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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说《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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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2-10-25 23:08:5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中篇
寻找

  小黄昨晚没睡好,儿子终于送回他姥姥家去了,又赶上妻子璀枚情绪不佳。直到下半夜两人才熬煎不住,放下架子,在儿子那张狭小的单人床上因陋就简地操练一番。
  璀枚狠狠心扭着小黄胸前的肌肉说,整天忙,连公事也不干了!我们活到这份上你觉得累不累呀?
  小黄知道妻子所谓的“公事”指的是什么,刚才还很卑微的态度,历经了此番许久未至的风雨竟变得有些气势昂扬起来。小黄搂紧璀枚说,我不是忙么,在单位我得夙兴夜寐勤勤恳恳给领导端茶送水狠劲儿装孙子,还得提心吊胆地躲避那几个心比天高才比纸薄卑鄙阴险狡诈毒辣的同事;在家里我得没完没了地伺候咱宝贝儿子,冷了淡了咸了你还不得跟我玩儿命?你说我累不累?
  小黄自觉俏皮话说的有点过了,笑笑。璀枚改用了拳头轻轻敲打小黄的胸脯,还不是怪你没本事,你怨谁。话虽这样说,璀枚毕竟觉得自己老是工作在外不常回家就应该有所补偿,温热的唇就又在小黄的全身雨点一般倾落下来……
  小黄两腿发软,歪歪唧唧地走进单位。不大的院子里显得格外空静,他看见伙房里的老西和小杜正在全心全意地打扫松树下的一块巴掌地儿,扫茱在水泥地面上不断地划拉出阵阵安详的福音。单位的大门是朝东的,小黄此时习惯地迎着东方的旭日做深呼吸状。所长叫住了他。
  所长的脸色厚黑而凝重,脸颊上的肌肉破例颤抖着。小黄,你过来。
  三五只灵巧的麻雀扑扑棱棱落上办公室旁的梧桐树,几滴鸟屎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门框下所长的脸上。
  小黄看见所长并不象往常一样大动肝火,而是轻描淡写地摸掉鸟屎。心里生出几分迷惘。就听见所长劈头盖脸地问到,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
  小黄的思路在心底飞快地转动着,昨天晚上他是八点半回的家,以后就再没出来。莫非是单位有紧急任务让他急于贪欢错过了?不对,小黄清楚地记得昨天晚上因为精神过于集中手机一直忘记关机,所里有事错过可以排除。
  莫非是昨天下班前跟办公室的小刘开玩笑引起的?小黄记得当时所长是在场的。当时小黄对小刘说,今晚咱还一起吃饭,反正我兄弟又不在家,独自一人哪堪寂寞呀?
  小黄记得这只是他开的一个最普通不过的玩笑,当时所长也笑了,还一个劲地说,咱是老不管少事喽。
  小刘刚结婚,但立场却不怎么坚定。红着脸说,去去去,结了婚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兀自拿眼睛睨斜小黄,妩媚而富有幽怨性质的挑逗。
  小黄这样想着突然记起来,昨天晚上他和老同学魏刚在街口吃饭时,碰见过小刘,当时小刘跑过来向他打招呼,态度远比在单位时亲近的多。魏刚还问他,什么时候泡上这么漂亮的小蜜了?小黄只记得自己还大大咧咧地在小刘背上拍了拍以示虚荣,惊地魏刚一楞一楞的。
  肯定是这事无疑,所长肯定当时就在旁边路过,也许就在旁边监视。想到这里,小黄背上一寒,坏了,要真是监视,要真是所长也动了凡心——这误会还真不好解释……
  所长哪容小黄漫天遍野的思绪纷飞。还是语气严肃地道,昨晚去哪了!
  小黄心里没鬼,也不去编造,径直说,我和同学吃饭去了,还在街口遇到过小刘,小刘是自己一个人逛商场呢。
  当时是什么时间?所长问。
  也就八点半吧,接着我就回家了,——是和同学魏刚一起的——电信局的那个。
  所长略有所思的摇头,说,这证明小刘的话不错,她没有嫌疑。
  所长拍拍小黄肩头说,你进来。
  办公室里已经聚齐了单位里所有的正式职员,小黄见十五个同事都正襟危坐在红色的藤椅上,脸色出奇的凝重和平静。不知为什么,小黄一边在为自己的迟到感到难堪,一边又似乎感到这些脸庞中隐约透漏着些须幸灾乐祸,这幸和乐还不是针对自己来的。
  果然!小黄的知觉很准,就象他测量当年妻子的感情,猜度现时小刘的心理一样准。
  所长语重心长地娓娓道来:我们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在一起工作绝对是一种缘分,和大家共事我觉得痛快觉得高兴,长久以来我们所是县市乃至省级国家级的先进和优秀,我们应该紧紧团结在一起,拧成一股绳,发挥出个人最大的潜能,共同为集体增光!
  所长说到这里,办公室里爆发出一场旷日持久地掌声,这掌声让小黄意外但同时让所长更加兴奋。
  所长满面泛出红光,声音也变得洪亮起来:然而,今天早上我们单位发生了一件大事,这是有关我们所在今后工作是否正常有序开展的关键大事,是令我们所有人愤慨和吃惊的大事!是建所以来我们单位发生的最引以为可耻的大事!
  这几个排比和“大事”让小黄着实感觉到单位果真出了大事了。也许根本压根就不是什么男女关系的事情,那种事情在现今时代已经绝不能再当作“大事”来值得这么大惊小怪了。
  所长随后沉痛地宣布:我们办公室昨夜被盗,抽屉被撬开,单位公章丢失了。
  所长没说到底丢了多少现金,小黄抬头看一眼同是内勤的小刘,她的脸凸现出前所未有的大面积深红色,小黄脑子里浮现出小刘先前类似这般的摸样,那是小黄识破小刘一次来例假时的情景……
  所长几乎是吼着说,公章是一个单位的旗帜,没有它一切工作将无法继续开展下去,尤其在我们这种业务性很强的单位。所长最后总结道,这几天的工作任务全部转移到寻找公章上来,找不回来该是谁的责任,咱就除谁!……指导员和副所长连道,该是谁的责任,咱就除谁!……
  小黄这才明白所长刚才是在盘问他有无作案时间,不禁怒从心来,虽然所长当着他的面说排除了小刘的嫌疑,其实是意图是在拿小刘的供词与他做对证,排除自己的作案时间。小黄哭笑不得,这公章之类的破玩意谁还下的去手啊?要偷,小黄早就想好了,要么是那抽屉里的巨款,要么就是小刘的贞操,或者两者兼而得之。
  下午来了刑警队,相机银粉什么的都用上了,后来还从城西调来两只一人多高的德国狼狗。
  小黄他们看见刑警队那个一米八多的胖子不分场合地对着所长发脾气,说是所长的善做主张让大家都在办公室就座破坏了现场,给破案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同时小黄也想,所长将案情在单位范围内公布于众也是极大失误。
  所长黝黑脸面上憋出的砣红在刑警队无功而返以后开始潮退,在接下来的所领导会议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争执,因为小黄和小刘在整理所内财务时听到了隔壁所长室急风暴雨式的讨论,会议气氛空前热烈,意见空前分歧。
  小黄听见唐指导员说,这事务必得上报县局,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如果不上报出了纰漏谁也解脱不了责任。
  许副所长说,所长啊你要三思,这事出了就出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弥补,再额外生出枝节就是添乱了,要为大家着想。先不易声张……
  柳副所长的女高音分外高亢,这事就得我们自己动手去找,指望刑警队不知猴年马月呢!干脆我们撒出去找……
  小刘一边核对财务一边低着头倾听着隔壁的动静。她听见所长的步子琐碎而沉重地徘徊在大理石地面上。
  只听所长最后决绝地说,还是按指导员说的办,出了事大家好有退路,公章不是什么人可以随随便便地拿走的,一般小偷不会打公章的主意。立即上报。
  众人感到意外,谁都知道一般一把手身上的屎都是二把手亲自往上撒的,这次所长同意指导员的意见分明是把自己往火堆里推,所长快五十的人了,干完这界谁知道会被擢升还是发配,这个节骨眼儿上人人应该明哲保身才是,所长若要同意先隐瞒一下说不定还有一线可以弥补的机会。所长的决定给大家蒙了一头雾水……
  小黄和小刘飞快地审核计算,结果终于出来了,大家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钱款一分也没少,就是丢掉了计算器和单位公章。直接经济损失25元整。
  但是潜在的巨大损失仍象蛇蝎一样爬在所长心头,他当众就象大家宣布,先扣除他自己和小黄、小刘这个月的全部奖金。
  说完他睨了一眼唐指导员,唐指导员也顺势挥动起手势说,我的也扣了,大家要以此为戒,特别是内勤人员决不允许在下班前再将钱款放在抽屉里。
  小刘没想到处分来得这样匆忙和实惠,足足两百多元泡汤了,这可是她计算了好几周要买双丈夫和小黄经常称道过的高跟凉鞋的钱,小刘的眼睛红了一红,接着眼泪就滚落下来。
  小黄环视一周的同事,看到多数脸面上挂着的是一副同情和叹惋的表情,心里一酸,委屈也漫上心头。这钱吃了玩了用了哪怕是撕了也比这样白白充公了强呀,小黄眼前浮现着周遭这些因营养过剩而赘肉下垂的腮帮子,心里幻想着怎样用斧刀将之一一割下剁碎撂到炒锅里磁磁拉拉地铲……
  众人在窃窃讨论中熬到快下班的时候,所长带来了局里的最新指示,局长发话了,说立即成立调查小组开始寻找,广开思路,集思广益,不惜一切代价争取在三天内将公章完壁归赵。
  众人的脸上开始有了不同的表情,跑外的老陈说,这下有了我的活了,看来不走出去是难请进来了。
  老张打着习惯性的饱嗝说,我有老婆孩子的十几张嘴等着我下瓢,我还是在家里守摊好。
  年轻的大学生周敛刚处上对象,唯唯诺诺地在隐在人群后面小声嘀咕。
  还是小黄思路敏捷,他对所长耳语:找是找,我们都义不容辞,但是您得估算个大体方向呀。
  所长自信地掰开小黄的手掌向大家说,人家警察不是闲着没事儿吃狗屎的,刑警队方面来了消息,说作案时间不是夜里而是在我们下班后到天黑这段时间里。作案人不在我们中间,而且最后一个见过公章的人是柳副所长。柳副所长昨天下午临下班时也就是18时20分左右用完公章后,到院子南边的厕所里解手,当时柳副所长出去的时候正迎着一个糟蹋老头往办公室里走,柳副所长没在意,回来时老头不见了,这个老头就是昨天下班前来过的唯一一个外人。另据柳副所长回忆,那老头约有60岁,似穿着白色的确良上衣,尼龙黑裤子,布鞋,肩部斜背一塑料长兜,说过的唯一一句话是:老陈在不在?
