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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搜: 齐辛民 秋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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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片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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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2-3-31 14:55:1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每个人都是一棵树,每个人都有一片树林。
            我有一片树林

  
  那时候我大约6岁,在伙伴堆里已经有点不合时宜的早熟,这突出表现在我对“过家家”之类的游戏,彻底失去了兴趣。红玫是在大院里最吸引我的女孩儿,但即便是由她做“妈妈”我也不玩了(以我可怜的身高通常可以侥幸做她生病的宝宝),我的兴致早早转移到了托儿所后面的树林。
  那是怎样的一片林子啊。不大地皮上,几十棵经年的白杨齐齐窜入蓝天,在头顶编织一张灰色的巨网,即使大人白天进去那也是块恐怖的地方。可我不知道怎么就迷上了它,有可能是它的神秘象现在的爱情一样吸引了好奇执拗的我。我便一个人,踩着松软的泥土走进它。那种强自抑制的喜悦是无从言表的,多年后在我看《加里森敢死队》时才恍然发现,大人们对童趣的挖掘比我晚了整整十年。有一次,我因为在林子里第一次发现了夜猫子(猫头鹰)而惊恐地跑回幼儿园,程阿姨见了脸色苍白的我,对着一个正在罚站的孩子说:“你看,这就是逃学挨他妈妈揍的下场!”她说完话就进屋了,而我便又翻过墙头。
  因为我觉得我的乐趣无法向那些可怜的同伴倾诉,这甚至使得我在今后的时月里养成了独立霸道的性格。我可以在父亲还未回来之前,把母亲刚做好的饭菜全部吃光而浑然不觉;我可以发现了期中考试答案而远离人众独自背诵默写。总之我渐渐不习惯合群,渐渐开始学会压抑,包括那些小资情调的些微失落和滚滚而来的巨大幸福。
  我一个人是孤独的,但又是快乐的。一切都缘自于那片树林,那片神秘的永远充满着未知和恐怖的树林。那时候我不知道有个词叫潘多拉,否则你说不定会在我日记里发现它。那片树林成了我平日里最最珍爱的宝藏。当然树林也并非是我一个人的发现,它就在托儿所后墙外公然紧密地耸列着,伙伴们无一不知道它的存在而又无视它的存在。因为在家长和托儿所阿姨的眼里,那是块腥臭、肮脏、杂乱、处处隐藏着陷阱和危机的地域,有关它的恶毒传说和歹意诽谤充斥了伙伴们的耳朵大脑,久而久之,这片树林就从他们眼里由恐怖脏乱变做视而不见了。
  所以他们无从知晓我的勃勃兴致从何而来,又放置到了哪里?我甚至可以因此公然守着全班孩子翻过托儿所低矮的墙头,去那片阴森的树林追寻引我亢奋的刺激和拣拾我独到的快乐。如果我一个人过了一小会儿,再次翻过墙头回到院子里而不被阿姨发现,那种内心隐秘般的快乐也将是一种强有力的兴奋剂,它的隐语是我要给伙伴们制造的一个假象:“看吧,那林子有多么阴森恐怖,我怎么能呆地下去?”而每逢此刻伙伴们会因此假象统统陷入自以为是的虚荣当中,他们的脸色和眼神明确无误地告诉我:“看吧,阿鸡好象是被那树林吓破苦胆了?有本事他再逃学进去一次?我们保险不告阿姨!”我轻而易举掌握了他们内心的全部隐秘,在一股强烈的快意和满足中,再次翻过矮墙倏忽而遁……
  终于说说林子了。那林里的树,早知道今天会写它就应该数数的,大概有百八十棵吧,清一色的钻天杨。几乎象同龄的孩子,它们站地笔直而有声气,枝杈纷纭,威严耸立,晴天里也徒徒制造一片阴暗和清冷。霉气伴着脚下湿泥的开绽和你短促影子的纵深开始变得异常嚣张起来,偶尔飘落的叶子或是突然蹦跳出的蛤蛤蟆有时会令我猛然尿湿了裤子,如果在我特别坚强的时候我还会坚持往里多走几步,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树林尽头的土墙。我兴奋地不行,以为干出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胸腔里怀揣忐忑不安的心跳,终于明白自己原来是个一不小心就能出点成就的孩子。
  并不是每节课堂我都能幸运地外逃,后来记得程阿姨专门找了个女孩一天8小时制看护我,那女孩子象是接受了什么拯救地球样的伟大使命,竟然一步不离地跟着我,象我甩不掉的影子(我怀疑现在倍受女孩子追捧是不是从那时就落下的病根?),我在吃糖的时候必须要和她一起分享,起初我以为贿赂她可以达到自己路人皆知的目的,但后来发现这真是荒天下之大谬,就是在我不想爬墙的时候也必须要分糖给她了,要不她会将打小报告进行到底。而我会因此再也得不到半块糖的。所以我,期待雨天。
