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六只脚趾的暧昧眼神

黑夜温柔

一
第一次见到他那年，我13岁。他大我三岁。
自对面看他缓慢的走过来，有着清瘦的脸和冷漠的眼神。我拿着豆浆的手，忽然颤抖，豆浆掉在地上。直到女友乐乐拉我的衣袖。我才恍然发现，他已经离开。他的背影，海蓝色条纹的上衣，和那个时代所有男孩子们都迷恋着的牛仔裤子，这样简单的装扮，包裹在他的身体上，却是那样的好看。
他已经是美丽的少年。而我，情窦初开，遇见他。纵使不幸，也是早就注定了的事。城市不大，学校距离不远，想打听一个人，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何况，有乐乐在，她乐意为我做这样的事。
那时候，疯狂的迷恋上一本杂志，叫做星星物语。星座上说，金牛和双子，是白分之八十没有缘分，不会在一起的人。可是，还剩下百分之二十，你让我如何死心？上面说，在月圆之夜，把玫瑰花瓣散落在盆子里，对着月亮虔诚的祈祷，他就会收到你的心意。还说，偷偷的将我的一根头发，放进他的口袋中，就有机会让他迷恋我。书上还讲过，在脚指头的大拇指上，用指甲油涂上他名字开头的第一个字母，然后写上LOVE，在最后的小指头上，写他名字最末尾的字母。他知道我的爱，就会主动追求。我对他的迷恋近乎于痴狂，我甚至想在他的身上放一个追踪器。可是却一直都没有机会下手，更别说在他的口袋里放上我的头发。
恍然之间，才想起来，我并不知道他的名字。
关于他的很多事，好的坏的，流言蜚语，我不曾知道。
于是，乐乐又千方百计的问出他的名字。我用了一顿冷饮作为交换。
他姓陆，叫文明。朋友们叫他六六。
我在脚指甲上，真的涂抹了那些关于星座的暗示，可是一个星期后，他没有来追求我。就是连看我一眼，也没有。可是我却仍然痴狂于星座和许愿。 我祈祷，我虔诚，我渴望有一天感动上帝，感动他，我幻想和他散步在铺满落叶的街道，我们一起牵着手走过。13岁，我喜欢秋天，虽然秋天一来，内心总觉得荒凉，可是，我就是喜欢。就如同喜欢他，没有理由，也从未想过需要理由。
一天下课，乐乐忽然板着脸孔。她说，我打听到他的事，想不想知道？每一次，她都是惊喜的告诉我关于他的细微末节，因为我总是会用她想得到的物质来交换。
算了，还是不告诉你的好，免得你伤感。
她不告诉我，就越发的想知道。我拉着她的手，你说，好的坏的。我都想听。
真的？
当然。
那个晚上，我们下了自习。我记得天空，在下雨，于是我很快乐。乐乐说，我陪你一起走吧。我摇头，坚持着要一个人回家。至今我仍然不确定，是那个晚上，雨水冲刷了我的眼睛，浸湿了它。还是它独自伤感，被雨水淹没在荒芜的夏天。我快乐的理由，走在雨中，就不会有人看到我伤心的泪水，自眼中，一颗一颗流出。
他已经有了女朋友。乐乐说，很温柔很美丽，个子高过我。身材好过我。仅仅是这样，我就应该退场了。我的血型是B型，那是在19岁的一次献血中，得知。而在那年，我却不知道，我具有一往无前的个性。于是，我并没有放弃。
纵使他有一个温柔善良美丽身材好的女朋友，那又怎样，我并不打算介入。而且，我可以，完全当她是透明人。
我喜欢他，是我的事。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13岁的日子，就在想念和迷恋中这样走过，结束了我的清涩年代，那时候，我还不懂爱。却依赖他。
二
14岁，我开始恋爱，对方是一个花花公子。甜言蜜语，我们整天包围在玫瑰花之中，只是我常常幻想着，他的脸孔忽然就变成了陆文明的样子，该有多好。幻想也仅仅只是幻想。在他拥抱我的时候，我却想起，也许在这个时刻，陆文明正在和他温柔美丽漂亮的女朋友，漫步在夕阳黄昏后，牵着手一起走过。
我和他很快就分手了，那一年，我喜欢陆文明，已经是人人皆知的事，请问，又有谁愿意与这样的女子相爱？
乐乐是我中学时代唯一的朋友，只因为她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打探出关于陆文明的消息。只因为所有的人，因为我对于他的痴迷，都觉得不可理喻。可是乐乐没有，她完全赞同我的话，我喜欢他，只是我的事。
一天在一家花店里，偶然看到一副油画。是一棵树，一条路，画面的背景是秋天的深黄色，叶子已经散落一地。这不是我曾经幻想过的场景吗？我喜欢秋天，在夕阳之下，和陆文明走在这样的路上，然后手拉着手，我们不需要说话。但是我们抬起头，却会对对方微笑。
于是，我把它带回了家。精心的包装，用牛皮纸，扎上彩色的带子。店主执意要帮我包好，而我拒绝了她，送给心爱的人，怎可以让别人参与。就是碰，都不得碰一下。
然后，我开始写信给他，我说，陆文明，我喜欢你。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也许你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可是没有关系。
想想，然后把信纸揉搓，扔到了垃圾桶。
我喜欢他，但是我们却完全陌生，他为什么又要，接受我的礼物？
不合乎情理。
换成新的纸张，继续写，难道，你就没有发现，有一个女孩，总是在角落里注视你吗。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我们可以从朋友开始。
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存在呢。而且，又为什么要与我做朋友。我又不漂亮。还发育不良。
我整整写了一个下午，写了很多封。
其实只有一封而已，却不断的重复来去。最后，我只在一张空白的信纸上留下了简短的话：给你的礼物。署名是杨诺诺。
大功告成。
我有点激动，有点兴奋，有点茫然，有点羞涩。
我该怎么把礼物给他呢。我问乐乐。乐乐叼着吸管，大大咧咧的说，别告诉我，让我去给，那我可是要好处费的。
我沉默。她笑，开玩笑的，礼物，我帮你送去自然可以。但是，我觉得，还是你亲自送给他比较好，这样你就不用经常跟踪他了。
最后，我决定，由我把礼物给他。
这是下了很多次决心。我知道他的学校，知道他的班级，知道他家住在某个小区的位置，知道他放学回家的路。
那一年已经是冬天，那一年经常下雪。外面很冷，我把油画藏在怀中。躲在墙角。
昏暗的路灯下，漫天飞舞的雪花，从灯光下缓缓飘落，像童话故事中的情节，记得后来看了一个电影，叫做偷偷爱你。王子和公主的游戏，无论历经多少，最后他们却总是在一起。王子会开着马车，接公主回家。他就是我的王子，虽然公主并不是我。可是，我有幻想的权利，不是吗？
忘记了那一天等了多久，也忘记了那一天回到家之后，感冒了多少天。只记得。当他出现的时候，我兴奋的几乎要叫了出来。自远处就看到他清瘦的身体，就像第一次遇见一般。我慌乱的走过去，缓缓的，企图靠近他。可是走近以后，看见他冷漠的脸孔，我忽然失去了勇气。我们在路灯下，就那样的擦肩而过，他没有看我一眼。没有想到，有一个小女孩，曾经在漫天飞雪的夜晚，长久的等待过他。只为了把怀里的画，送给他，做为礼物。
他走了以后，我站在原地，呆了很久。
我设计的场景，我对着镜子做的笑脸。我所想到最坏的打算，可是，却没有料到。我是一个这样胆小的笨蛋。
我大病了一场，不肯打针，不肯吃药。我的妈妈拿我没有办法，把乐乐搬到家里。乐乐一句话，就让我言听计从了。她趴在我耳边小声的说，你不快些好起来，就见不到他了。
一周以后，我回到学校上课。把油画挂到了屋子里。
10年之后，搬家无数次，唯一健在的东西，只有它而已。