  所长介绍完情况,老陈陷入胜利般的思索中。老陈是现在单位年龄最大的一个,濒临退休,素日里在所里也是个聋子的耳朵摆设罢了,可当年认识老陈的人可满大街都是,那时侯老陈是这个肥缺单位的所长,威风地紧,但好景不长,后来因为老陈架子大有个“三无”不办的习惯(即无酒不办、无烟不办、无钱不办),又拐带着把所里的内勤一个当时唯一的中专女生给八格呀路了,就被一竿子抹到底,从此在仕途上再也没抬起头来,转了十几年,老陈还是又重新回到了所里,可所长早已与他无缘,这已经算是给他三十几年工作生涯的一个最好安慰了。
  所以当所长介绍完情况,老陈竟有些沉浸在往事当中,人到了五十岁有太多时候就是靠回忆打发日子了。
  老陈在不在?这句话的范围太广了,当年有谁不认识老陈?即便已有好多不来往的除外,人群范围还是很难就在一百人内划定,要说60岁左右的,好好想想也要三四十人。
  办公会议就一直开到晚上,甚至副局长也旁听了会议。副局长斩钉截铁地说,县局本来是要我下乡包一个时期的村的,但我们所出了事,我就留下和同志们共同战斗,力争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将任务圆满完成!立时,掌声又响成一片。
  所长借势说我再补充那么两点……结果这两点一说就让象小黄一样担心孩子的人的咳嗽渐渐响亮起来,咳个不止,老陈的思路也好象乱了套,连连冲着大理石地板吐着浓痰。
  副局长见势就向所长摆摆手,所长说,今天在县局领导的带动启发下收获还是很大的,既然今天大体范围已经定下,我们从明天开始就全力以赴进入寻找公章的工作当中。大家留下值班的,兵分三路下乡去,尤其在认识老陈人多的乡镇进行地毯式搜寻……
  所长又说,鉴于天色不早,局长亲自睹战辛苦,也为我们明天旗开得胜祝福,今晚到县城“得胜”酒楼为大家送行!
  掌声寥寥地响起,小黄抬头一看,鼓掌最积极的果然是那几个单身青年。
  有孩子的就都想溜,但也有舍不得这顿酒宴的,正两相矛盾间,副局长下了死命令,必须全部到场,包间还要找带卡拉OK的。
  众人就纷纷拿起电话打回家里,向家人说今天晚上又有重要场合不回去吃了云云。
  小黄神色抑郁地往家打电话,果然只有儿子一个人在家,说已经在同学卉卉家吃了,一个人在家里害怕。小黄想回去,抬头见所长正招呼大家忽忽隆隆地上车,又看见走在最后面的小刘也是一副落魂失魄的样子就狠狠心对儿子说,儿子你大了,人家卉卉都敢一个人在家里玩你怎么不敢?儿子说卉卉有巴比娃娃我连一个都没有。小黄不敢跟儿子生气怕他一下忍不住哭泣就说,行了行了,爸爸回家给你买——话没说完,那边就挂了,小黄隐约听见儿子气呼呼地说了句:又吹牛!……
  十七个男女同事挤在两辆面包车上,幸亏大半都已结婚所以空间也比较节省。汽车拉响汽笛象拉丁鱼罐头一样撕开静寂冲进夜幕。
  小黄脑子里开始象一团糨糊样地搅动,这算什么事呀,从一大早起来就接受无辜审讯,直到现在自己的思维还在那平时都懒得看一眼的破烂公章上撕扯纠缠,还有儿子那委屈的小眼睛,妻子璀枚那烦人的顾不上家的工作……
  同事们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讲莹笑话的机会,车上有人吹起了口哨,有人不顾副局长在座讲起了莹味十足的谜语,令所有人没想到是最难的谜底最后都是叫副局长给揭穿了,而且副局长的莹段子张口即来比比皆是令大家耳不暇接嘴目一新。干涩的笑声不一会儿充斥了车厢。
  黑暗中一支柔弱的手伸过来,小黄的心骤然间嘭嘭直跳,他知道这是小刘那支他平时再熟悉不过的完美的手臂。小黄希望她只不过是由于拥挤才迫不得已地将手放在这里,然而手臂的来势有些凶猛,地点也地道地精准,小黄久旱遇甘霖的情绪突地漫上心尖,身体不自觉地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崛动……
  车里没有灯,黑暗在黑暗中翻滚。小黄想象着在黑暗中将那手臂捉住,肆无忌惮地亲吻它、爱抚它……当车子再次颠簸起来时,小黄忐忑着心跳伸出手去。然而,从后而来的那段柔情骤然间消失了。
  小黄正疑惑间,后背上又传来似曾相识的感觉,小黄一时不知哪来的勇气猛地伸臂捉住它。
  小黄愣了,那是根车上的橡皮管儿。
  “得胜”是小城唯一一座三星级酒家,还是一伙精明的外地人经营着。这里素以菜食昂贵和小姐轻佻出名,可如今小城人的请客竟还都是以到这里为荣为标准。
  灯火辉煌中,筹光交错间,副局长与所长频频举杯,预祝明天任务圆满完成。大家喝地比较尽兴,仿佛暂时淡漠了寻找公章路途上的千辛万苦,连小刘也破例喝了点啤酒,脸色砣红。
  柳副所长的海量对付副局长的海量,两人喝得气势磅礴,副局长脱掉了上衣只着背心继续喝,柳副所长干脆脱掉了高根皮鞋,用只着黑色长筒丝袜的脚趾在桌下副局长的膝盖上耕耘。
  周敛不胜酒量却在一杯一杯地给所长敬酒,所长好象肢体僵住了,端着的酒杯怎么也不往肚子里倾,嘴里还兀自说着另外一个年轻手下的名字。
  小黄不敢多喝,但几杯下肚又加上吃了点泡菜鱼,腚上的痔疮就又在蠢蠢欲动,大有火烧火燎的泛滥之势。他正预备给儿子拿回个什么菜时,见小刘独自开门出去了。屋里响起了老夏嘹亮的狼叫声,小黄趁人乱也小步走出。
  门外的夜风使小黄冷不叮打了个寒战。小刘孤寂地斜倚在三楼的阑干旁。夏夜特有的清凉占据了阳台,夜风撩拨起小刘及膝的米色短裙,小刘丰满窈窕的身姿在暗夜中凸显地咄咄逼人。
  没有语言。小黄借着酒劲儿盯看着这个新婚不久就不得不忍痛与远在异地工作的丈夫分居的女孩儿。小黄在自我意识里更愿意把她叫做女孩儿,因为她的美丽,娇媚,沉静和与自己整日的“耳鬓厮磨”甚或和自己相似的对偶工作……
  小刘仍然斜倚着阑干不动,却幽幽地说:黄哥,别这样看我,只有在我初恋时才有男人这样看过我……话未说完,眼睛里已经莹莹的都是泪光闪耀。
  小黄踉跄着走近小刘,想说句什么还未说出口的时候,小刘一下扑进了小黄的怀里。小刘紧紧地拥抱着小黄,长时间里就只有拥抱,任凭包间里欢声雷动喧沸如潮……
  小黄的激动是久已未曾澎湃的江浪,一旦肆意决难休止。小刘的唇温热而柔软,在努力地辨别着方向,又象一叶在漫无边际的大海中独自飘零着的孤舟挣扎着、迎合着巨浪的翻腾,任随暴风雨将自己掀翻坠沉……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从虚幻中惊醒,小黄四顾周围,只有偶尔打扮浓烈的服务小姐从身侧目不转睛地走过,没有其他人,房间里依然是副局长和柳副所长你侬我侬的《选择》。
  小刘要先回去,毕竟一个独自居住的女人在外时间久了会惹出闲话。不去告别,小黄只默默地陪她下楼。临到楼下,小刘温情地说,黄哥,对不起,你回去吧,我们,……是不是错了?……不管怎么说,我想告诉你一件真事儿,黄哥,就是你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会亲吻女人的男人……小黄不置可否,想说一起走吧,话到嘴边见小刘没有那层意思也就不再坚持。
  夜色中,小黄目视小刘渐渐远去的背影,明白他们永远也不可能再象先前那样一起无忧无虑地工作了。男女之间的长久默契一经打破,是决再难以恢复的。
  小黄回到家里,见妻子还没回来,儿子却早已挂着泪痕睡着在地板上。他轻轻抱起儿子,放回床上。刚倒了一杯咖啡坐下,就听见了门眼儿悄弱无声地响动。
  璀枚带着满脸的倦容走进来,看到小黄还没睡,轻描淡写地问了句,还不睡呢?就上来贴住小黄,小黄说没看见我端着咖啡么,你累不累?璀枚倒好象是被这句话提醒了,起身就忙着洗淑,然后是她隔着百叶窗做着埋怨没有洗澡水的撒娇动作。
  小黄隔着朦胧的双眼看看挂表,夜里11点一刻了。
  今夜有点反常的凉爽,两人都盖上了被子,小黄一直背转身对着璀枚,璀枚竟然毫无动作的意向。小黄就在被窝里生起气来,后来迷迷糊糊地将腿不时伸向身后,仍不见响应。凌晨天色微明时,小黄硬是实实压在死睡的璀枚身上做了点基本活动。璀枚直到完事时还处在迷糊状态,朦胧中在枕头下摸卫生纸。小黄终于发作了,吼声象炮弹一样在这个崭新的黎明爆发出来。然后在妻子惊恐的目光下,小黄匆匆穿上衣服,仍下一句“孩子你管!”的硬话独自离去……