  遇到雨天,省掉了进托儿所,我可以毫无顾虑地走进我的树林。现在的树林早已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了,而且我就要进行更深层次的探索了。雨天为我提供了独特的视角来打量这片林子,它这会儿变地濡湿而静穆,吧嗒吧嗒地滴雨,恰似它对我默默的道安。我踩着并不很泥泞的泥土走进我的世界。树上不知道哪儿蹲着的一只画眉“啾”地叫了一声,声音湿湿的,绵绵的,带着幽怨和撒娇,说,“你来了?阿鸡!……”我就拿起石头胡乱地投向树枝,等终于打惊它了,我拍手笑笑,独自来享受这宁静的树林。
  后来我长大学到诗人王维的句子“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我才得知我对树林的爱,很大程度上来自于它的幽静,它的沉默和包容。一旦静止下来的树林常常让我感到无所适从,我在其间跳跃呼啸,模仿各大门派各种飞镖暗器,努力在我想象里将树林折腾的喧声震天,人马嘶鸣。但是我错了,当我每一次精疲力尽,即将“精竭人亡”的时候,我发现树林还是树林。雨中的树林,濡湿而静穆,除了躲避我而暂时退隐的蛤蟆,再也寻不到半点沸腾的消息。索性终于到了夏天,伴随雨天出现的不仅是雨水和寂静了,青蛙、知了、蚊子以及狂风都仿佛一下窥得了我的秘密,毫不客气地闯进了我的树林。我的世界开始变的动静分明,昼夜不分。大人们只是知道我没走远,吃饭一嗓子就能喊到,就不管其它。我深深沉浸于我和树林的大同世界里,有时候什么也不做,我只不过去那里呆上一小会儿,就仿佛能和树林做一次休憩与共心有灵犀的交流。我感到树林越来越小,越来越近,每一处角落都越来越充满了趣味,我开始能用铁锹准确铲出知了幼虫的光背,开始敢于直面青蛙蛤蟆大惊小怪地蹦跃,开始学会辨认每一种向我求爱过的鸟类,倾听树林在风中的呼啸与尖唳,在托儿所午休的木床上,在家里夜静更深的梦魇中。
  相比而言,晴天里的树林更加常见,也丝毫不逊色于雨天里的美丽。电影中你常会看见类似的情景,斑驳的阳光分成若干直束倾泻在灰黑色的树林里,叶子在光线中零碎地反转,漂移的云斗让树林明显快速地变换着光亮,知了匍匐在一处你能看到的地方吞吐热情,打造着夏季最后的摇滚歌曲,我眼中的树林慢慢变的成熟起来,它象个年华豆蔻的女子,丰满了胸脯,凹现了腰肢,变的模糊而又立体,它拔节、它舞蹈,它伸长了瓷白的手臂,揽我入怀,我开始醉心于享受这种柏拉图式的爱恋。多年以后当我开始正式暗恋红玫的时候,也曾体验过一份如此相似的亢奋和甜蜜,我由此确定了我的初恋。但是后来上大学,我们一帮家伙开始搅尽脑汁地回忆初恋时,竟没人相信,我的初恋是一片不知名的树林。
  时间是个魔鬼,它不仅使我轻易地长大,变化,而且还无情地摧残了我那片树林。搬家后我曾经多次回到过它的身旁,默默地同它站立一些时候。它还是老样子,只是有点老了,许多的树皮开始老化褪掉。后来,居然,也自然,它一下子消失了。原来它确实是个人拥有的林子,只不过倚林而住的人家要翻盖新屋了,栋梁业已长成。
  那些年,我的确就是一个整日沉迷于树林的皈依者。我想也没曾想过,就将我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了它。我每天放学热衷于跪地赢得的玻璃蛋,用香烟纸叠做的三角拍,弹弓,砸觳,头上的五角星,和妹妹赌气时偷来的皮筋,橡皮泥,更有我的初恋的眼泪和第一次遗精时的惊恐————统统伴着我的虔诚或恶作剧,交付给了它。上学,稍长,我记得自己还曾多次在树林里脱地一丝不挂,满林子里乱蹿,随地大小便,恶意中伤班主任,在林子里响应着各种鸟儿,发出想象之外的怪叫,将学校里开考的一切仁义廉耻丢在我的树林……
  很久看不到树林了。一片片树林悄无声息地躺倒,一座座楼房开天辟地地拔起,城市的脸上满目创痍。再难见到生动蓬勃的树林了,张扬它的绿,昭示它的静,挥洒着它独有的涵养和气势……
  拿人做譬:每个人都是一棵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片树林。
  否则,你将去独自承受心灵荒漠上的饥渴。



 楼主| 发表于 2002-3-31 14:56:0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有一片树林》

修改后欲作网文上书秋萍姐意下如何?
发表于 2002-3-31 17:36:54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有一片树林》

雨从小树林里走来
我们向小树林走去

小雨滴淋湿了
草丛中匆匆的夕阳

你接着雨丝
说象我长长的发丝

手心聚成溪池
捧不住如水的记忆

我用我的〈雨〉回复你。我也向往喜欢自己拥有一片小树林。

你的这篇文章写的非常精美!
 楼主| 发表于 2002-3-31 21:16:47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有一片树林》

要说是你的诗写地好,将我打动了。我真的很喜欢。奥,对了,今天去志友馆长家了,向他简单说起这个网站,他很高兴。也希望你早日过来写生。秋萍姐是全能啊。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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