黑夜温柔

三
15岁，我转学自他的学校。那时候，他已经上高中部。
我读初中三年级。
我转校的唯一理由是，我想每天都看到他的样子。
我的确可以经常看见他。他的美丽女朋友，和他并不在一所学校。有时候，我怀疑自己真的得了幻想症。我常常觉得，我们才是真正的恋人。而她，是第三者。
可是梦迟早会醒来。为了能看他一眼，我开始逃课。因为他从来都是自习课过后姗姗来迟。所以，我在整个初中三年级，未曾上过一次自习课。我总是自家门口，缓慢走出，然后步行到学校。只为了看他一眼，转自离家很远的地方，要承受晚上一个人回家的孤寂和恐慌。可惜这些，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从家里走到学校，正好是45分钟。我遇见他的时候，自习的铃声刚好打响。他快步的走进去。我则装做若无其事，看他的背影。
然后遭到老师的毒骂，承认错误之后，却死不悔改，第二天的早自习，仍然会重复来去。
我知道，他会画画，爱弹吉他。
星座上说，这个世界上有两种男人，假如遇见，我必死无疑。一种就是非常纯真非常需要保护的大男孩。另一种就是吉他手。而陆文明，他是两者的结合。我知道自己遇见了他，无路可逃，但是，日子仍然在重复着继续，而我，从来没有放弃对他的爱情。
终于有一天，我见到了他传说中的女朋友。
那时候，春天来了。阳光温暖。
我坐在学校的操场上晒太阳。看到他穿着深蓝色的条纹裤子，那时候我非常迷恋一个卡通人物，它就是穿着这样的裤子。于是我很快乐。这样好的阳光，又能看到他。可是，他旁边的人，似乎让我有些难过了。她穿着黄色的长款大衣，头发半长不短，脚上是一双高跟鞋，我想可能是她妈妈的。眼睛很大，温柔的低头。他们没有牵手。她和传说中的一样，温柔，漂亮，成熟。轻易的就可以把我比下去。可是，他们看起来却是那样的不和谐。她像他的姐姐，而他们却很少说话。那段时间，有流言说，他们关系并不好。是她追的他，他性格内向。
他们走路的时候，隔着一个人的距离。我想，假如是上天注定的，那么势必，我将站在中间。纵使所有的人都离开了我。
阳光那么温暖，我上下打量自己的身体，我穿着男士的套头大毛衣，仔裤，运动鞋。没有女人的味道。我那一年，最大的梦想是，让我站在他的身边，让我和陆文明走上一段，就是一分钟，这样也好。
她叫刘单。朋友们叫她单单。
我们不曾相识。可是我却因为陆文明，而期待自己变成有女人味的女子。我嗅过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女人的味道。而什么是女人味，我想，那该和我姐姐一样，是香喷喷的。
四
16岁的那年夏天。我给乐乐买了一个书包。于是，她和他的朋友，张七谈起了恋爱。用乐乐的一句话来讲，杨诺诺，我这可全是为了帮你，也看在你书包的面子上。可是，我觉得实际上， 她对张七，并不是毫无感觉。张七本人，要比陆文明招风，后来在很多年以后，我们曾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为什么所有的人，在第一眼看见张七的时候，都会喜欢他。而不是陆文明。大家对我的总结是，杨诺诺的眼光，总是那么独特。
张七有自行车，每天乐乐就不和我一起回家了。她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坐上，很幸福的对我挥手说拜拜。
我总是催促她，搞定了吗。
她总是说快了快了。我马上就要认识陆文明了，因为张七说，要我去游戏厅找他，陆文明也在那，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说好啊好啊。
于是，我和乐乐一起来到了游戏厅。我不会玩游戏。我从来不会游戏。对于游戏，对于感情，对于男人。
陆文明仍然很专注的在打街头霸王，仍然没有看我一眼。
张七听乐乐说过我暗恋他的故事。一见到我，就偷偷的笑。
那次之后，我想至少，他对我应该有些印象。于是，我回到家之后，睡的很安稳。梦中，他拉着我的手，漫步在秋天的路上。
那时候，我的头发已经到了内衣带子的位置。直板刚刚流行起来。我去他家楼下的小店做头发。乐乐的头发仍然半长不短，但是她扬言，要为了张七把头发弄到腰的位置，她说，你看着吧，杨诺诺，我说到做到。于是，我在做头发的时候，她基本在沙发上看杂志，听音乐。那时候，我的头发，是纯净的黑颜色，没有丝毫的修饰。单纯的如同一张白纸。就连小店里的老板娘，都知道我喜欢陆文明了。我想全世界的人，可能都在嘲笑我。那么刘单，她是否知道呢。我们没有正面接触过，况且我也没有兴趣知道这些。
终于，一天，我们在楼下的小店里，乐乐忽然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她兴奋的喊，你看你看，陆文明！然后她拉着我的手。乐乐和老板娘，都停止了手中的工作，我们站在小店的门口，唏唏嘘嘘的，她们肆无忌惮的大笑，我们手拉着手，她们望着我，我害羞的低头，然后看他。那一次，因为乐乐的声音过大，她叫出他名字的时候，被他听见。于是，最后，他终于看了我一眼。
有时候，远远的望见他从学校栏杆的那一侧缓缓经过，年轻而明净的脸庞纯净的像白纸一样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总是很沉默，喜欢独自一个人行走在嘈杂的世界里。我把着栏杆看外面的他，跟随他的步伐轻轻的微笑。
操场上，我背着相机，看着他从教室一路走过来，经过树木的阴影，我抓不到清晰的画面，就一路跟着奔跑，虽然我离他很远，但是仍然能感觉到自己紧张的心跳声，喀嚓，按下快门。
　　就这样，我的相册里多了一张照片，只有一棵树的样子，画面里没有人，有阳光。
　　或许，他从来不清楚有我这样一个人，在很多的时刻里，安静的注视着他。