  昨夜定下的出发时间是早上六点,但小黄和同事们一直等到八点,车才缓缓驶进单位,车门打开,先是柳副所长的长长的丝袜美腿伸出车外,接着副局长所长也走出来,原来这次行动有变,面包车另有任务,县局给派了两辆桑塔那轿车,这样兵分三路已经不 可能,就临时又分做两拨,一伙儿八人,分开下乡。第一批中有小黄但是没有小刘,结果小刘找到所长说,我的心情最急切让我先去。所长说行。
  老张欢天喜地地下了车,小刘上车一看却和小黄坐在了不同的车上,小黄做为临时司机被安排和副局长、柳副所长、所长在另一辆车上。
  桑塔那缓缓驶出单位大门时,就听所院子内响起了3000头的大雷子爆丈,乒乒嘭嘭,十分地热闹,间或有老张得意忘形的咋呼在其间回彻……
  也许是在城里呆地久了,一行人一出县城就大呼小叫地指点着田野里什么该收了,空气有多好,农民兄弟有多不容易之类的。乡下清爽的气息扑面而来,连绵起伏的高山,婉转曲折的河流给几个人狠添了几许惬意。
  小黄的车子开得飞快,虽说眼前风景悒人,但他早上的情绪还在脑中弥漫,妻子会不会因为他的发怒而不去上班?今天是周四孩子上学回家后有谁来管?璀枚这些日子仿佛越来越不体谅自己,初婚时的感觉已经一点也寻觅不到,相反是两个人轮番在对方需要的时候疲惫不堪,败下阵来。
  桑塔那轿车由水泥地面转到了乡镇上宽阔而平整的土路,平稳而舒服,仿佛城里来的轿车此刻也有着与人一样的优越感,喇叭鸣声异常的尖锐,越越地奔驰中不时有燕子划地而过,钻过轿车底盘轻盈而逝……
  所长坐在前驾驶事里回头问副局长,咱先去福囤吧,局长?那里的情况你我比较熟悉,老陈又在那里有许多旧识。
  副局长说你比较了解情况,你说了算。
  小黄透过车子的反光镜,依稀看到副局长的手在柳副所长光滑的大腿上游弋。柳副所长今天穿了件灰白色的短裙,肉色的长筒丝袜,十分性感。这让小黄也有些心猿意马,小黄晃晃脑袋,扭转镜子,努力想做到心无旁骛,小刘昨夜娇媚的影子却浮现在他的心头。
  福囤的经济条件是全县15个乡镇中最好的,当年所长和副局长都曾在这里锻炼过,所以一踏上这块土地两人就显得有些意气风发。小黄在乡政府院子里停稳车,一边哄着几个上前看车的毛孩子,一边亦步亦趋地跟随上三位领导。
  副局长边走边手搭凉棚躲避着刺目的午日说,也不早了,先到我同学方大海那里看看,这**的成了土皇帝了,不宰他宰谁!今个儿都给我亮出来喝,咱们寻找公章的事儿还就只能跟他说,别人不办事儿……
  所长本想插句话说,应该先到派出所找找赵警长,咱们下乡没有他们很难办事。但是见到副局长一副斗志昂扬的样子,所长笑笑改口道,对,宰他个熊的,别以为天高皇帝远的没有较劲的对手,副局长今天亮亮绝活,让他瞧瞧城里人不是吃醋的!
  柳副所长巧笑盼兮,走路如弱柳拂风,小巧的白色坤包斜搭在肩上,纤细的白色鞋跟紧紧地敲打着厅廊地面。乡政府走廊里不时走过几个年轻干事,他们陌生而又放肆的眼光也颇让柳副所长感到心满意足。
  小黄有点失落,置身于这个很少来过的乡镇,一段遥远的回忆却将他的心情弄的莫名酸楚。
  那曾是整整高中三年的暗恋啊,小黄想想,一股凄楚漫上心头。他至今仍然可以清楚的记起,那是个其中考试的早晨,阳光和心情都特别明媚的那种早晨,小黄一早来到已被排做考场的阶梯教室看考场,霞光从高高的窗户中一束束地射入。快进考场了,一个低一年级的女孩子轻盈地走来,腋下只夹了个文具盒,脸色圣洁静谧,透漏出微微的潮红。
  小黄一时竟惊为天人,呆在原地,忘掉了世间的一切,直到开考很久,小黄的眼神还在女孩身上逡巡。小黄记得那次化学考试得了有史以来的最低分45分,但女孩儿那淡红色的脸庞,乌黑的发辫,清澈的眸子以及轻盈的背影却永久地存留在了小黄的内心深处……那是小黄的初恋。第二天小黄百般打听到女孩儿就在楼下比自己矮一级的文科九班学习,当即竟在班主任的课堂上完成了他这辈子唯一的一封情书:
  “昨日惊鸿一睹,激荡我万倾心的涟漪,
  一日不见,甚隔三秋,
  喜欢你!想见你……”
  但信,终究还是被小黄揉搓成弹丸,抛向窗外那棵古槐树的枝杈当间了……
  她叫王琳。小黄暗想如果自己记得不错的话,她是在这乡政府里当秘书的。
  副局长一贯有先声夺人的习惯,有人迎声走来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笑。副局长见是自己的老同学立即用一个略微夸张的拥抱贴近大肚便便的镇长方大海。
  副局长在方大海爽朗的笑声中一一介绍同行人员,但在介绍小黄时副局长犯了一个微不足道但日后又足以致命的错误,他将小黄错误地介绍成“司机小黄”。
  方大海握着柳副所长的玉手长时间地做着欢迎表示,接着几乎是连拉带揽地带领大家参观他的办公室,娱乐室,图书室,健身室卡拉OK室,微机室……小黄注意到几乎每间房子的装饰都富丽堂皇极具特色,尤其是图书室里墙壁上的字画几乎都是县城名流的笔墨,甚至还有本市一位颇负盛名的书画家的艺术瑰宝悬挂其中,很是繁荣。
  镇长的手臂出奇地长,搂着柳副所长宽挺的肩膀指点满壁江山绰绰有余。
  小黄有些悲哀地想,王琳的情形大致也就如此这般吧。
  一行人到办公室里就坐,副局长首先开门见山地说,**的老弟,实话说我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来麻烦你了,请你陪同我们到福囤南村走一趟,有点事办。
  方镇长点燃一只烟,慢条斯理地说,什么事这么神神秘迷的?说来听听。
  副局长看了一下四周说,不瞒你了,我们单位的公章丢失了,嫌疑初步定在福囤南村,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方镇长说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先喝酒,喝完了我给你到街上仿刻一个!
  副局长说要是这样能行我们也不来求你,公章是国家部级统一制作的,很难克制模仿,再说就怕别有用心的人偷去干出些伤天害理的事儿!你看着办吧,我的人头还悬在项颈上呢!
  方大海说哪有那么严重呀,吃饭吃饭,吃完饭我派人跟你们下去转转!
  吃饭前四个人照例打起了扑克,疾风骤雨几圈下来,所长、副局长就输地红了脸面,方镇长连说我和小柳就是有缘,配合地恰倒好处、心有灵犀深具默契一点就通,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好搭档。副局长就做出一副慷慨解囊的摸样,说这么漂亮性感的柳副所长给了你你不赢谁赢?
  包间里的气氛就象柳副所长半脱半就的高跟鞋一样,在那歆长的脚趾上斜斜地挑起。
  小黄无聊地帮助副局长、所长看了会儿牌,就想独自拉门出去,给家里打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最终又还原成盲音,小黄有些胜利的感觉,但同时也感到厌倦和无聊,孩子终于是让璀枚带去了,但想想毕竟妻子璀枚也不容易啊,远在城郊工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菜一个比一个丰盛,头鸡二鱼三攉菜象喜宴上的标准,白酒一上就是所长最擅长的62度老特曲。众人心里有事急于结束战斗,刚想举杯,方大海说等等。
  方大海摸出手机重复点击某个号码数下,放下电话说,叫个来情绪的,大家一定要尽兴啊!接下来他的手机长时间地响着,清一色的是请他赶赴某个饭局的。方大海不时对着手机叫嚣:我城里的小蜜来了,你们说是你们的场合重要还是我的接待工作重要?一边脏话连篇地开着玩笑说不去了,不去了,真的忙地转不开身。
  只一会儿,门开了,一个身穿浅兰色套裙的女人闪身进来。镇长随手招呼道,来来来,小王,咱们县城的领导来了,你今天得好好表现表现!
  小黄抬头看这女子,正是他思念已久的王琳不错!
