大障碍时,往往将希望寄托于鬼魂。人们塑造徇情的鬼魂,即幻想能以付出生命为代价来获得一种能量,这种能量足以让人冲破牢笼,跨越一切障碍,让爱自由。故事总是里不肯让这样的爱长久,这毕竟是一种梦想。梦总是要醒的。当梦醒了,一切烟消云散,魂魄要离开,一步三回头地走过生死桥,喝下孟婆汤,进入下一个轮回。生者则独守一份爱,在追忆中度过余生。这份爱,因短暂而得以永恒,因残缺而得以完美。     
  季羡林在一篇短文中记述了一对老夫妇看似平淡却感人至深的爱:男的是中国人,女的是德国人。有天男的突然死去,他天天侍弄的小花园顷刻间失去了主人,几朵仅存的月季在秋风中颤抖挣扎,浑身凄凉寂寞。季先生说从未见过的国来太太侍弄花园。有天中午,却看到老态龙钟的她在采牵牛花种子,她说:我丈夫死了,但是他爱的牵牛花不能死!文章最后的几句最刺激人的泪腺:“她在中国已经举目无亲,不会中国话,吃不惯中国饭,像是中国社会水面上的一滴浮油,与整个社会格格不入。为了终于对丈夫的回忆,她不肯离开,不忍离开。我能想象,他在夜深人静时,独对孤灯,窗外小竹林的蟋蟀声穿窗而入,屋后土山上草丛中秋虫哀鸣,此外就是一片寂静。”     
  正是乘大巴去马踏湖的路上。空气闷热而潮湿,看到这段时,心绪也一下子潮湿了许多。   
                                          写于阴历七月十五日鬼节     
        打劫女作家毛毛
  同学说,就你这水平还想当作家,哪天叫你见识一下什么是女作家!我婶子可是全国有名的女散文家。
  吹牛!就你这熊样儿?你婶子是谁?
  我婶子是毛毛!
  毛毛?没听说过哎~
  臭水平!以后别跟我说你喜欢看书!
  有啥了不起?我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
  虽嘴硬,却在私下里打听这位毛毛女作家。朋友提供情报说,这位毛毛擅长写行走文学,一本《走啊走到云之南》,搅得人对云南心驰神往。听说在一年里,用大约四个月时间在各地行走,其余的时间用来写字卖书,而且行走有地方赞助,书没写出来就有出版社揣着银子巴巴地等着。
  游山玩水,写字卖书,那可是俺梦寐以求的境界啊!越打听越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女子产生了强烈的兴趣,于是央求同学引见一下。同学回话:婶子回新疆躲避非典去了,不知几时返程。此女娘家新疆。国难当头居然有如此世外桃源可以躲避,真让人羡慕。
  我婶子回来了!可以引见给你!
  得到此信,忙不迭赶过去,作家夫妇已经在场,俺顾不得人家怕生,热情地扑上前去表示亲热,极尽马屁之能事。待作家夫妇打算回家,某女紧跟其后:云之南还有吗?我只要一本,记得签名! 毛毛大概没见过这么穷凶极恶之书徒,尴尬地笑笑,请少等片刻,给你送书下楼。说罢转身上楼。女紧跟其后寸步不离:我不累,跟你上楼!跟到毛毛书房,直奔书橱而去。某女身高很见优势,加之眼疾手快,伸手便抓住了书橱顶层的几本毛毛的书,一边继续拿,一边把选好的书扔到书桌上:请毛毛大姐给俺签名!
  某女温香软玉抱了个满怀,欢天喜地地跑下楼,才想起此番拿书好象还没征得主人同意。作家夫妇送出门外,只是无奈地笑,估计他们在策划防守反击的策略,以防备再次遇到我这样的书贼。
  走过万水千山,写过山川河流的毛毛,如今被个小书贼疯狂打劫,呜呼哀哉~   
  
         我的QQ友   
  上网三年了。可是因为很少聊天,加之每次登陆都是隐身,QQ里的朋友少得可怜。
  这天很失落地依次查看,觉得自己很失败。一时无聊,把这二十多个好朋友重新分类:
  微波炉:如果你是我的女性好友,我把你珍藏在微波路里。女人的心思敏感细腻,有时象一弯清水沉静有时象一阵微风调皮。有时你需要细致温和的关怀,从内心深处震荡而来的微波让我们彼此坦诚相知,什么时装美食孩子老公薪水上司, 什么情感梦想失意与心底的秘密,深夜里我们娓娓到来彼此的心事,穿越时空的你的关怀我的牵挂织就一方温馨的天空。
  恒温室:如果你是我的异性好友,请去恒温室就坐。网上的男人大都过于自信且比现实中更花言巧语朝三暮四,遇到MM难免油腔滑调情绪激荡感情泛滥。我相信我的魅力,却不相信你的抵抗力。给你划个刻度,我们彼此永远保持着清醒的温度。给你一段恰倒好处的距离,我们彼此永久保留一份美好的记忆。安静地,我们谈人生,谈书籍,谈事业,间或讲个笑话。偶尔说说彼此的网络故事,我为你唏嘘,你为我叹息,我做你的红颜知己,而你,乖乖地,做我的蓝颜知己。
  冷冻室:你曾经偶尔闯入我的QQ,也许只有了了数语。这么久了再不见你的踪迹。你去了那里?你来时,我不曾动容。你走了,我也不曾怀念,你永远消失了,我也不会伤感。多次想删除这已经没有保留意义的名字,可总也下不得手,毕竟你来过。你路过的痕迹还没完全消失退色。浩瀚的虚拟世界里我们居然曾经有过这样巧合的相遇,放你去冷冻室吧,让这淡淡如水的一段在瞬间凝固在永恒里。也许,哪天停电,你会悄悄融化成涓涓细流顺着时光的夹缝又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的好友:哦…怎么只剩了我自己的头像在这里?那天加自己为好友,是因为那篇介绍这中特效的文章里的一句话引起了我的兴趣。它说,在你的朋友都不在线时,你登陆,看着自己的头像,就象在照镜子。你就不会感到孤独了。于是我登陆了。自己的头像一闪,是个天真十足的小丫头。于是就有了这样一段对话,我,跟我自己。
(2002-07-23 20:47:07)   逃之妖妖
嗨你好
(2002-07-23 20:47:41)   妖妖
你好。
(2002-07-23 20:47:55)   逃之妖妖
你的样子很傻,扮嫩呢你。
(2002-07-23 20:48:11)   妖妖
你的样子也很傻,彼此彼此。
(2002-07-26 22:08:48)   逃之妖妖
哦。又上网啊?
(2002-07-26 22:09:07)   妖妖
这么晚了才上?
(2002-07-26 22:09:20)   逃之妖妖
哦。是啊。
(2002-07-26 22:09:59)   妖妖
说过多少次不上网了怎么又来了?真不讲信用
(2002-07-26 22:11:02)   逃之妖妖
左近忙啥呢?也不写东西了
(2002-07-26 23:33:52)   逃之妖妖
回话啊。去哪了?
(2002-07-26 23:34:22)   妖妖
听了会音乐。又写了会东西。正写你呢傻瓜。
(2002-07-26 23:35:21)   逃之妖妖
我有啥好写的?
(2002-07-26 23:36:04)   妖妖
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天真。傻得不透气。啥时候长大啊你。

发表于 2003-9-25 18:08:50 | 显示全部楼层

眉心参加文集的随笔作品(可酌量删除)

很好的文字,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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