黑夜温柔

五
在16岁的尾巴快要结束的那年夏天。乐乐终于帮我搞定了这件事情。
我们约好在7月17号的晚上见面。那一天，我并刻意的打扮过，我穿了一条紫色的长裙子，把头发用发卡挽了上去。很多年以后，我总是想努力的回想，那天他到底穿了什么。我能记得那一年我的年龄，那一天的日期，那一刻我穿的裙子，那一个瞬间的感动。却忘记了他的衣服颜色。后来，我终于明白，那是因为，他在我的心里，永远都是第一次见面时，干净透彻的样子。
我们沿着那条路一直走下去。
对白很少。但是他对着我微笑。我在想，为什么不是秋天呢。假如是秋天的话，就和我所设想的是一模一样的。可是，不一样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有些拘谨，倒是他很自然。
我说，你叫陆文明。
他说，恩。你叫杨诺诺。
我惊讶，是乐乐告诉你？
他笑，不是，我早就知道。你买过画给我。常常跟踪在我的身后，还在小店里喊过我的名字。
我狡辩，名字不是我喊的。
原来他都是知道的，他只是不说。
听说你有女朋友了。我尽量，小心的注意自己的语言。
他低头，恩，但是不常见面。
我更惊讶，恋爱，不是该天天在一起的吗。
隐约中，我感觉到，他们的关系并不融洽。
我见过她，我说。
他说，我知道。
她很好看。我再一次打量己发自育不全的身体。
他微笑。你也很好看。
如果，13岁的时候，我把豆浆掉在地上的那个瞬间，就走上去，对他说出我的名字，他会不会像今天一样的温和，或者拒绝我？
我希望，那条路不要有尽头，就像我对他的固执。
可是，路总会有尽头，那个晚上，我失眠了。三年对一个人的守侯，终于博得他的一笑。
那个夏天，我和陆文明终于走到了一起。因为刘单在外地读书。那个假期，他们很少见面。月亮节的那天，月亮很圆，我们坐在平台上。他说恋爱中的两个人很奇怪，见不到的时候会想，可是见到了，又怕的厉害，无话可说。他嘴唇闪烁，眼中有泪光。我想，他是在思念她。其实在那个瞬间，我很想就这样抱着他，吻他的脸。可是我并没有，即使我吻了他，他也会把我想象成另一个女人，就这样任他想象，我实在无法忍受，我对他的爱，是很真实的，我不容许有虚假的成分趁虚而入，这太不公平。所以，从那晚开始，我坚持送他回家。
每次走到他家的楼下。
他总是说，回去吧。
我说恩。却不肯走。
他拍拍我的头说，还有明天呢。
我们总是坐在外面，半夜时回家。那感觉是空灵的，只有两个人，看车闪电般的飞过，随之风声一阵，划过安静的夜。我们长时间以一种姿态，静静的注视，没有语言。
我总觉得时间太短暂，纵使给我一百年，也是不够的。很多年后听王菲的百年孤寂，听里面的歌词。一百年后，你不是你，我不是我。听到泪如雨下。因为我忽然想起当年纯真又美好的日子。
有一天我照镜子，忽然发现自己头发顺长的披散，肤色泛红，眼睛明亮。我闻了闻自己的身体，有些香味，我开始擦一种味道很淡的香水。我说过，女人的味道，就是香喷喷的。
第二次见到刘单，是一个晚上的11点。我和他在平台上，他吸烟唱歌，我喝着橙黄色的每年达。然后我听到他接到一个电话，甜美的女人声音。10分钟之后，看她从对面街道走过，我靠在路灯下，仍然是牛仔裤运动鞋，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危害。她看了我几眼，然后和他甜言蜜语，在我的面前，他们亲吻，她抚摸他的额头。他们暧昧。她是一个自信的女人，因为她美丽。她不相信，陆文明会爱上一个发育不健全的小女生。
于是，她不把我放在眼里。
我们仍然没有正面交涉。她马上离开。可是他们，却从来没想过，曾经给我带来的伤害。