  但是眼前的这个王琳脸上竟多了许多雀斑,身材也臃肿了不少,眸子里已无多少光辉,脚上穿着厚厚的紫色丝袜,一双别扭的大号凉鞋更是将小黄的情致打到九霄云外去了。
  小黄感到悲哀,副局长却很是兴奋,连连称呼“小妹”并频频为其夹菜,谈吐也变得文雅起来,很有一副儒帅形象。但王琳的眼波流转,竟多次有意无意地投向小黄。
  酒过三巡,菜过五更。方镇长、副局长已经微有醉意,先后倾情演唱了几首革命歌曲,小黄怕自己痔疮再犯,其间就偷偷摸摸地捣了几次鬼,柳副所长和王琳则开始较着劲地舞蹈,两人都好象斗气似的争抢着年轻的小黄,这让小黄多少有些受宠若惊。
  王琳的舞技出奇地高超,动作幅度教大也带些夸张,丰满的胸部热辣而激进,小黄已很难再从她身上寻觅出一点当年的影子。
  小黄没怎么来得及感慨,扭动中的王琳瞅个机会夺过话筒对着大家清嗓子,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王琳朦胧着双眼说,我不说大家也许永远不会知道,我年轻时还曾暗恋过一个人,整整三年,三年啊我写的日记够出几本书的,可是我从来没敢让他察觉。多少年了我们又在今天相遇,我想把接下来的这首《迟来的爱》献给大家,献给我曾经的初恋……
  王琳将一束塑料玫瑰推给小黄,众人一哄而起,小黄这才发现王琳的眼神正逼向自己,火辣辣的,直白而坦露,动情而伤感……小黄弄不清自己是否喝多了,脑子一大,就想在歌声中睡去,永远不再清醒……
  灯残酒恹,小黄提前出去倒好车,回来时见方大海和柳副所长仍在亲切攀谈着,酒也喝地很凶。
  突然,方大海象是猛地记起了什么,吩咐王琳去拿几条烟来。王琳动作麻利取来,方大海却将烟推给小黄。
  来来来,司机师傅,今天很劳累,你得主动点!饭后你跟着小王到地里,给我老同学副局长以及兄弟们拉上几筐葡萄尝尝……
  小黄忙献媚似的迎合点头,而副局长破例借着酒劲儿点上支烟,脸上闪过一丝不难察觉的表情。
  下午两点左右,天上飘起了蒙蒙细雨。一行人打着响亮的令服务小姐直恶心的饱嗝走出招待所。
  细雨斜织,一阵凉风袭过让人精神分外抖擞。远山绿色葱翠欲滴。
  小黄将车摆平招呼大家上车。
  方大海一手掐腰,一手小幅度地挥舞着手势对副局长道,今天招呼不周,没什么好菜,庄户饭,老同学你多担待啊!葡萄你带回去给嫂子尝尝,算是土特产啊!
  副局长仿佛一下泛上醉意,对着方大海猛喷了一口酒腥气,结巴道,没什么了不起的!……我说……我没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几箱葡萄么,你老兄我还吃不起咋的……要你破费……应该的,……感谢你……
  方大海觉出气氛的微妙变化,即匆匆与众人握别。临上车时狠狠拍了拍柳副所长的腰肢,并告诉所长直接去找乡派出所的赵喜警长,让他带着大伙下去转转。
  众人纷纷向轿车内举手示意。
  小黄将桑塔那撒泼似的开进派出所的红色铁栅栏门时,众人听到了一片嘈杂声。
  所长和小黄先下车试探情况,发现了了几间的平房里座无虚席,每间屋子里几乎都有坐在地板上做极度悔恨反思状的青年人,在最东面靠近女厕所的一间平房里有两个人正在全心贯注地对奕,战局形式似乎对其中一个半秃顶的中年汉子不利,他用脱下来的步鞋帮子狠狠地摔打着地皮,嘴中一口一个操他姥姥的。
  所长见是旧识,唤了一声上前就与秃顶汉子拥做一团,巴掌在后背上拍地山响。
  副局长、柳副所长被秃顶的赵喜警长热情地从车上强拽下来。
  赵喜不算年轻,在所里已是老资格,今天正赶上所长不在家,他临时窜了权。
  赵喜一边自己给所长一行倒茶,一边说,他姥姥那个腚!今天老和尚不在家本想清闲清闲,谁知道碰上两伙子小杂种,一伙聚众赌博的,一伙偷看黄色影碟的,正搞着材料呢!言毕脸上微笑见长,不无得意。
  所长简单道明来意,说指望赵警长跟我们走一趟。
  赵喜嘻嘻一笑,说怎么你们都改行独自搞破案了?那我们还不都下岗算了。接着却话锋一转问起中午饭在哪儿吃的,怎么不到所里来简单吃个“三陪儿”(三盆儿)也算是兄弟进进地主之宜。
  所长说是副局长和方大海是旧识,中午饭是方大海管的,喝了不少呢。
  赵喜一听来了劲头,直截了当说方镇长除了骄傲张狂一点喜欢与年轻女骇走地近一点外几乎没什么大毛病,至于酒量仅仅是自己的一半不到,不信晚上我们摆了不喝倒你们我算是他姥姥的个……
  副局长和柳副所长在谈话中酣然睡去,柳副所长灰白短裙下的两双笔直的长腿外露着,屋里几将成为赵喜一个人的家乡风情介绍。
  窗外雨丝不觉止了,院落里的空气清新鲜活,散发着醉人的泥土芬芳。
  所长抬头看表见时钟已经指到了十五点,就对赵喜说,你说怎么办吧,他姥姥的,我如果不尽快寻找回公章,就什么都没了,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赵喜有些为难地讲,我这里今天人手少,拖不开身,这样吧,叫我们所里小贺和你们下村吧。
  所长刚一质疑,赵喜随后说到,放心吧,小贺是福囤南村的片警,这点活儿是老嬷嬷子喂孩子——拽下了的活了,保证你们马到功成,回来晚上我给你们洗尘。
  民警小贺是个体格匀称的帅小伙,接到指示后微露难色,支吾着说过一会儿对象来所里找他有事。赵喜横眉冷对说他姥姥的什么事,先干工作,凭咱们这么帅气的小伙儿还怕对象不跟了咋着?
  所长急忙推醒熟睡的副局长和柳副所长,两人因为枕着袼褙睡觉,一边脸憋的通红。
  桑塔那在蜿蜒崎岖的村路上行驶,不大一会儿,人就得弃车徒步而行。
  车在一方养满藕荷的池塘边停下时,众人下了车才发现赵喜的鬼祟和奸猾,村路此时湿划地要命,况且福囤南村人口不多但居住分散,绝大部分住户住在地势险要的山半腰。山高路陡,夕阳又一时被云彩遮住,顿时眼前黑了下来,山间背阴处的小屋已有的亮起了幽幽的灯明……
  众人有些望而却步,然而想想此番的任务,所长还是坚持要上。
  小贺,你先带我们去村干部家摸摸情况,你再说说这里有过前科的人员的情况。重点排查最近去过县城我们单位的60岁以上老者。
  说到这里所长忽然想起没让老陈来搞这次排查是个错误,然而制造这个错误的人就是身边这个深具醉意的副局长,本来他是不该来的。
  正一筹莫展间,谁知小贺说你们要找的符合特征的嫌疑人只有三个,都住在山顶,走吧,趁天黑前赶上去。
  于是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向上攀缘,副局长本不想上去的,出于想做模范带头作用,呈了酒兴却大步流星地赶路,竟将满脸痛苦的柳副所长远远抛在脑后。小黄和所长紧跟小贺后面走在最前,皮鞋上一律地粘满了稀泥……
  山里的夜晚来得早,虽是仲夏季这里的黑还是在未满六点的时候弥漫开来,漫山遍野的黑无边无际地汹涌,一行人磕磕绊绊地只过了南福囤凤仙崖的山半腰。
  民警小贺显然也情绪一般,回头看看拉在远处的四个人,小黄走在前头使劲儿地扯拽着所长臃肿的身子,副局长则退居其后和柳副所长迈着蜗牛一般的步幅缓行。小贺头一大,皱着眉毛说,大伙先等等吧,我看咱们这速度夜深了也到不了,就是到了米老汉子的屋头我们也摸不着,山里人后晌一吃完饭接着就倒头睡觉,咱们得另想办法。
  柳副所长花容失色,微弱着声音回说,到走到这份上了,还想什么办法,上上不去,下下不来,我算是服了这南福囤的人了,怪不得个个长寿活到九十好几,说不定这三个老头还真就是梁上君子之类的,活的好好的偷哪门子公章啊!
  小贺摇摇头,苦笑着接过话音说,我看这样吧领导们,咱们先回去得了,回头到所里我给村里的齐书记米主任打个电话,叫他们替我们搞搞,问问这几个嫌疑人最近有没有去过县城。
  几个人连说好好,就这么定了,说完一边问小贺村里的电话一边往外掏手机,说还是现在就打,素站速决。
  小贺笑笑不说话,众人也发觉了,在这鬼地方压根儿就没什么信号。这时候一声凄冷的兽哞从不远处的松林里骤然响起,将一行人糁出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上山容易下山难,小贺穿着本来就不怎么干净,加之满脚是泥走起路来就不管不顾颇有技巧,不消一会儿又把众人远远拉在了后头。
  副局长柳副所长和小黄所长又调换了个,还是副局长那矮胖的形似陀螺的身体以及柳副所长深浅风摆般影子走在最后。
  夜里山风起处已颇具寒意。柳副所长的高跟鞋没有做好跋涉泥路的准备,经这一遭腾立马就有了罢工的意思,满脚满袜子的烂泥不说,鞋跟还摇摇欲裂岌岌可危。柳所长一边自言自语天怎么这么凉一边将身子狠劲地往副局长身上贴,嘴里还不时抱怨小贺怎么不早说让大家白白跑这一趟,真是的。
  小贺听不到任何人对他的抱怨,却关切着对象是否还在在等他,步子越发张狂起来。
  身后的草丛里,石隙里,头顶上,脚下面,仿佛隐隐传来不可预知的声响,似乎确有一种什么声音或四猛兽紧紧跟随在身后。四个人的步子也越走越大,皮鞋在脚下使劲儿地打滑,山风在耳边呼啸而过,走到后来几人竟然放弃了彼此的搀扶,一任腿脚放肆地交叠……
  下得山来,外面的天才真正黑严了。众人背上的腥汗刚一退去,便惹来不尽凄凉。柳副所长赶忙检点自身发现自己的一支鞋子已经永远留在凤仙崖上了。
  走至村头拐角处找车,小黄惊奇地发现桑塔那已经伤痕累累,尤其是左边车镜已经被人用砖头砸辉,前车盖上用石笔划刻出几行字:
   春到春不到,
   太平太不平。
   车行车不行,
   福囤福不囤……
  众人气的七窍生烟,小贺见状肯定的说,别生气了,真凶我知道是谁,是这村里的一个老疯子,很早以前当过教师,后来因为位子被人顶了就落了病……
  副局长尤其疼他的坐骑,上了车还直嚷嚷着明天非得让那疯子付出代价不成。其他人包括小黄却都捶打着酸痛的腿脚奄奄欲睡,不一会儿,车上安静下来。
  一进派出所,赵喜已经在铁栅栏门前等候多时,赵喜打着哈哈对所长一行人说,欢迎大家下乡锻炼胜利归来,小弟略备薄酒款待大家,洗洗,洗洗,赶快入席!
