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1、1-30 蜕心堂作画适时手记

江南达者童山雷

2021、11、1-30 蜕心堂作画适时手记




1、《秋日下 一派阴霾罩麓滩·黔山纪行》。当地野山旅途得来。最是有体会者：深心凡称入画之地，皆多非名胜处，而每常只在这并不为人属意之凡淡山水间。若此，山环水抱，岭梁麓滩，有似趋避揖让成形。其路桥民居，绰约隐显于幽林内外；恬然钓者，端坐滩头，独对亘古流逝不尽之水。则微阳映照大野，秋风轻拂，云霾开处，柔光掠波激浪，漫目但见溪河面上，泛起如箔似绸般的涟漪。这画者瞩目乃觉心动，铭于记忆，归来发掘之，凭借手中色墨毫翰，略无阻滞一气呵成得图且欣然题句。其文情艺趣，自不待言矣。又，前次偶触于心并明确命名之“墨调”及“色墨调”一说，今转思之，对吾国既有之画学理论与绘画实作，亦或果称俱小有裨益。远年尝提出关于正式创建“比较绘画学”学科之构想，兹，当也算是从属概念之一吧？2、《寂野荒滩任漂流 “南江大峡谷”景色·黔山纪行》。其旨趣既见于图。寻常峡滩之地，辟作此旅游景点。临水之处，平凡“设施”俱在；岸坎之下，几多橡皮胶圈停浮于彼，而整体因雨后尽显浊黄的水面上，浅滩湍急，却并不见一“漂流”者，这荒寂之状，或真说明现时疫期内旅游业之萧条也。然院坝中亦有二女闲步于花丛边，遥远之隅，路桥高架，一鸢遨翔昊天，似甚可表明这黔山荒峡“景区”特色。画作视感雄浑，大笔挥扫下同时不予忽略各种细节，则吾人临案之际“胸怀兹境”之概，不言自明矣。3、《危峡外 白云渺淡映高天·黔山纪行》。进入这南江峡谷，唯觉其荒峻幽险，虽景色平平，也自有一番尘世间难得的清润闲适气息。当时偶然得见三二游人沿峡底窄逼栈道行走，浑黄流水，喧虺于浅滩高崖间；却另有细细清亮悬泉，滴泻在苍苔遍布之“巨蘑”般岩壁上，伫足观之，眼角余光带及天外柔白云朵，也甚觉有其趣味。此画便将这综合感受构成画图，并佐以束放有序之笔触与浓淡有致之色墨，予以表现。入目视象之感，雄沉莽荡间，同时可见丰富层次变幻，且似微有一丝令人感怀之悲凉肃穆气氛，若隐还显，只在这横贯画幅却斜带而下、色泽亦相对觉着明黄的湍急水面低回漫延……4、《峡江迤逦湍流去 谷口空余花蕊红·黔山纪行》。窄峡出口，危崖对峙。二游人沿栈道徐行。幅面中心视野处，矮平石桥横亘；流水下滩后，喧湍回折，渐向远方。近前或高或低“点景”之地，三二亭台，窈然可见。通体景象，示明其仅为“荒僻旅游区”无疑。甚是触目者，路边一株艳红花树，迎风摇曳，与周遭苍翠清幽丛莽对照呼应。此平凡风物，抒写之际，全在于以笔墨情调为基本“看点”，因而乃于近景之岩石草树与中、远景之山势滩流格外着力用心，得成浑茫一体中却又能见丰厚浓淡层次变化、且可隐见内中若干点、线、面、体“串”作其结构韵律，如此这般视象感。而一切皆出以率意之手笔。顾以思之：或兹亦恰堪表明达某为人从艺“心灵手不巧”（有其想法同时手势即使放逸却偏向拙笨）之特点。呵呵。5、《出峡幽江萦玉带 依滩峻岭幻金佛·黔山纪行》。随前景出窄峡而经桥坎，湍水跌扑下滩，径向相对较宽峡谷。其余一切景色不过皆属时空转换得来罢了，唯有临滩一山，足令吾人作奇异想象，盖因其左看右看，恰似一尊坐佛也。