有时候，我已经厌倦了这样的关系。是的， 我比她晚到一步，所以，我是第三者。这似乎并不公平。可是他对于我，难道丝毫没有动过心？
冬天来了的时候，我开始买很多衣服。然后在他身边晃来晃去。曾经听说，他喜欢小丸子的卡通画，于是，兴高采烈的跑到超市，选了整整一个下午，买了两个小丸子的笔记本，和一大包果冻，出现在他面前。而他显然不太高兴，他一字一顿的说，我不想对不起单单。他把礼物退还给我，看见我眼里有泪光，又看见我努力的微笑，然后离开。他叫她单单。可是他叫我杨诺诺。
一年恍惚过去。我们都已经离开了那个学校，在毕业的那天，我站在操场上，面对空无一人的讲台，忽然掉下了眼泪。这里，没有任何人值得我回忆，这里，没有任何事值得我留恋。
　只是有三个字，永远留下了，并且在我的记忆里，深深淤积。
　　陆文明，只是这三个字，成为我一年里唯一的回忆。
六
他考入云南的一所艺术学院。
我没有读高中，提前加入了大学生的行列。
那一年我17岁。
我仍然没有和刘单正面交涉过。有时候，我在想，他是拿我填补空白的。刘单在的时候，他不找我。走了以后，我们才在一起。但是我们光明正大，我们没有什么好怕。
我没有想到，我们第一次交涉，是在网上开始。
她用了他的号码。
她说，我早就知道，只是不说而已。
一语道破。
又说，放心，他不可能会爱上你。
我早说，她是个过分自信的女人。
最后，她说，这个假期，是你们的最后约期。
我没有告诉陆文明。我们只剩下一个假期可以走过。更没有告诉他，从此以后，我就不再打扰他的生活。
我并没有打算送他离开。数年之内，为他哭的次数不计。可是，他毕竟没有看见，对不对？
仍然接到他的电话。
他说，你来吗。
我想回答，不了。
可是话一出，连自己都惊讶。我说，你等着我。
然后，不顾门卫的阻拦，穿越马路，坐上出租车。我拿出镜子，看着自己。整理自己凌乱的头发。我对自己说，杨诺诺，你是不可以哭的。哭了，就是软弱。
可是见到他的那个刹那。我的泪水，无助的掉了下来。因为和我所设想的场面，是不同的。我以为，我会和他站在空无一个的月台上，紧紧的拥抱，久久不能分离。
可是，我看到了所有的人，他的家人，他的兄弟姐妹。当然，还有她。
我看着他们手挽着手，她的眼神中，终于有了一丝不友好。她看的到，我已经在慢慢长大。
他见我哭了。慌忙为我擦拭泪水。我抬头，问他，今天我好看吗。他拍我的头，不哭就好看了。我抹了抹脸。这回呢？他点头，他说，这回就好看了。
我忽略了刘单的存在。忘记了所有人的存在。
我们站在火车之下，他拿着很多行李，站在上面。
他的妈妈哭了。似乎并不喜欢她，她暗示的说，不要太傻，因为某些人拖累了你。然后他也哭了。
我哭了。她也哭了。
我忽然冲上去，把信给他。学了一个晚上，终于把每一张信纸都折成心的形状。我看到尾页掉落，他弯腰努力拣取。却终于无能为力。因为火车已经开动，那张信纸被送行的人努力的践踏在脚下。我站在原地。哭的歇斯底里。我终于在信里承认，我爱他。可惜，他永远都看不到了。
假如，我用一个信封把它们装好。而不是努力的折叠成什么模样。可惜，一切已经是注定。
她追着火车，他探出窗口，她吻了他的脸。临别一吻。
回去的路上，我们坐同一台车。他爸爸的车。留单仍然在哭。我们中间隔着陆文明的朋友。否则，我想，那天我可能不会平安抵达。是的，我承认，我打不过她。可是，我绝对不会认输。
我仅仅，只是比她晚来一步，我遇见陆文明那一天，他们不曾认识。她只是比我动作快一步，只是这样而已。
我递面巾纸给她，她说，我有，声音沙哑。他们说，她抽烟的。
17岁的那一年，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因为我在日记里写：他终于走出了我的世界。