  桌上摆满了满满三大盆肉蔬,小黄一看分别是粉条炖鸡,兔子炖土豆,猪肉白菜。所长可能饿坏了,第一个坐下来倒酒,副局长却一声不响的走出去。柳副所长赶忙碰碰所长。
  所长追出来,才发现副局长一直就升着赵喜的气。就说,天也不早了,先吃了打打饥困吧,回去还早呢!
  副局长不置一词,所长这才放弃了这顿晚餐。回头和赵喜告别,一边叮嘱赵喜千万别忘了第二天给个回话,毕竟还是公事要紧。赵喜就还是打着哈哈,说行行。
  所长匆忙往外走,就碰见了民警小贺,小贺刚换了衣服,显得神清气爽,对着所长就是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上了车,所长在副局长面前极力贬斥着赵喜这等小人,副局长却在睡梦中问他是怎么结识这等诬赖的,所长说是前年小舅子在饭店里出了点漏子让赵喜逮住不放,自己给了他点好处事就办妥了,认为他基本上还是比较好说话的以后就渐渐熟识起来。副局长听了鼻子里只是重重地一哼。
  桑塔那有些气管不畅,一路打着喷嚏,象众人此时的心情,悲悲切切,欢欢喜喜,失失落落,提不上情绪。
  小黄想打开车窗透一口新鲜空气,柳副所长却抢先说到,我可能有点感冒,大家别开窗子……
  漫长的黑暗过后,终于迎来了县城的灯火,众人却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新鲜,小城刚刚经过雨水的洗刷,在成行的路灯下面显的清净而又舒逸,灯火阑珊处是那片遮挡不住的繁华景象。
  众人都被疲惫围拢,副局长却说到“得胜”去,所长忙应和。小黄知道自己开车逃脱不开,就也无奈赞同。柳副所长却反应平淡。
  进了包间,一行人忙着整理鞋袜,副局长将柳副所长搀扶上凳子后,眼见着柳副所长慢慢褪去丝袜,用指甲一点一点挑裙子上的泥。
  立时房间里泥泞不堪起来,以至于上菜小姐进来时差点划倒在门边的小黄身上。
  小黄很烦躁,衣服也不整,大口吃着酒菜连说,香香,实在是香!
  所长拍拍小黄的肩膀,是呵,劳动过后吃起饭来喝起酒来就是觉得香!今天也确实够累的!只可惜公章还没下落。
  副局长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要不过会儿洗个桑那浴去?说完自己嘿嘿一乐,那眼瞟柳副所长。
  柳副所长显然是累地不轻,酒也喝地没劲,一口一口地抿。
  所长突然提议到,辛苦了一天的了,局长给我们来首歌鼓励鼓励呀。副局长仿佛就在等这一句话,立刻走到音响前摆好姿势。
  小黄过去开了机器,退出房来。
  立时,一首《敢问路在何方》从包间里涌出,所长强拉着柳副所长翩迁起来。
  一首歌罢,所长将柳副所长交给副局长,拣了支慢节奏的情歌哼哼起来。
  小黄从包间里出来,想起昨天晚上的事,不免处境升情,在心底琢磨着另一路小刘她们的情况。
  歌曲猛地变换成了原唱,所长急火火地跑出来往厕所方向奔,路上看见小黄忙叫小黄进去唱歌。
  小黄哪敢进包间去,茫然地站在厅廊的晒台上,隐隐听见所长在厕所里打手机。
  所长一连几个外外外,你大声说呀,听不清楚!那边隐约是小刘他们打来的,因为小黄听见所长吆喝到,都精神点速到“得胜”来!一会儿又犹豫半天说,那先把小刘送回去,把她身上擦干净点,到家时你们一起往上抬,千万别逞个人之勇……
  所长再次回来时,见小黄还傻头傻脑地站在晒台上,急忙招呼说,进来进来,汇总一下情况!
  唐指导员、许副所长和周敛司机他们不一会儿就赶到了,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刚坐下就给副局长端酒说,先向领导请罪了,今天跑地儿不少,收获不大,北学庄一个泼妇挡住咱车还差点出了漏子……
  小黄看见周敛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后来才从大醉的几人口中得知,另一拨人中午也在乡里喝得不轻快,连小刘也被逼无奈冲上去了,结果在路上就经常停停吐吐,停停吐吐,在北学庄终于惹毛了个过路的娘们,说一行人八成又是一伙儿吃货,不用种粮食不用打农药不用买化肥还不用交提留,却吃地满嘴流油满肚子是肥蛆,吐你个奶奶的!不吐出你肠子来才好来……
  车上人坐不住了,尤其许副所长火性大,就想出去讲理。谁知周敛年轻比他还耐不住性子,一把拉开车门就窜出,冲着那娘们就去了。
  那妇女见周敛有点气势夺人,竟丝毫不惧,干脆甩了袼褙上的篮子骂起街来,这一骂众人才知道毁了,遇到中国农村标本式的泼妇了,但见那泼妇抡着膀子,呲着眼珠子,唾沫星子漫天飞几次喷到周敛脸上去。而且足足超过一个时辰,她骂人的话越来越鼓胀越来越沸腾,还不带一句重样的,将一行人的祖宗十八代从唐朝到现在一个不胜地骂下来,大有黄河之水奔腾不息之势。
  周敛年轻气盛,哪见过这种场面,退回来还怕丢面子,气得拳头攥了又攥,终于还是冲上去扯住了那泼妇的脖领子,泼妇也急了以为周敛要动手往后拼命一拽,只听哗啦一声那泼妇两个大白奶子就露出来了,泼妇的奶子也许还裹着奶水,出奇的尖挺和庞大,远远几个毛孩子凑上来咋呼:
  大奶子,圆又圆,
  让俺每天舔一舔……
  那泼妇见状可就不干了,待周敛一松手就在地上打开了滚,嘴里仍毫不放松地接着骂,任那对白晃晃的奶子裸露在外……
  周敛见状慌了神想退,这时候村里的人象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样包围了桑塔那,棍子石头象雨点一样倾斜下来。幸亏唐指导员及时打电话通知了派出所,才将事件勉强平息下来。
  派出所的一个大个子所长训斥着一行人说,你们这些人吃饱了撑的是不?敢在这里闹事,出了乱子县委书记来也白搭!上次因为村里包地的事,县里的主要领导人来还都挨了揍,凭你们还敢动手?!说完撸起膀子让众人看他肩上的伤。
  大个子见一行人不大服,还非要把周敛留下审查一下周敛的动机看是否构成流氓或者强奸未遂,许副所长这才急眼上前说好话介绍各方情况关系。大个子初不为之所动,后来知道了唐指导员的来头和周敛有一个在乡里当副镇长的表哥,为了给唐指导员一点面子缓和一下气氛就改口说,你们以为那大奶子是白看的么,怎么也得交点观瞻费不是?操,那双奶子也真是大。
  几个人就笑了。
  所长一连对唐指导员说着你们劳苦功高,应该多喝几杯,说完又把这边的情况说了一下,只是略去在镇上喝酒一幕,将冒雨登山搞排查的情节描绘地比较出彩。
  这样以来,副局长总结说,收获不是很明显,我决定和大家靠上了,不成功便成仁,不达目的我也不撤兵,这样明天咱们早走6点出发,再在唐指导员一组加上老陈,重点排查东北方向的乡镇,切记一定要加快进程,不能再无故延误,这事可不等同于其它小事,咱们全力以赴……
  酒宴结束地晚,但气氛总算上来了,一行人就又都显得豪气十足信心百倍起来。
  小黄送完大伙最后一个往回赶,车在楼下停稳时,小黄意外发现自家的窗口还亮着灯,心里立时生出一片温暖。
  悄悄上楼,打开房门,小黄吃的一惊。只间客厅里一片狼籍,满地是小汽车、洋娃娃、饼干、饮料瓶,儿子就势斜躺在沙发一角打着小小的呼噜。
  璀枚并不在家。
  小黄猛地觉得自己身心疲惫,痔疮又趁机火烧火燎地燃割起来。小黄轻轻报起儿子往卧室里走,脑子里乱糟糟的没个头绪。
  儿子却猛不丁醒了,对着小黄叫喊着,叔叔,叔叔你别走,给我买……却又沉沉睡去。
  小黄放下儿子也不放水洗澡,脱掉泥袜子纵身上了床。睡梦中他打着如山的呼噜却意外发现自己仍在醒着,想什么呢?脑子里仍是一片糨糊。妻子璀枚在脑子里盘旋缠绕了好久,小刘的影象却又赶来趁火打劫,一会儿又是鲜红的公章在眼前晃荡……小黄本想起身看看几点了,却又懒了一会儿,竟慢慢睡去。
  小黄感觉刚刚睡下不久,电话铃刺耳的响起,小黄朦胧中起身发现窗外天已经亮了。电话是妻子璀枚打来的,在那边问了句:你回来了?也是一种疲惫的腔调。
  小黄想发作,回头朝儿子屋里望望,转而又放弃了念头,没有说话,只轻轻地放下了话筒。
  小黄抬头看表见已经6点半了,就估摸着单位那几个人都睡地很死,就叫醒儿子说,宝贝,送你去姥姥家。
  儿子显然不领情,一边哭闹着要再睡会儿,一边说不要去,不要去,姥姥家没有冰激凌和小汽车,而叔叔家里有的是。
  小黄一边给儿子穿鞋,一边套儿子的话,问谁是叔叔。儿子说,叔叔就是一个大人,他把妈妈装在小汽车里带走了。
  小黄还想琢磨着问点什么,儿子却哭地愈加凶猛起来。小黄抡起手掌想打,在半空惶了惶又放下,吼着说:今天去你姥姥家把妈妈找回来,找不回来你也别回来!儿子听了竟变得吭吭唧唧的,不再要睡觉了。
  小黄开着车,爷俩连早饭也没吃就往儿子他姥姥家赶,到家小黄喊一声,妈,宝贝放下了,我有事先走!说完不顾儿子的哭喊就往外走。
  老太太从屋里赶出来一边接孩子一边喊,又不是我的儿子,整天不管不问,你当这是旅馆啊!老头子还在屋里躺着呢!