于是画作以此为构思，取夕照之下，金赤之光辉映于彼，而画面其他部分降低色度，且总体趋于阴暗调子，连“黄水”也一变而成幽寒“清流”，乃凸显“佛光辉照”之相对温暖明艳处。笔法仍出以雄放洒脱，尤其以刚健块线，表达这所谓“喀斯特地貌”区域景物特点。有意无意间，不觉精彩毕现。格外值得一记者：幅中所用，多为宿墨脏色，然入画之后，似乎正巧示其苍茫黄昏沉郁幽粲之状。最是记得少小时心仪的一句话，道是某外国画家，调色板上的颜料每像污泥一般肮脏，但一经拿上画布，却总好似金子一样地闪亮。由此可见，有过研究西法色光手段之经历，画者处理翰墨丹青，自是与“国粹派”有其不同处。另，同时的确也证实吾今常思之“墨调”与“色墨调”概念，作为画理，果堪成立。6、《月泛清光荒峡远·黔山纪行》。沿岸顺水行至路尽头处，伫足四望天野，除所来之径周遭，已具“开发”模样，水流下方，远外苍茫一片，竟不知云霾之下为何。当时亦尝设想，倘于月夜在此观景，必另是一番奇异感受。而画者则有这“能耐”，庶可借此重作安排。于是今者回顾彼时情景，当即铺纸挥毫布墨，凭着感觉未退，一气将此心中景象刷刷写出。其纵横捭阖、意气风发之概，甚令沉溺于是之艺趣文心，顿觉惊奇痛快。此种大笔挥写带染范式，原为吾辈二十来年前即觉得心应手者，一则当年多皆囿于小幅画面，二来此后总欲另在“深沉丰厚”几字上致力，故尔每属偶一为之。画成，抚腮静观入目那阔大雄沉、丰富多变且是简淡而又干净利落之通体视象，并吟味甚含格律诗意之题款，乃觉这多年来所行曲曲折折艺途，心力当未虚耗。7、《鄨水牛塘关渡口·黔山纪行》。生僻古怪之地名，暗蕴悠远之历史文化。画者实游其境，得于看似并非“优美”之风物内，细加体味其意，乃紧扣彼之形神，抓住且强调一二“看点”，遂得予以略带夸张意趣之表达。若是，关隘虽为新建，因所倚山岭势态，竟恰如一鲁莽“山大王”镇坐那厢，于是整体视象，顿感韵致不凡；兼且正处夕阳下光影交汇之点，景物忽明忽暗，更佐以天空一朵飘浮红云，并泊船处缭乱摇荡之水纹，益觉幽杳神奇。兹意之得来，其实乃是众人候坐船上、因三二不守时游客久久不至而颇不耐烦情形下。由此可见，这文心画魂，独能趁机跃于河流对岸高处而俯瞰于是，的确或真另有所得。8、《夕阳下 鄨水发吾思古之幽情·黔山纪行》。船游鄨水所感。幽润、荒古、回折、静谧之河峡内，孤伶伶之游艇慢行于斯。崖岸高峻，峙而束之。远外天空晶亮，淡淡紫白色云朵，映衬着一座恰当夕照之方形断壁；其余远近不同之崖岭坡滩，尽隐没在阴影内，然斑斑驳驳，毕现山石复杂形体之丰厚深浅层次。满幅悠悠墨韵，自是配合少许凸显彩色；而点缀其间镌于迎面绝壁上之“白云”二巨篆，以及画之左下隅一礁石上堆奉之图腾牛首，分明亦加强了这整体气氛的表达。此类画作，写奇异山水之形固然重要，但细细吟味阐发个中情思，更属不可或缺。兹画中一切有形，皆遵从其题旨焉。9、《江峡尽 云门开 光雾中 鄨水沿岸 难寻斑斑旧迹·黔山纪行》。写当地主景“云门”。其“喀斯特地貌”特点，毕显于斯。所有鬼斧神工、一若人造般形态，固不消论及了。