黑夜温柔

七
我经常写信给他，在18岁的时候。无心上课，终日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有时候，我什么也写不出。只能寄空白的信纸给他，有时候上面有泪痕。有时候什么也没有。
收到他的第一封信，发到我的信箱里，没有任何的署名。
　他问了我一个问题，如果我们吃同一个橘子，我的那半酸而你的是甜，会不会去抢你的那一半。
　　我诚实的回答，不会。
　　橘子的味道如何并不重要，而我在乎的，是和谁一起分享。
我知道他们仍然在一起。但是，与我无关。
有一天雪下的很大，我穿着红色的衣服。跑遍整个校园想买电话卡打电话给他。踩在上面发出支离破碎的声音，我大步的跑着，生在北方，性情刚烈，那个晚上，就是非要打个电话给他不可。而且一聊要很久的那种。
日子过的很快，穿过了他走的那个秋天，冬天再来的时候，他回来了。我在他家的楼下，像送画的那个夜晚，仍然有雪花飘落。我把吃的东西塞入他的手中，然后，微笑的离去。
四个月，一个学期。见一个人，要等待四个月，可是见到之后，除了微笑。我却什么也说不出。
一天，夜晚10点，接到他朋友打来的电话，说他喝多了。赖在网吧不肯离开。又是个雪天，世界银白的一片，美丽的夜却异常的寒冷，我穿的很少。大步奔跑的时候，我想自己是一只固执又任性的鹿，奔跑，我渴望有小鹿一样的长腿，一往无前的奔跑。我坐下了，喘气。他看见我起身趴在我的腿上，我看着他孩子气的表情，然后，他拉着我的手走到门口，对我说，以后不可以再这么傻。然后，紧紧的抱着我，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傻傻的回应。
　　我们，可不可以在一起。我问。
　　他忽然疏远了我，我们实在隔的太远，距离是问题。我想说，那么她呢。可是，我又有什么资格。
　我第一次吻了他的脸。就像她那样。
　第二天，他清醒之后，恢复了冰冷的脸。他说，昨天的事我忘了，你也别提。
　　我也是个有感觉的人，他不该这么残忍。我想狠心的离开他，可是我发现，我已经无路可退。
　　情人节的那天，我把红色的围巾系在他的脖子上，他的朋友说，文明，你怎么戴着大袜子？
　　我们重复走那条路，我想起以前我们曾经发生的故事，黯然微笑。
　　　虽然我了解，只是因为他喝醉了酒，只是因为，那是个节日。只是因为，你的朋友有巧克力可收，而他没有。于是，他终于说，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
　　第二天就到了他临走的前一晚。我们站在那儿，无言以对，他收回了前一晚的话，我假装微笑点头。场面尴尬，风声呼啸。而她，走了过来。我像是最初的那样，看着你们的眼神，她很淡定，而我，忽然想吻你。回想那一天，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我的那个举动，仅仅是我想吻你告别，还是想向她示威。如果可以选择，我希望不要是后者。
　　他说，我和你没什么，我和她也没什么，但是我不想让她误会。
　　我握着他的手，他跑向追她的路。
　　那个晚上我喝了很多的酒，我知道想忘掉不愉快，是没有别的选择的。我把乐乐叫了出来，因为她是我唯一的姐妹。半夜两点，我坐在路边，想着他，拿着电话，拨了出去，我整晚喊他的名字，我说，可不可以出来看看我。他的声音里，有心疼，有怜惜。可是他说，不可以。那个晚上，我被乐乐拖到了酒店。因为没有包房，睡在大厅。我的脸被泪水淹没，有一个男人看上我。他拖我的身体，想把我拉入他的房间，我四肢无力，但是，我好象骂了他。恍惚中，只听见乐乐替我陪笑脸。
小女孩，不懂事。哥哥，她骂你是无心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乐乐为我挡了过去。
我不知道那个晚上，乐乐有没有为了我，走进那个男人的房间。
我没有问过她，她也从未说过。
　
八
19岁的那年夏天。他穿着白色的衬衫站在对面的路口。我坐在平台上晃动双腿。
他说，长大了。
我说，是比以前大了。
他拍拍我的头，摸了摸我烫的乱七八糟的辫子。
长长的路，我的白色裙子在轻轻的飘荡，他的白色衬衫被微风浮动。有淡淡的烟草味。一直走下去，当我轻轻的拉起他的手，甚至有一点点的尴尬，抬起头，看他干净的脸。他能感觉到我的注视他吗，我的眼睛里，有太多的眷恋了。
我们就那样的牵手走了很久很久。
我说，我送你回去吧。
他摇头。还是我送你回去。
这是第一次他送我回家。我们在对面的公路上拥抱接吻。然后，他的手伸向我的衣服里。
我退缩了。
我没有可以骄傲的身体，而且，那天我穿了一个很难看的文胸。
我说，我们可以慢慢来。我知道话一出口，也许我们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我要把最美丽的身体，最漂亮的内衣穿给他看。
于是我在酒店开了一个房间，擦了香水。
我终于出落成一个美丽的女子。
打了电话给他。我说，我在酒店里。
你来吗。
他说，不了。
我失望。
他说，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继续下去，我未曾想过要伤害你。
睡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整个晚上我在失眠，然后不停的抽烟。他已经伤害了我。因为我听到电话那边，刘单的声音。也许他们正在床上，一丝不挂。
我不断的开始新的恋爱，企图忘记他。
却从来没有撑的过一个月，因为我看男人的脸，总是能看出他16岁的样子。
九
20岁那年，我提早工作。去了另一个城市做了DJ。
生活开始忙碌而混乱起来。我以为这样，就可以把他遗忘。
他说，你一直在过着糜烂的生活。
我说，我从前干净透明的样子，你是否记得。
是你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怪不得我。 我一直都想把你往上拽，可是你却一直往下沉。
是的，他曾经无数次让我考取他的学校，可是那时候，因为过分自卑，我没有勇气见到他。待我想去的时候，他已经不再需要我。
他的确，一直在拉着我，可是，到了最后的时刻，见我伸出了手，却不肯努力一下，拽我上岸。
我对于他的爱，永远无法到岸，也永远无法遗忘。
他说，我和刘单，并没有做过。
我哑然。
他继续说，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就是不想和她经历。
我说，那么，保留给我。
他答，好的。你想要的时候，永远为你保留，保留我的第一次。
我不相信，他没有爱过我。
不然，为什么在我18岁生日的时候，为我画了两颗心。不然，为什么他肯拉着我的手，陪我一直走下去。不然，为什么他曾经亲吻过我的嘴唇，投入而且温存。
可是我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我们有半个月的约期，我说，我将做一件事情，假如我成功了，那就证明我爱你。
结果，我输了。20岁那年，我的体重达到了100斤。我不想让他见到我残缺的身体，不完整的灵魂。于是我想，半个月，假如我可以瘦下10斤。那么，他是我的。否则，我永远不会与他睡在床上。
体重称上显示的数字是，92。
我输了，虽然只差一毫。但是，剩下的只是强词夺理。
后来我辞职回家，因为无法适应那样糜烂的生活。他即将大学毕业。那一年，他23岁。
我们只有拥抱，只有亲吻。
但是我说过，我们光明正大。
我猜不透刘单这个女人的想法。可是事实上，我们有着三个人，我夹在其中，我们是三角恋爱。我是第三个人。
陆文明曾经一度痛苦，因为在我们之中他无法抉择。他说，他宁愿被夹在中间的人是他，而不是我。
他的一句话，就可以轻易的感动我。让我哭上几天。可是，哭过之后，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黑夜温柔