  小黄不回头地走进车里,发动车的时候看见老太太正狠劲地亲儿子的脸蛋儿。
  小黄将桑塔那开地飞快,不一会到了所里。
  刚好差一刻8点,所里还是一副静静的模样。食堂炊事员老西和小杜正在松树下训练一只黑猫,黑猫面对四只张牙舞爪的手臂伸出一支前爪试探性的撕咬,老西和小杜夸张的嬉笑着。
  他们看见早到的小黄忙打招呼,老西说猫这几天熟悉了地盘儿可机灵了,看来二十块钱买它值!小杜只是一位地点着头笑,充满了对正式员工的敬羡之情。
  小黄低头看看黑猫,黑猫也抬头望望小黄,接着黑猫衔起地上一块木棍撕咬起来,见不能战胜木棍又叼着它爬到松树枝上仿佛寻找什么帮手。
  说话间小刘来了,小黄迎上去两人进了办公室。
  小刘刚一进来,就扑在小黄怀里。小黄看看外面,也不拒绝,当是小刘又在思念丈夫便关切地问,还没回来呢?小刘含着泪摇摇头。小黄长长地“咳”了一声。
  小刘幽幽地说,一个人的滋味真不好受,这还没有孩子,真要是有了,他还这么抛舍着我我非跟他离了不可……眼泪象断线的珠子一般滚落在小黄的胸前,小黄也悲伤起来,原先总以为是小刘性欲强,好招惹男人呢,现在他才发现其实小刘正跟自己一样受着非人的折磨……
  外面响起了车鸣声,另一辆桑塔那开进来了。小刘赶紧起身擦擦眼泪假装在收拾桌子上的什么东西。
  司机是县局派来的,但并不是副局长的亲信。刚一下车就对小黄神秘地笑笑,说你看吧,我猜得出领导们肯定来的晚,8点开会9点到,10点晚不了听报告!现在8点零一分了,人影儿还没见呢!
  小黄很反感他的话,既不把他当领导也不把他和小刘当人。就说咱们开车的就是孙子不假,还必须得勤利点,不然不小心连这碗饭也丢了谁养活老婆孩子去!
  司机吃了闭门羹,知道小黄并不是专职开车,只好涩涩地说,对对,就是就是。
  刚说完,桌子上的电话此起彼伏地响了,小刘接听一一记录下到哪里哪里接哪位领导。
  司机抢先走了。小黄也发动好车子,小刘却打开车门走进来。
  我得跟你走,小刘说,昨天就是刚才这个变态狂想非礼我呢,在去北学庄前他偷着向我要我正穿着的长筒袜,我不给骂他有病,谁知他竟趁我喝多了睡着之后,给我脱掉了!直到回家我才发现……
  小黄恨得牙疼,将油门一脚睬地山响。说,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早知道一会儿早把他废了!
  一一接到领导,所长见小刘打破了原有格局,就想让小刘到另外的车上去。小刘却流露出一副悲悲切切的样子,副局长见状说,我最见不得女孩子伤心,这样吧,我和小柳过去,老陈老许过来,今天重头戏放在你们车上了,保持联系!
  所长不想让副局长上唐指导员的车,就有些不满,但见副局长已和柳副所长下了车,也没再坚持。所长朝小黄挥挥手说,走!
  刚一出发所长的手机响了,是赵喜打来的,说老哥太见外,昨天也没吃饭就走了,以后我去县城还管不管饭啊?所长说你别卖乖了,就说什么情况吧?那边把情况一说,所长的 脸就黑沉下来,面露杀机。
  所长关了手机说,南副囤的情况是这样,有两个人排除了嫌疑,还有一个没找到人,据说他前天来过县城,现在就看老陈的了,他叫张过东。
  老陈眯撒着眼想了半天说,我不敢确定,都这么些年了,名字记不得。
  所长说,你再在路上回忆回忆,今天我们去西边垛石桥,南副囤再让赵喜查查。一边给赵喜打手机说,今晚在“得胜”准备好了,昨天没喝的酒今天务必得补上,至于最后一个嫌疑人你还得给我靠上,这也是你们的本职工作。
  那边答应地很爽脆。
  小黄脑子里乱,车开地也无精打采。小刘从反光镜里看出来了说,黄哥,来支曲子吧。
  小黄看看所长在一边打着瞌睡,但还是打开了录音机。
  老陈和所长对流行音乐没兴趣,相继着打起了呼噜。许副所长却一饱精神地随着录音机哼哼,小黄则不时侧转身子和小刘轻声谈着昨天下乡的情景。车厢里流溢着某个女歌手情深意长的小恋曲……
  桑塔那刚一开始颠簸,老许就来了劲头说,多少年了垛石桥还是老样子,车一颠我就知道是又上了贼船拉,想想前些年是怎么熬出来的呀!那个苦吆,你们年轻人恐怕是再也体会不到了……老许在垛石桥消磨过青春,仕途上也是百转千回,感叹起来就没完没了。小黄小刘知道老许是说给他们听的,也不接茬,只好奇地张望窗外的景色。
  垛石桥相对比较贫穷落后,解放前我党曾在此先后与日本鬼子国民党开展过坚苦卓绝的斗争,六七十年代又以此地“翻趟域”的牛棚闻名一时。车子一边爬坡,许副所长一边介绍,这边的柿树下他曾是多个光着腚锤儿的孩子的头儿,那边的山坡上他曾经放过牛羊,他是怎样月夜站进沟底的小溪里摸螃蟹,怎样在场沿里的公社大会上表演坐山雕漂亮地甩大枪匣子,又是怎样把现在的黄脸婆骗进包谷地的……
  许副所长讲兴正健,老陈眯撒着双眼醒了,说,你还有脸讲你的那些臊气事!你就老实交代你在垛石桥玩了多少大闺女吧?小黄和小刘闻言笑出了声,许副所长就捅捅老陈说,没和你这个老不死的谈,别带坏了小青年!
  所长一个呼噜没打上来,睡梦中憋地难受,终于醒了,听听车里都是些惯有的浪笑,也不插言,将眼光放向窗外。
  村子虽穷,但进村的路修地凑合,昨天下了雨地上仅有淡淡的湿痕,并不见沟沟坎坎。老陈说自己当年在这里修路时,小黄和小刘还穿着开裆裤呢,小刘撇撇嘴说你们都跟到了家似的,看来今天事情顺利地多!
  所长说,谁也先别吆喝,牛皮不是吹的,垛石不是垒的,今天再没有成绩回去都给我等着瞧。
  老陈不以为然,点燃一支烟吁吁缕缕地抽着,许副所长是个两面派、随风倒,当即附和说力争完成任务,结束战斗!
  一行人先去马各庄,因为老陈在那里颇有几个旧识,60好几了还都爱开玩笑。
  众人弃车而行,山路两旁到处开满了各色的小花。蝴蝶翩翩,鸟声婉转,远处的溪流叮咚鸣响,家禽的叫声似乎格外的悠扬,不时从身畔惊跑的兔子让小刘很有撒娇的机会。
  小黄自然还是跑腿,先到马各村里找到书记,编了个理由说明情况,书记等到一行人聚齐赶忙道歉说,真是说不出口领导们,我们村里打实行村务公开后是一分招待费也没有了,就是有几个不是上边点头也不敢花……
  所长拍拍书记的肩,惊起一片浮尘。
  我们知道村里的情况,保证不给村里招惹负担,所长通情达理地说,我们不是没事到这荒郊野外吃饭的书记,请你和我们确认一下这几个人的现时情况。
  说完,所长让老陈把写好的人名递给书记,书记却能张口即来,说张安福前天下的葬,儿女不孝顺家里还打翻了天;李老汉子在家里忙着盖屋,你说一把年纪了他还洋气个啥?马旺金又才续了第三房,那娘们足足比他小了十一岁,快赶上他大儿大了这还了得?马旺银一直住在他二闺女家,吃香的喝辣的过的最舒服;马旺材自从上年咋断了腿就哪里也不能去了,又好吃懒做的一辈子连个老婆也没说上;马旺宝发了材,给他老婆镶上了金牙满村里转生怕别人知不道似的……
  所长眼见着一个一个嫌疑人被干干静静地排除了,心里怪不是滋味。
  老陈指着笔记本上的最后一个人名说,就剩下他了,他现在什么情况了?
  马旺九?书记笑了说,这个人你们也认识?老陈说他化成灰我也记得他,当年他求我办事一共给我打了 不到三斤老白干,却出去和旁人说我向他要了几瓶隔年陈酿!这个老不死的德行我比谁都清楚!
  书记说,就是就是,这人好喝,有酒就有一切,没酒就连命也不值钱,那年我们农村革命产业联社……
  所长见书记总是跑题干脆直截了当地问,马旺九现在什么情况?
  书记说还真不太了解,听说他现在推着破烂赶四集呢!