画即取此巨大“石拱门”之下，游船轻盈划来行将穿门而过，厚实绝壁外夕阳光雾迷茫，云物俱在虚无缥缈间；而于内一侧，如凿似砌之壁，石纹坚实且复排列森严有序，崖下栈道逶迤，波影漾摇，反光映射壁上，三五水鸟翔集沙滩，静观船儿掠去，意趣甚是幽恬。这般画境，艺者想象空间实则已相当受限，唯力求将其现实情味发掘展示足够而已。倒也不知此等目标，达成也未？10、《轻舟泊岸处 幡然回望 云门之内锁幽峡·黔山纪行》。写出兹峡后情景。其秉承吾志：画境不同，手法亦异。前两画，一幽杳中犹见远辉，一清荫外夕阳晶粲；此则直写斜照之下，漫幅荡漾和暖秋光，一派澹然温柔情致，同时乃见角隅处微露清幽峡谷。而画法却反取极粗大之笔，简略挥洒点染，径得其意。许久不用这青壮年时代常用之法矣。转而偶用之，又焉能一如既往，终欲于寥寥数笔间，依据今之实际境况，另觅趣味。斯境也，游船泊岸处，三二客人，立于清艳阳光下，围而仰观一巨大“乌沉木”，当属引人注目之“看点”。另，惯常那反复皴擦渲染之法，岂是不好；唯以暗黑视象求其“浑厚华滋”效果一路，既经宾翁、可染诸先贤创建定型，也早已只是现成之物耳。吾意：因境取法布势，必要时不唯笔意至简，尤当惜色墨如金，方称见识与功夫。得画随感，志之备忘。11、《茅台镇 管它人世沧桑 我自微弥酒香·黔山纪行》。兹天下名镇也，实臻其地，甚觉庞杂零乱拥塞，纷繁而莫知所以之概，一如彼之市场焉。雨夜至此，感觉益显。而次日清晨，萧风疏雨之下，弥漫低空酒糟气中，于客店凭窗眺望该镇全景，慨叹之余，亦即谋构当作何将彼纳入丹青翰墨。今者，终究于内品咂出特定趣味，遂撷其大势而就重弃轻，放纵手笔，尽情挥写，兼借题款之语，乃共得可视意象。诸般所蕴，既于这满幅水墨斑痕间足任寻觅。而直呈眼前风雨飘摇境地中巍然兀立之隔岸高冈，顶戴着花冠也似云朵，又被覆镇以塔状之物（未近观为何者，约是雕塑甚的），且那蜿蜒赤水河，恰值雨后涨水泛黄，竟若一条金腰带般缠绕那厢，对于表现这潜在题旨，显然益发不容忽略。山水画作，固然不似社会历史风俗类人物画般，须或明或暗揭示主题，而岂又可只将山川云物径直画出，便算了事？12、《风日闲淡天渺远·黔山纪行》。黔地风物，若美艳盛妆贵妇者少，似清纯素淡村姑者多。而吾人行旅采风，又每常行经众人不起眼之处，偶触灵机，遂得画意。如兹所示，即那日于高速公路加油站外一时观望有感，渐次在胸中“发酵”而成。作时紧扣其题旨，取质朴渺茫山野，在萧秋淡荡风日下，那份深邃幽远、甚至令人感叹的视觉意象，辅以灵动劲健之笔，连同富于色光效果之墨趣，略无阻滞毕之。其“色墨调”，原欲淡白，自也将另是一番景象；然终赋予相对深沉，乃呈云天层次，一如斜阳西下、光影集中显现之总体情势。近前围墙内一迎风伫立雄鸡，与整体随风向飘扬翻卷之“笔触”，既形成画面气流感，亦分明又于画作内蕴上，别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或此即正称“画意”也。搁笔之际，颔道观之，画者数十载生涯亦然如风烟逝去，心海间宁不顿生浩叹乎？本次黔山纪行之画至此终。13、《江南麓野水风清·广福山后岭秋意》。巴渝本土景致，辛丑仲秋自家兄妹偶聚于这僻背之地某“农家乐”得来。写夕阳西下时分，山野大泽畔，天气高爽、晚风轻拂、人行堰坎、波漾清涟，如此这般虽属平凡实亦宜神舒心情形。满幅出以长劲笔触，或线或块，并浓淡干湿交互生发，求其静谧内生动多变之视象。光影迷离中，山形地貌，悉笼罩于渐次幽森之暮霭；而天外云霞，倏尔尤显晶亮，对比以微觉灰紫之朦胧远岭，益示其可观可玩。近前临水处，隐约一株芙蓉花树，红蕊盛绽而将于凋落，也点缀出所当时令。俗生意趣，贵在用心体味所历所感之基本氛围与般般细节，身为画者，更将斯情斯境着力发挥。兹画倘能得此，吾慰矣。本月之作至此终。




