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虎山中

双拳狂客

                                   射虎山中
青州，王坟。南山，北山。
南山里藏着军营大帐，北山中隐着比武校场。
射虎!梦耶？幻耶？呓语耶？
往事越千年，《水浒传》里的武松在离此四百里的景阳冈打虎，李逵也在沂山岭上杀虎。百里外的密州(诸城)，贬谪中的苏东坡，牵黄擎苍，“千骑卷平冈，亲射虎，看孙郎!”
五月五日，草长莺飞，我们六人同行，驰进南山，过营门，盘旋一段回形路，来到军营的指挥部。迎接我们的是冯君的表哥----一位年轻的校官团长，精瘦而干练，寡语而机敏。喝一瓯茶，团长与参谋陪我们驱车入北山。
里许，进校场。北面是山，层层的坡，树木荟蔚。场内绿草葱葱，野花杂树，朱朱粉粉。校场长阔二百多米，北边山壁前立着两个靶子，离靶一百米处有射击台，已有五六位士兵在迎候，为我们准备好射击的枪弹。参谋给我们简略的射击指导，我们已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射击台前，绿草的茵席上铺一张竹席，松舒地趴在席上，冲锋枪抵在肩头，左手握着子弹夹，右手食指轻扣板机。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意瞄准，无意勾机。打枪竞像艺术，如坐禅，如面壁。
“叭”，“叭”，你一声，我一声。有些震颤，有些激动。五枪，十枪。一次，两次……枪声停时，靶壕里的看靶人示以红旗，出壕看靶，报靶。有的脱靶，有的中靶。我们大笑，我们谑语。
参谋引我们往北前行，恋恋地离开射击台。离靶20米，原来还准备了手枪，心里之喜，莫可名状。参谋谆谆告诫，手枪口始终朝前，朝天。千万不要左右特别是向后甩，以免伤人。后来我们得知，有一次师长前来检阅实弹演习，一名新兵过于紧张，手榴弹拉弦后竞未扔出，丢在了正在观看的师长等人身前。千钧一发之际，精干的校官团长，那时还是排长，军官学校刚毕业不久，倏地窜过去，兔起鹘落，鹰扬比疾，抓起嗞嗞冒烟的手榴弹扔了出去，化险为夷，凝结的空气又缓缓地流动起来。我握着手枪，伸直手臂，左手掐腰，叉开双脚，觉得有点英立山前。慢慢地瞄准，手总是索索地动，心欲静而手不止。索性自由地甩枪便打。“叭，叭，叭”，五枪中了三枪，得意和欣喜在脸上跳。两支枪，两人一组，轮番上阵，清脆的枪声在山谷中荡着，织成一种独特的音符，乐句，悠然飘去。
子弹常常射在土堰上，射在山岩上，冒出一缕缕黄烟，弹出丝丝灰白。我不由想起唐人卢纶的《塞下曲》，“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用的是汉代李广的典故。《史记•李将军列传》：“广出猎，见草中石，以为虎而射之，中石没镞，视之，石也。”我们不是李广引弓，可子弹裂石，亦可拟之以射虎。
兴未尽时，子弹尽了，心里恋恋的。枪膛里跳出的子弹壳散落在野草杂花中，我们捡起一枚枚铜壳，把玩，欣赏。如捡起一枚枚喜悦，捡起一枚枚跳宕的自由，捡起一枚枚印满童年的军旅梦。不由人不忆起“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山谷中一片静寂。坐上团长的车，旋归南山团部。团长引我们登上石级曲折的小楼，这位年轻校官的轻捷步履，与王维《观猎》中的将军叠印在一起。“风劲角弓鸣，将军猎渭城。”“忽过新丰市，还归细柳营”。小楼上凭栏眺望，西边有小路没进深山窈壑，树木蓊郁，军火就在“云深不知处”；南边山峦叠叠，目断青天；“回看射雕处”，北边山重林茂；东边远处，明水依山，粼粼縠波，水碧于天。岸边垂钓者三三五五，隐隐约约。我们啧啧叹赏这里的幽静安谧，校官说来客都称为桃花源，我却觉得更像是王摩诘的辋川。冬则“辋水沦涟，与月上下。寒山远火，明灭林外。”春则“草木蔓发，春山可望，露湿青皋，麦陇朝雊”。倘能于明月照深林之时，坐幽篁里，弹琴长啸，其乐何极!
王维邀我们走进辋川,“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遗憾的是斯为军营，止可盘桓半日。带着盈怀的流连，我们向那片澹澹的水波寻去。
垂钓易得，其意已欣；射虎难觅，其喜莫可名状。记此奉当日同行诸君。

秋日细语

记得十年前，我第一次拿枪打靶时，同去的所有人都没有打中，而只有我都打在了靶上，回来的路上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后来细细想来，原来那天我的心情不是太好，打枪时把前方射击的靶当自己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