  许副所长问,这几天他去县城了么?书记脸上的笑有点僵持,疑惑地问,没出什么事吧?所长瞪了一眼许副所长说,没事儿,就想打听个人,给个孤儿找亲爹呢……
  书记听了有点感动,说你们工作这么忙还下来跑这种事真不容易,看看你们鞋上的泥就知道没少跑路,你们可真只好人啊!可这马旺九没听说有过孩子,他年轻的时候老婆跟人家南蛮子跑了,压根儿就没生育,不可能是他的孩子,况且他的娘们根本就不行……我最后一次见他有两个星期了吧?他说要找酒喝去,问他上哪儿,他说你别管城里就有地儿……也许他这几天上城里去了。
  书记这么一说,众人心里一紧。
  小刘突然尖叫了一声,攥了一把的鲜花也让她抛出好远。
  小刘对所长说,您忘了,我们还丢了个计算器呢!这个马什么的他是赶四集的……
  所长的精神也提起来了,连声向书记说谢谢谢谢,帮了大忙了,孩子的身世八成有着落了……
  书记也高兴,连说今天正好是胡家庄集,马旺九一定在那里摆摊!
  几个人谢过了书记就往车上奔,所长走在后头向书记说,有事来城里找我,并给了书记一张名片。
  书记热泪盈眶地望着所长,点点头。
  一路上,虽然仍是步行,但几个人的劲头不小。步履矫健,走路升风。
  路过垛石桥了,小刘要大家在这里合个影,所长说,那是,必须合个影!
  垛石桥边的两块巨石其实是天上的陨石,这方面曾有过懂行的人的鉴定,但时至今日谁也不敢打它的主义,因为垛石就是垛石桥人的风水宝物,是被当作图腾崇拜一类的宝贝多少年传下来的祖物。
  五个人在垛石桥上摆好了姿势,却一时找不到给照相的第三者。好容易有个汉子过来了,却双手打哆嗦怎么也摆弄不了几千块钱的进口相机。小黄说,我发扬发扬风格给大家照吧,说着不等小刘抗议就卡嗤卡嗤照了几个姿势。
  所长摆摆手,示意大家继续赶路。
  小刘却跑上来拽住小黄的袼褙让所长照一张,说我的相机谁的倩影也不能落下了,留个纪念么!……
  所长饶有兴致地摁着快门。
  有了昨天的遭遇,今天众人都无一不是换上了运动鞋,但崎岖的山路还是令老陈和两个所长感到头疼。臃肿的身体翻过第三道山梁时,所长说什么也不干了。
  时近响午,饥肠辘辘,小黄也步履踉跄起来。小刘早就没了劲儿,勉强跟在后面哼唧,老陈恰在这时没了烟,一个劲地说老了,确实是老了。许副所长本来就有腰疼的病根,这下又犯了,坐下说什么也起不来了。
  一行人在草坪上躺下休息,不觉竟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众人醒来,又是小刘咋呼起来。
  原来是三三两两的村民买了东西往回走,许副所长说坏了,是胡家庄集散了。所长说还管集散不散,先弄点吃的再说。
  几个人就望眼欲穿地盯看着路面,生怕有买食物的村民走掉。陆续有几个买猪肉的走过,一行人已经忍无可忍恨不得吃了那些生猪肉。
  也巧,一个卖羊肉的推着小推车往回赶,羊肉已经凉了,但毕竟是熟的,一行人连价也没讲端上就吃。卖羊肉的见是一群饿鬼,就连自己吃的几个炊饼也让给了大伙。所长逮住只象征性地让了让许副所长就狼吞虎咽起来。
  小黄边吃边向卖羊肉的打听马旺九的下落,卖羊肉的听了说,那老头想钱想疯了,拿着个计算器在集上数钱玩呢!集不散光看来他是回不来!
  众人放下心,知道刚才一觉没错过大事。匆匆填饱肚子,就在原地守株待兔。
  卖羊肉的见一上午没卖完的羊肉一会儿在山坡上卖光了,高兴地和所长算帐,一边用力盯看小刘缱绻的身体。所长催他再把钱数一遍,他却问你们是总算帐还是单个算,如果是单个算,姑娘的钱就可以免了。小刘瞅了他一眼,他黑嘿地笑笑,推着车子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山坡里没遮没拦,日头老高,时候却往往已经不早。
  五个人把眼睛等绿了,赶集的村人还是有稀稀拉拉往回走的。老陈的眼睛花的厉害,不一会儿,眼眵就迷糊了视线。
  小黄起身做了个伸展运动,向所长请假说去解个手。说完就象长草里走。
  夕照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地里蒸腾着滚滚的热气,长草间各种不知名的昆虫咝咝拉拉地叫着很是糁人,小黄拣处干净的草丛蹲下来。
  小黄掏遍口袋发觉只有半张破报纸,便津津有味地享用起来。小黄一直有个蹲厕所看报纸的习惯,山里的凉风偶尔吹过,蒿草响成一片惬意的喧哗,远处隐隐传来的包谷香味让小黄很感享受,就忽略了野外撒欢的不安全感,一任身后炮火连天。
  报纸中缝看到第三遍的时候,小黄的腿麻木地不行,就起身结束战斗,已经发作的痔疮又火烧火燎地疼痛,小黄整个身体象被掏空了一样……
  突然小黄身后长草穸稀碎碎地响动,小黄还没回头,就被一人拦腰抱住。
  小黄感觉到脊背上多了两处塌实和温暖,环抱自己的手臂藕芯一样的白,就猛地转身拥吻住死死贴在背后的小刘。
  小刘来势汹汹,小黄也气贯如虹,两人将声势制造的很大,小黄借势把小刘推开雷区按倒在一块巨石后面。
  正是久旱遇甘霖,小黄将自己一连几天的愤懑压抑和冲动毫无保留地宣泄而出,小刘贪恋着小黄的唇舌,似乎已将自己融化在小黄的口舌间。烈火燎原,小黄的手慢慢开始在小刘婀娜的躯体上做试探性的游弋,激情中的小黄并没遇到什么本质性的大规模抵御,小刘在小黄的怀里渐渐酥软下来。
  小刘挽着裤管儿穿着紧绑绑的牛崽裤,这使得小黄的动作拙劣而缓慢,小刘似愿非愿的等待不堪这种尴尬的静默,下肢搅动的幅度也逐渐加大起来。小黄被地上的石坷拉硌地手背吃疼,姿势也出奇地笨拙,手下的动作很难一时出现突破性的进展,小黄感到刚刚拉开那条顽固的裤链时,所长的呼叫声从近处平地乍起……
  两人赶忙滚开,小黄略微整整头发,先自起身迎着所长走上前去。
  所长一见小黄就黑乎着脸说,是去解手还是去睡觉?半个多小时了,都象你这样正事儿还办不办?
  小黄低头认错,不置一词,却发现自己裤子上的拉链洞开着。
  小黄顺着所长忧郁的眼光向山坡上望去,那里多了个推着独轮小车的老头,高高瘦瘦的,委委琐琐的,正跟老陈嬉笑着打着哈哈。
  小黄看看一边精神颓废的许副所长立时明白了,那就是马旺九不假,但毫无疑问已经又被排除了。马旺九嘴里含着根狗尾巴草,手里摔打着一枚破烂不堪的计算器,——那计算器显然不是单位上刚刚丢失的那个……
  小黄随所长无精打采地走上山坡,心里正砰砰地敲打着内疚的心鼓,小刘的一声残叫从远处传来。
  所长和小黄同时站起来准备向前奔,又彼此停住看看,所长指着远处对小黄吼:还愣着干啥,过去看看?!
  小黄硬着头皮跑过去,见小刘摔倒在一方陡堰之下,裤管下面有一小处划破了皮,地边上还乱七八糟地滚落了几根手臂粗的千斤黄瓜。小刘裂着嘴喊疼,小黄一边拽她一边用手指刮了刮她的鼻梁骨说,别装了,哪儿有事?从哪里得的黄瓜?
  小刘上来也不答话,假装生着气收拾黄瓜,朝所长一行人走去。
  小刘虽然摔伤了,但还是一瘸一拐地先给所长递上根黄瓜。
  所长接过黄瓜也不安慰,却说,我说呢,去搞黄瓜吃了,我和老许真是老了,要说再怎么口渴的要命也想不到去偷几个黄瓜解解!
  一旁的马旺九忽的站起来说,所长我这有水呀,说着举起脚下的水壶晃晃,水壶上的锈瓷便哗哗掉下几粒。
  所长心情不佳连眼珠也没转动一下。马旺九当是众人嫌他脏,就还想解释,许副所长插过来对着小刘说,黄瓜也是嫩的好吃啊小刘,给所长的那根太老,咬不动了。
  小刘含着一包委屈听着两人的话,说,这可是园地里刚结的千斤黄瓜呵,都不老。
  老陈笑着发话说,我看也未必,你给小黄的那根我看就挺嫩。
  小刘翻了一眼小黄说,那是他自己抢的,我没给他。
  众人打会儿哈哈,还是恢复了抑郁的气氛。马旺九见天色不早,除了老陈又搭不上话也起身赶路。
  众人就长长地叹了口气,残兵败将似地走。
  由于中午吃地凉羊肉,走了没多半的路,几个人除了小刘、小黄都开始喊肚子疼。所长和老陈一溜烟似的窜进了包谷地。
  剩下许副所长捂着肚子,却原地不动的咳吆。许副所长惊奇地看着小刘小黄,还想半开着玩笑地喘息道,你们可真是运气十足,配合默契!年轻啊!凉羊肉都把你们怎么的……
  其实小黄心里明白,是自己及时排了毒,而人家小刘压根就没吃几口。心里的快感就慢慢流溢出来。
  几人坐在原地又消磨掉半天,所长从包谷地里神情紧张的出来了。恰巧这时许副所长的手机响了。
  是副局长打来的,上来就责斥怎么搞的!唐指导员打所长的电话却总没人接,你们这边情况怎样了?