十
21岁的那年。我们都毕业了。
我进了一家公司做文员，刘单提早两年工作，导游。他留在了云南，做了表演老师。
有时候，在电视上看见他的样子，我会忽然泪流满面。
有一次，看到他在一个偶像剧里，出演一个多情公子，他的对白：我永远无法只为一个女人停留，和我在一起的第一天开始，你就应该知道。
像说给我听。导演真是通天本领。
是的，他永远不可能只为一个女人停留，他只是在我们两个人之间徘徊。
那一年，收到他们订婚的请贴。
我微笑的接了。刚走出三步，泪水掉下来。
恭喜恭喜。祝你们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原来，只是一个俗套，我以为杨诺诺能清高多少，原来，和那些凡夫俗子们，并没有任何不同。
那天，我穿了一条白色的及膝裙子，看他们在台上，嬉笑怒骂的表演。准新娘微笑的走到我的面前，敬酒，并微笑的说，谢谢你，在我不在的时候，替我照顾了六六。
我说，不客气。一饮而进。
来，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一杯怎么能够。她继续倒酒，递到我的手中。
我仍然微笑，恭喜你。毫不含糊。
第三杯的时候，陆文明拦过她，她定住。但是随即又绽放如花笑容。怎么啦，我和诺诺，今天才算认识，不喝好，怎么可以。是不是，诺诺。
我含笑点头。我说文明，我可以的。
他转身离去，背影俨然已经是成熟男人的模样。
我对刘单说，干杯。
然后，我喝下第三杯酒，泪水在心里散落一地。
仿佛喝下了无数，破碎的玻璃。
临走，我步伐徭役，陆文明过来搀扶，却一把被刘单拦住。她说，我来我来。诺诺你酒量不好，就直说嘛。
他送我上车。我把窗摇下来。他弯下腰。
我一字一顿的说：不要辜负她，假如你不与她结婚，我会恨你一辈子。
是的，在那一年，我像幻灯片一样，回忆起很多片段。我这个第三者，做了无数年了。假如他中场换人， 我又怎能甘心。我和他，是注定无法在一起。可是，除了刘单，我更不能容忍，他与别的女人在一起。
十一
22岁那年，我跳槽到另一个公司。
只是为了远离这座另我伤心的城市。
他们仍然在一起。我和陆文明偶尔见面。但是话越来越少，我知道，我们再也回不去了。那个16岁的冲动季节，我们坐在平台上，一首一首的唱歌。
我的生日过后，再一次辞职。我打算来一次长途旅行。
路线已经设计好：哈尔滨－－长春－－沈阳－－葫芦岛－－大连－－青岛－－北京－－武汉－－上海－－福建－－广州－－昆明。
走的时候，我只带了一千块钱现金。一张卡。
我独自一个人，背着包，而最终的地点，是云南昆明。
沿途，我遇见了很多人。有性情开朗的大叔。我们在火车上畅饮。他给我吃他带来的茶叶鸡蛋，喝他们本地的啤酒。我们只是过客，可是在几个小时之内，却可以像亲人一样温暖。经过哈尔滨的时候，街道上有无数眼神迷离的女子，她们漂亮的像精致的芭比，但是我却总觉得，她们的心，是空的。在葫芦岛，我见到了一个三年没见的朋友。我们也是在网络上认识，那一年，她还没有男朋友，可是再次见他时，她已经温婉如花。嫁人了，生活幸福。
然后我到了大连，拍了很多关于海的照片。
寄给陆文明。那时候已经是5月。我沿途一路打工，来支付火车票的费用，卡里的钱，我没有用。我早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女子，我有求生的本能。6月，我到达广州，骄阳似火，本来这并不是我该来的城市，但是乐乐在广州，她做主管。
接站的那天，她见到我，第一句话就是，诺诺，你瘦的已经脱了像，难看的要死。
我笑，我知道。三八。
然后我在她那里停留了半个月。她混的很好。我们18岁的时候，在外面租房子。我扬言，乐乐，18岁，我租别人的房子，28岁，我一定有房有车。到时候我带你去兜风。乐乐则说，杨诺诺，你信不信，车，我会比你先有，你永远是我的上宾。
是的，她实现了她的诺言。她开着她梦寐以求的小跑带着我兜遍了广州城。
有一天晚上，我在酒店的房间里，忽然就哭了。
我说，乐乐，我想念中学时的你。现在她被人包了。所以她有了一切。
她也哭了。她说，杨诺诺，你比我出息，至少你真正的爱过一个人，死心塌地。
那个晚上，我给陆文明发了短信。
我说我总是在想，我23岁，你26岁，那个时候，我们是不是在搞婚外恋。
七月，我终于到达昆明。
站在他学校的门口。
我穿着牛仔短裤，球鞋。长发披散，带着大毡帽。
背着很大很大的背包。
然后我打电话给他。
你好吗？
好。他仍然是温存的说话。
你想念我吗。
他说，是的。
那么，我去看你吧。
他笑，算了吧，这么远，你的身体承受不住的。
我说，你现在在那里。
他说，正在第二个教学楼与第三个教学楼中间。
然后呢。
然后去吃饭。
我说好的。我只是想念你，打个电话给你，而已。
然后我站在马路的对面，就像第一次见他一样，看他西装笔挺的自学校内走出，目光依然冷漠。我蹲在地上，抽烟，然后起身。
他看见我。满脸吃惊的表情。
无数的车辆从我们身边穿过，我等待他，自另一端走到我身边。
他拍拍我的头。你会魔法吗？怎么变过来的。
我笑。
和我设计的场景一样，骄阳似火，七月，我在云南，见一个我爱的男子。
他说，那条短信，他并没有收到，然而，我也没有重复。