文中所涉画作，俱已上传于本人QQ空间相册（896274483）画库中。此帖附图为文中之第11帧：《茅台镇 管它人世沧桑 我自微弥酒香·黔山纪行》。其完整文图对应之帖，待日后陆续在本人微信公众号“中国画”（蜕心堂存墨）栏目中依序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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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仙童子

2021、12、1-30 蜕心堂作画适时手记



1、《野山将入夜 亦如吾人半老时·辛丑仲秋游巴渝南麓后岭偶感之》。续前本地游事。当日黄昏闲步山中，夕阳已坠，晚霞犹映天红。四下麓岭庄田，尽皆笼罩于沉沉暮霭，周遭一派岑寂。看看夜色却渐弥漫开来；路旁房舍亦见浑浊灯光。回首向来之处，居所侧畔那大水池，与天际云光辉映，格外日亮，诚谓“镕金”般的，甚有趣味。当时即觉这静谧丰厚甚至辉煌之秋日暝意，感觉何等佳好，惜乎为期不永，是真如吾身各种内外条件渐次成熟而堪叹其也将老去矣！今为兹画，即据此感受，勉力表达斯境。幅中色墨实沉苍润，笔意雄劲放达间亦复见其悉心收敛，视象具体然一切细节自于信手挥洒时顺带而出，并不拘泥于一一细致刻画，当与所示意境相称。似这等画作，自是承袭诸先贤所开法度了，唯愿仍有己之面目在，不至于观而与之两相混淆。2、《煦和乡野花湖岸》。仍写此次小游得来景象，却为翌日沿湖畔漫步所得。画中布湖滨一隅，密树荫下，平桥接搭堰坎坡麓。远外川凹，薄雾与天际微云共示宁和秋晴；且见田畴间小溪曲折而至，侧旁亦有新旧农舍三二。近前水风拂岸，零星草木之花，尤其几朵美人蕉，婀娜多姿。水中两只麻黑老鸭，长伸着颈，似正满有兴味地张望着画之另侧，盛绽桂花与将枯藕芋间，一位徐徐行走的农家小姑娘。且是隐然可见，那小姑娘头顶上，还翩然有只蝴蝶飞随着哩。如此饱含生活情趣画面，料必亦只可于实地感受中得来；率性笔墨，从容不迫挥写而出，也与景物本身“天然去雕饰”风格相吻。3、《多丽·苍洱印象》。再一轮改换居所，恰值于现实人生所得画题暂且告罄，乃重拾己诗意、词意而为。此昔年滇游得来之词也，取其首二句之境，则包含对那彩云之南苍山洱海之滨的基本印象。如图，将“白云轻，群峰缥缈迷离。碧川前、风花雪月，长裹一派春辉”语势幻化为可视物象，且将彼处有名的“崇圣寺三塔”纳入，而径直以极澹然之色墨写其全景。似此等画面，固然相对易于取悦于俗众，但最忌讳的，却是画得过于“小样”。因此，仍出以己惯用之简率笔意，或粗或细，似详亦略，遂得感觉其有如世外仙乡、同时又充分表达其实地特点以及这画者个人风味之图中形貌神韵。