  许副所长见所长还在提裤子就没放弃这个邀功的机会,简单地把这边情况一说,那边却猛不丁地换了人。
  所长接过电话说,局长啊。是这样的……一听那边已经换成了唐指导员的声音,就直接问起了那边的情形。
  那边也许是在赶往县城的路上,话音烘烘隆隆听不清晰。所长也就挂了手机说,往回赶!
  众人归心似箭,却脚步疲软。好不容易挨到垛石桥马各庄小黄停车的地方。
  所长扶住桑踏那俯瞰了一眼远处的山坳,长叹一声前腿迈进车门。就在这时众人听见车后面有人喊着,停车!停车!……
  所长回头看,见原来是马各庄的书记领着几个人跑来了。书记上前握住所长的手激动地说,等你们一天了,你们才回来啊?这山路大老远的可不好走哇!我给你们带了点山里的特产回去尝尝……咳,孩子没亲爹娘最可怜,我从小就是个孤儿……你们可是行好啊……
  所长赶忙寒暄,一行人说着客套瞎话。眼睁睁地看着几个村民将几箱新鲜的葡萄、花生、栗子、核桃塞满桑踏那后车厢。书记想地意外地周全,还给老陈捎上了几瓶农家烧刀子。
  回所的路上,一行人都静默无语。小黄透过反光镜窥见所长的眼圈红了几红。
  车先开回所里,与副局长他们汇合。
  小黄见唐指导员的桑踏那也没空着,甚至车里坐着的周敛还满面红光地怀抱着几个大箱子。
  副局长跟在柳副所长后面下车的时候,用手在柳副所长的后裙下随意地摸了一把,柳副所长没有反映。
  笑容又重新爬回所长的脸庞,面对彼此,每个人的脸上都笑开了颜。
  所长的手机上显示出了赵喜的电话,所长接听听到的却是赵喜已经在“得胜”定好了位子只等开席了,所长抬头看看副局长,副局长说,反正都是专款,吃吧!
  经过一天的疲惫,小黄小刘老许老陈周敛都放弃了宴席,领导们乘车绝尘而去。
  小黄给家里拨电话,电话响了好久没人接,待小黄将要放弃时,突然有人接了,却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小黄咬紧嘴唇不说话,那边的男人也等了许久,不知是不是有意让小黄听到好象是对远处的女人悄声说了句,怎么没声音啊?是你丈夫打来的监控电话吧?女人隐隐地说,又是你的恶作剧吧?我们家小黄啊?要是早会这一套……你放下电话啊,别玩火儿……
  小黄心里一凉,眼泪就出来了。握着电话本想发泄一番,那边却搁掉了。
  小刘看看四下里没人了。凑上来对小黄语意缠绵地说,黄哥,咱们今晚一起……?吃饭……?小黄没有拒绝的意思,说出口来的却竟是,以后抽机会吧……今天得回去带孩子……不顾小刘莹莹的泪眼,独自朝某个方向走去……
  夜街上隐隐浸上一股冰镇啤酒般的凉爽,日间的嘈杂和灰烬渐次潮退,道路两旁的梧桐树上偶尔划落掉几片干涩的树叶。不知在哪个角落里响起了凄美的手风琴声,年老而温暖的琴弦拂过小黄的心头,一种很久远的思绪将他弄得莫名悲怆。
  北环路上的灯一盏盏亮起来,正是美丽的傍晚时分。小黄落魄地走在比翼双双的街头,心中泛起一场前所未有的疲惫。
  就这样一直走到半夜,小黄才将疲累的身体拖到丈母娘家。家里的灯光早就熄了,晾一屋子黑在外面阴飕飕地冷。
  小黄在门外矛盾了一会儿,还是擂响了屋门。老太太在里头颤颤地喊,谁呀?大半夜的鬼敲门!
  小黄说,我,妈,开门。
  老太太赶紧起身开了门,见小黄还只穿着件薄体恤,就啧啧地没好地声说,又吵嘴了?你们还是小孩子么……
  小黄不答进屋就想拽起孩子走,儿子睡梦中见是爸爸,迷糊着说,爸爸,娃娃,娃娃,爸爸,……
  一阵疲惫涌上来,小黄就势躺倒在儿子床上。老太太见壮摇摇头苦笑着走了。
  凌晨时,小黄被窗外瓢泼似的大雨惊醒,儿子的脚丫子正在自己嘴里哈喇着,小黄明白今天的寻找工作只能暂时搁浅了,就索性脱光衣服睡它个天翻地覆。
  大雨夹杂着暴风雷电肆虐了整整半天,小黄沉沉地醒来,就见老太太在一边哄着儿子玩汽车。老太太看看小黄,说,这都是干吗去了?就跟几天没睡似的,刚才璀枚打了好几次电话了,问你和孩子在不在,下这么大的雨把她吓地够戗……
  小黄有气无力的回说,她还知道害怕,家里就是招贼她还有保膘护身呢,跟他儿子学会了,玩火的技术棒着呢,天黑不怕黑!
  老太太躬身把滚到一边的小汽车拿回孙子边上,奚落着小黄,别成天鸡毛蒜皮的惦记着,璀枚的工作是有些拖累你,但那也是没办法,昨天你德州的干兄弟带着儿子凯凯到家里来了,璀枚忙活了一天也没找见你影子,咳,都老大不小的人了,过日子得自己去慢慢体味了……
  小黄似乎没听明白老太太这番颇具哲理的话,自言自语着,徐民来了?……
  暴雨声势渐小,小黄起身的时候感觉自己象浑身散了架,但还是抓了把伞领着儿子往回走。
  街上的水积了厚厚一层,映照着大路上红红绿绿的雨披。
  小黄说不清是什么心情,脚下的步副越迈越大。
  小黄刚到楼下,正巧碰上买了凉菜盒饭的璀枚往回赶。
  璀枚穿的比较简单,迎着凉风冲着小黄打了两个惊天泣地的喷嚏,小黄话语中不带任何语气色彩地说,才一天不回来就熬煎不住了,打阿嚏是有人想呢。
  璀枚不接话,径直朝楼上走。儿子却一个劲儿地喊:妈妈,妈妈。并一阵小跑赶上去扑进璀枚怀里。小黄趁机接过璀枚手里的食物。
  刚进门口,小黄见儿子脏不拉及的小脚将璀枚上身的吊带背心上蹬出了支脚印,就用手替璀枚在背后擦擦,许是这个动作打动了璀枚,璀枚脸上有些解冻,说话了:还打电话试探起我来了,结婚五年了,谁还不知道谁?我是那样的女人么?我在公司里给人家低三下四,回来还不是紧着慢着伺候你满足你?我得到什么了……说着竟呜咽起来,小黄不知所措地环视四周,就听到璀枚的哭声越发肆无忌惮直至歇斯底里。
  门的响动拯小黄于为难尴尬之中,小黄要走过去开门,却被儿子抢了先。
  进来的竟是徐民!儿子一个欢呼跳上徐民的肩膀,小黄来不及与徐民拥抱却接到了跳上来的凯凯。璀枚站起来用纤细的手指擦擦泪就破涕而笑。小黄刚想朝她说点什么就结结实实地挨了徐民一记老拳。
  外面的雨停了,小黄正疑惑徐民及凯凯鞋上怎么没一点泥水,璀枚说,大哥当了副总经理开着小车呢,来小城一个多礼拜了,想来又空不多,还不让我告诉你想给你个惊喜……
  小黄笑笑点点头,询问起徐民的近况来,一边眼睛余光中发现凯凯和儿子正在叽喳着玩火柴,妻子的吆喝声从厨房里传出来:凯凯你们别玩火,晚上尿床!……
  谈话间,小黄心里舒展开来。
  突然电话铃急切地响起,徐民笑着说,你的电话铃声太刺耳,还不赶紧换一个?小黄也觉得今天的电话铃声格外刺耳,接起电话才知道是小刘打来的。小刘在电话里抑郁地说她丈夫回来了,今晚要请小黄和璀枚去家里吃饭。小黄默不做声,还是在小刘的话音里听出了无可压制的兴奋,刚想着怎样措辞,听筒里又传来一阵嘟嘟的呼叫音。
  小黄赶紧抛掉小刘把电话接过来。
  原来是所长在亲自下通知,说所里发生紧急情况,立即集合!
  小黄向徐民简单告别一下说,咱们好酒留在晚上喝,不醉不睡。说完在徐民理解的眼光里冲进雨幕……

  下午六点二十分,单位上的十六名正式职员都赶到了,小黄看见副局长也坐着整修一新的桑塔那来了,副局长脸上挂着疑惑的神情向办公室里所有人点头致意。
  所有人都几乎用一种悲天怜人的眼光望向所长。
  所长语气缓慢地说,大家别都绷着脸啊,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公章和计算器,————找到了——!。
  所长说完停顿了一下,没有等到所期待的掌声和响应,接着说,公章和计算器是在办公室北窗后沿的牛皮纸下发现的,是老张今天下午拉肚子绕近道解手时意外发现的,至于它们是怎么瞒着封堵结实的北窗“飞”过去的,我还要继续调查!……
  北窗是早在几个冬天前就已经被封堵严实了的,公章怎么会自己跑到它后面那长满蒿草的牛皮纸上的?
  小黄忿忿地朝办公桌上看了一眼,突然在公章和计算器上发现了一滩龌龊风干的遗迹,小黄心里顿时生出了老西和小杜逗猫时的情景……
  小黄顺便抬头看了一下四周的人,除了他自己,好象谁也没有表现出哪怕一丝的兴奋来……
  (全文完)
发表于 2002-10-27 20:14:19 | 显示全部楼层

中篇小说《寻找》

很久没有见到你了,没想到你又有了 这么好的作品,可喜可贺!
 楼主| 发表于 2002-10-29 22:10:41 | 显示全部楼层

中篇小说《寻找》

姐姐,你还好么?
很想你哦……
发表于 2002-12-13 18:02:33 | 显示全部楼层

中篇小说《寻找》

感觉是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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