黑夜温柔

十二
在酒店的房间里，他抱着我。
我的背包里，带着那条16岁的晚上，第一次和他漫步街头时穿的紫色长裙。
他说，你终于来领走了我的第一次。我喜极而泣。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为我保留着。
他拥抱我的身体。
我贪婪的闻着他的味道，脖子上的味道，像四月的柠檬草，清新，如同这些年，都没有走过。我们还像当初，那两个任性的孩子。
诺，我要结婚了。
我说，预料到。
只是路过，来看看你。你们终于有结果，我该高兴。
他说，不。
听我说。
我说，我没兴趣。我只是想看看你，只是想看看你，就来了。来了也会走。
我站在火车上，他站在火车下。
我背着我的硕大背包，纵使里面装着我对他的全部爱情，也是根本装不下的。
我一路从北方飘过来，说是长途旅行，只是借口。最终到达了他的城市，见了他一眼，留下了一晚。
就像我从13岁那样，一路爱着他，爱到至尽为止。
火车马上就要开动了。他站在下面冲我挥手。
我忍住泪水，对他微笑的说，保重。
我知道，也许以后我们再也没有机会，在云南的7月相遇。
我看到他的步伐加快，开始追着火车，好象有话要说。此情此景，就像当初为他送行的那个夜晚，刘单拼命的追赶一样。
轰隆隆，轰隆隆。
嘈杂一片。
他在说话。你说什么？我大声的喊。
他大口的喘气，边追边说，杨诺诺，我要结婚了。
我喊，你已经说过了。
他终于声嘶力竭，说出最后的话，对不起，她，不是她。
我趴在火车的窗户上，头探出来。
一直望着他，看着他的双手放在腿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直到他消失不见。
我在厕所里。点了一根烟，然后烫向自己的手臂。原来，我是有这种勇气的，从前，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个胆小鬼。我不疼，真正疼的，是我的心。它在丝丝裂裂，但是，我哭不出声音。
我说过，如果他不和刘单结婚，我会恨他一辈子。
真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
她移民澳大利亚，嫁了鬼佬。
可是，我恨他不起来。我宁愿在自己的身体上摧残，也不愿意他受一点点的伤害。
我在火车上，睡了很久。
直到回到东北，看到熟悉的街道，我16岁那年，和他一起走过的那条街道时，才泪如雨下。
十三
在他的结婚典礼上。我看到长相普通的新娘羞涩的微笑。
我没有走进去。但是我看到他四处寻找我的眼神。
我相信，那是寻找我的眼神。
还记得那条短信吗？当我二十三岁，而他二十六岁的时候，我们会不会已经在搞婚外恋？
当我转身离去的时候。忽然收到他的短信：
当你二十三岁，我二十六岁的时候，我已经结婚。但是，诺诺，我也爱你。
原来，他收到了这条短信，他只是不说，像许多年前一样。
我回头，他望着我微笑。
我想，有些人是注定的，被月老牵扯在一起，却不给他们机会结合。线扯的很乱，于是，我们注定无法在一起。
可是，我们的关系，会继续下去，苟且偷生。
他是一个，让我爱了10年的男子。
10年之内，我身边只有两个人，是唯一没有改变过的，一个就是乐乐，因为她总是站在我的身后。
另一个就是陆文明。我身边的男人，像演电影一样的换来换去，把我供奉在手心里。可是最终，我为他做了十年的第三个女人，整整十年，我还有多少个十年可以挥霍？
但是，我心甘情愿，留在他的身边。
只要他需要我的时候，只要他需要保护的时候。
因为他说过，诺诺，我也爱你。
一个月亮很圆的夜晚，我忽然想起来。那个关于星座的指甲游戏。于是，我在脚指头上，重复着那些字母。可是，却怎么也涂不完。莫名其妙的，我好象生出了第六只脚趾，多余的东西，总是理也理不完。
我们是三个人，六只手，一场长达10年的残酷游戏。
可是，到了最后，他并不属于我们任何人，他只属于他自己。
在酒店的房间里，他抱着我。
我的背包里，带着那条16岁的晚上，第一次和他漫步街头时穿的紫色长裙。我穿着这条裙子，和他做爱。
他拥抱我的身体。我读一首诗，给你听好吗？
他微笑，点头。
我背对着他。开始：
如果
我不能像她一样
朝夕相伴
如果
我们注定无法
走完这一生
前面的路太长太远
可是你怎么能
放下我一个人不管
如果你依恋我
请求你
让我做你的情人
就请求你
让我从此优柔寡断
请求你
如果我们不能永远一起
那么就让我
做你一辈子的情人
……
我的泪水，浸透枕头，但是我努力，不让自己的肩膀颤抖。就如同他一样，背对着我。微微的，微微的颤抖。
他点头。然后将我紧紧拥抱。我不管明天有多远，未来有多长，至少在这一刻，睡在我身边的人， 是陆文明。
就算所有的人都离开了我。我早说过，我是B型血。我会一直留在他的身边，纵使自己有无数的孤独日子要默默承受。
10年之前，我不认识你，你不认识我。我们还是一样，陪在陌生人左右……
10年之后，我仍然无法忘记，他16岁时，穿着海蓝色上衣，自对面走来的样子，那一刻我爱上了他。