搁笔沉思：这忆写多年前之境，经此心“过滤”且以文辞“推助”，或真亦与俗话说的“热炒热卖”式作画，有所区别罢？4、《六州歌头·远思  荒村旧梦，入髓意难平……》。己词意画作，远忆乡间生活所得意象而成。取印象深刻之当日来去路途辽阔全景，示以黄昏怪异晚霞下极其暗黑幽紫血赤之光影关系，并出之以浓酽近焦之墨与看似粗率实亦森严之笔，遂成视而殊令心目震颤之强烈效果。斯固为“原汁原味”之自然景观矣。则何又存半分闲逸之感；所具者，唯凌厉之情与泼辣之意耳。是以当称与原词主题相应，真是深入骨髓断难平抑之梦魇与思忆也。作山水如此，宁非“雅道”废弛欤？吾今每为画，不求幅幅合人意，但愿决不违己心，且是必欲使之皆成具备独立神貌之生命个体。拳拳兹志，何人可心会之。5、《归自谣·春暮》。己“乡间杂诗·远年怀想”所附小令之境。其文辞曰：“闻牧笛，麓岭云归人自得。邻墙一树桃花白。  清蔬果腹天尽黑。床头窄，倚灯把卷逍遥客。”为画，则只能是舍弃时间渐进因素，拟定一点，围绕其表现之。于是取暝暮之时分，吾人荷锄归来，四下迷茫夜幕将次降临，萧萧晚风中，荒凉坡麓尽显麻黑阴润，那初春乡野间的索寞情味，已毕显于斯。词句明确提及的那树白色桃花，定是不容忽略；而所谓“牧笛”，则只可能是令其存在于有无之间了，难不成还定要在哪厢隐约画出个牧童怎的？至于词之整个下阕所示之意，全凭小屋所透那昏暗灯光进行联想。有一点却必须厘清：此谓“逍遥客”也，岂真是悠然自得之古代高人雅士乎，不过乃今特定时代，困苦无奈境中，吾辈强持“英勇气概”、“乐以忘忧”之喻耳。一切笔墨表达，尽皆围绕于此展开。相信读画诸君，恐不至于在这种气氛内，亦然体验到那种传说中桃花源般的超然意境。而客观以言，此时此刻，纵使吾人也觉舒怡，那仅仅只是终日劳作后，骤然感到的一份肌体放松罢了……6、《伤春怨·风过小园》。亦然“乡间杂诗·远年怀想”所附小令之境，却是俗生某次甚为具体之感受。一日恰当初春时节，每每骤发于此时那秦巴之地的飚野山风，倏忽将咱自留地边的油桐树枝，都吹刮断了。风势稍减后，吾人拄着锄头，站立在犹然寒意瑟瑟的土畦间，四望这萧索山野，特别是下乡落户这几年来已是至为熟悉的这间队里用咱“安置费”租来的下段为老木板壁、上段为黄泥篾墙的瓦屋（其大半是房东的，咱与同伴合住最近处这一角），连同周边一点“纯私有”的稀疏豆麦，远虑近忧一齐涌上心头，那般滋味，非过来人，恐也真难知晓。小令已是好些年前写出的了。今作这画时，内挟胸腹中所余感伤之气，先是刷刷下笔，原以为会是一种率性侃切的视觉效果。不料时下这冬寒阴湿天气，所用棉料类宣纸，则洇浸开去，乃临时决定因势利导，以是终画成这般感觉。看来，这中国画创作，的确明显是含有某种偶然甚至是不可控因素的。顺将小令全文附上，以便看官读画参照。——陡折青芽树。转见残花无数。老豆伏于畦，瘦麦随风犹舞。    夜来天何怒？我则心哀苦。本已至穷愁，况复此、添新虑。7、《卜算子·野岭啸疏松……》。仍写“乡间杂诗·远年怀想”附词意。此前亦尝以此词作画，今者转将纤细松林改作粗壮大松，而枝干、针叶稀疏，乃于晨风中劲拂与喧啸。天际残月、云间飞鸟悉如词意。那小小“知青房儿”及周边环境，则径直用吾友“涧山居所”为素材，不唯与词意相吻，亦复与那实境更为神似。画法本身，尽以大笔出以整块色墨，造型至简，而浓淡虚实强弱间，仍甚得变化感觉。相同文辞，生发出颇为不同之两种画面，也算是身为画者有意尝试之一。8、《卜算子·拐枣拂寒檐，始觉风声厉……》。同样径直以吾“知青小屋”为原型，凭高假想成境，乃另得视象。其青森色墨，辅之以横出笔势，看似潦乱，实则恣肆点画之壑梁峰岭、一树一屋皆有“来由”，悉成喧啸激越之概，而将此心入骨记忆尽情写出，且与原词未竟之意蕴相吻。随附原词全文，以供参考——“拐枣拂寒檐，始觉风声厉。一缕晨光入破门，微照清森地。   掐指越三春，哪觅前程事。却把忧心付杳冥，兀自仍高睡。”另，其同作为“词、画之眼”的那株屋后“拐枣”（一种可食木果）树，当时此身在乡下，即每于晨昏之际闻其风中拂檐作响，而时至今日，那甚具特色的单调“嗒、嗒”拍击之声，犹然在耳焉……9、《河渎神·春水碧连天，长岛晴滩昼眠》。己词意画作，忆昔“县中”为“夫子”时周日四下漫游写生之境，仅以其词上阕为视象。题曰：“春水碧连天，长岛晴滩昼眠。写生画稿立旁边，二三鸥鹭窥看。”已将这凡俗人生忙里偷闲、同时亦为换种方式致力一己学业之事境，尽可能作“优美之趣”的表现。如图：郊县河畔野滩之间，吾人倾力写生既毕，似已困倦，遂逍遥自得地跷脚仰躺沙岸边上；近旁支着油画箱儿，并插着几杆油画笔。这都是当时常情之写照。甚是有意趣者，却引得几只鸥鹭好奇之心，近前来观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东。而画中景观本身，则并不作超乎实情的“美化”，基本如实展示那时情形而已，不论是这近景的河心洲岛（当地人称之“中坝”），侧岸的泊舟、野径、山崖，连同远景的普通房舍及旧式公路桥。但即便如此，沙洲上的丛树蒿草，尤其滩咀那枝伸展绽放的春花，衬之以湍流的清浅河水与绵延无山，且尽皆处在晴和渺澹云光的笼罩之下，则仍赋予了画面相当的抒情感觉。此词下阕又曰：“觉后微吟思沐浴，平滑清波如玉。却待晚霞新煜，逸闲心志方足。”看似更加闲适随性，其实皆是反衬那平时极端忙累的谋食与自我“修炼”（读、写、画）生涯。题外之话，点到为止。10、《河渎神·远岁之忆也》。同以前词之意作画。自顾前画虽于凡俗人生事境中得其隽永之味，然作为绘画视象感，毕竟稍显平淡了些。因此再以斯境，另出机杼，重新写得一番意趣。兹画中，吾人酣睡将醒，鸥鹭依旧兴致勃勃窥看吾画，则远岸遥天，已在黄昏明亮云霞映照之下，似乎愈见粲然幽旷。画作整体亦因欹斜而更加富有动势，点厾笔意间，抑制不住的恣肆纵横气概，堪称挟风并起。两画参看，自能审识其异同。11、《迷神引·一抹霞光辉遥岸》。己词意画作，其词首句为标题，实整个上阕入画为题款。辞曰：“一抹霞光辉遥岸，蔽却蜀江春晚。长滩陡凸，若波翻卷。令微茫，孤城畔，烟飞散。归鸟平沙聚，仄汀攒。回望千山小，万灯暗。”因取自家入骨铭心之昔日郊县形貌，隔河高处相望，乃展示幽微荒春残照下彼地山川全景。画中一石一径，一滩一梁，一树一岛，一屋一桥，虽非绝对照搬实物，然皆存“出处”，无不尽为引发此心深切忆念者。