梦回江南

很感人!美丽的青春,火热的情感!

翰海飘墨香

如果
我不能像她一样
朝夕相伴
如果
我们注定无法
走完这一生
前面的路太长太远
可是你怎么能
放下我一个人不管
如果你依恋我
请求你
让我做你的情人
就请求你
让我从此优柔寡断
请求你
如果我们不能永远一起
那么就让我
做你一辈子的情人......
  
唉,世上有这样想法的女人原来不止一个.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尘境

人世间情最重！痴情的又何值是女人？

墨儿

青春的流水账!
把眼泪一起都流下来了

黑夜温柔

下面引用由墨儿在 2004/04/12 06:24pm 发表的内容：
青春的流水账!
把眼泪一起都流下来了

为他耗费的青春，又何止这么多？
不过，青春总会过去，为谁消耗尽，又有什么关系呢

黑夜温柔

哈哈
做情人又何不好？

文初

完蛋了,回家把老婆看好再说!!
'黑夜"你是不是老在<爱人>杂志上发文章,<爱人>的编辑们肯定喜欢你写的东西,
你可真能写,感情太丰富列,猛地很,虽然没看完,但是很害怕.
走,回,我也找一个去

浅浅

我相信
爱，有的是那一时冲动，有的却是一辈子 的事。
刻骨铭心！
如果你有一天真正的爱上了某个人
即使你在乎他是不是有别的女人
即使你知道不会和他斯守一生
即使你讨厌这样懦弱的自己
很抱歉
你依然爱他
而且你对他的爱甚至会超过了自己
而且他对你付出的任何一点的好
都会让你感激涕零
你认定那是上苍的恩赐
你认定他是你的命中注定
于是
傻傻的爱
痴痴的等
即使是一夜的缠绵
也情愿作成生命中最美丽的风景
爱他就要成全他
他希望你做他一辈子的情人
就默默的呆在他身边吧
为什么？
不要问我为什么
因为你爱他
如果离开是你解脱的唯一途径
你会选择离开吗
不会
不会，对吧
那还埋怨什么？？！
上帝造人时
首先创造了亚当
也就是男人
后来看到他活的很孤单
于是取下他的一根肋骨
创造了夏娃
也就是女人
女人是男人的肋骨
与其说女人为爱情而活着
不如说是为男人而活着
为了深爱的男人
就像肋骨总要按在自己最合适的躯体上
你是他的肋骨吗
你是他最爱的女人吗
女人永远都是乐观的
所以女人也最容易悲观
但是只要你在爱着
就有希望
不是吗
不是没有奇迹
而是奇迹总会在希望的基础上
请期待你的奇迹
仅此
谢谢观看！

黑夜温柔

下面引用由文初在 2004/04/17 02:31pm 发表的内容：
完蛋了,回家把老婆看好再说!!
'黑夜"你是不是老在<爱人>杂志上发文章,<爱人>的编辑们肯定喜欢你写的东西,
你可真能写,感情太丰富列,猛地很,虽然没看完,但是很害怕.
走,回,我也找一个去

呵呵，很可惜，这篇没上，字太多了
给你回过消息了

文初

生如朝露,去日苦多,
风兮云兮,聚散离合,
天若有情,亦有所忧,
世间如此,莫如行乐。
有些事情想的太明白了反而痛苦，你说呢“浅浅”，哎！！

浅浅

罪过啊
害得别人触景生情了!!
不过,偶还是那句话
别一不小心折段了自己的肋骨!
不鸡婆了
仅供参考

把酒卷帘

[这个贴子最后由把酒卷帘在 2004/04/23 03:54pm 编辑]

下面引用由浅浅在 2004/04/17 10:47pm 发表的内容：
我相信
爱，有的是那一时冲动，有的却是一辈子 的事。
刻骨铭心！
如果你有一天真正的爱上了某个人
...

能把男女关系看的这么透，真的不简单……曹雪芹说过，女人是水做的，而男人是泥土做的，只有泥土玷污了水，而水永远玷污不了泥土……

把酒卷帘

下面引用由翰海飘墨香在 2004/04/12 12:28pm 发表的内容：
如果
我不能像她一样
朝夕相伴
如果
...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事不关风和月~~~~~~~古人早对这种感情诠释过了~~呵呵

浅浅

下面引用由把酒卷帘在 2004/04/23 03:48pm 发表的内容：
能把男女关系看的这么透，真的不简单……曹雪芹说过，女人是水做的，而男人是泥土做的，只有泥土玷污了水，而水永远玷污不了泥土……

这本来就是一个男人和女人相互依存的世界
面对爱情永远都不可能太理性的去分析
造化有时候会捉弄人
所以活的开心
也不需要太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