通幅意象，则于含浑苍茫间见其斑斑驳驳，又具起伏腾涌、一带而下之势，殊与“岁月消逝，心境依依”之内蕴本身相符。12、《夜半乐·野乡缺月昏暗，疏星隐没，灵蝠翩翩舞……意中一派锦绣……》。又为吾“乡间杂诗·远年怀想”所附小令之境也，且其堪称“自曝其糗”，将浮生一特定时段“想入非非”之意境心情，径直作此“形象显示”。画中依旧是这再三再四曾经入画的小屋及周边之景，而此却处理为清冷夜色之中，万籁俱寂，缺月疏桐、乱竹拐枣映衬之下，平白辄见此乡野瓦房上空，一团祥云集结于那厢，其内群仙翩跹起舞，赤、橙、黄、绿、青、蓝、紫七彩衣裙，婉然可见焉。此自是当初吾这未谙世事之“毛头小伙”臆想中情景无疑。唯倘识之所以如此，或亦可宥。彼时也，吾人在万般困顿之中，经历一系列艰苦卓绝奋斗，已然接到相关方面电话通知，说是已被四川美术学院录取，满心以为从小理想就此开始实现。而后孰料不单是这样的好事没咱的份，就连本县中等师范校，也都明说决不收录咱……画之右侧，那条弯弯曲曲的小径，或乃暗示：这，才是吾辈实实在在的人生之路罢。呵呵。
本月之作至此终。本年画作亦至此终。一切，来年重新开始。



文中所涉画作，俱已上传于本人QQ空间相册（896274483）画库中。此帖附图为文中之第8帧：《卜算子·拐枣拂寒檐，始觉风声厉……》。其完整文图对应之帖，待日后陆续在本人微信公众号“中国画”（蜕心堂存墨）栏目中依序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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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达者童山雷

2022、1、3-29 蜕心堂作画适时手记





1、《一落索·黄昏吟罢无事，把个鱼儿喂……目下岭原沉睡，暗有施工意》。新年伊始，清寂润寒中，以此己之小令为题，率意作得温暖干爽且是至为亲切熟悉之画境。兹，径直将吾今江南“云满庭”居所纳入图中，仅因画面视象构成关系之需要，而将时下这高层楼居式样，作一变通处理。画幅间，吾人“阳台小园”固属历历在目，则何以单独凸出于楼身外，乞望看官们休要求全责备为何不合视觉情理了，姑且看作“局部特写”罢。但放眼眺去，远外夕阳下，我重庆这“江山之城”一隅，虽亦非一一据实描画，然而倒还真个自觉是颇得其神似之意趣的。入住斯境的前数年间，凭栏西北远望，天地犹称一派空阔，目下长江滩湾，及隔江崖岸，并江上那鹅公岩大桥之影，俱似隐犹显，观之舒爽襟怀。而后近前坡原，渐亦谋划再修楼盘。此亦无可奈何之事也。兹词兹画，即以含蓄方式，将其事体本身与吾人情绪一并表达。写意山水，径直赋予此等内容，当也算是某种尝试。2、《涤雨松岗净无尘·远事也》。兹，吾箧内“旧境重现”类。那日例行由吾女居所回归自家为阿猫作“铲屎倌儿”，因心念及此却恰为吾兄仙逝两周年忌日，感思之下，遂重将此前亦曾有过相同题名之画作，另行营构。固因其已是盘桓铭志于胸的久远之境，一切细节，只存概要；是以具象入图，皆据所需，信意而为。只那略示形神之嘉陵江湾及江中“石门”（二巨石礁岛），左右或远或近的歌乐、屏鼎两山，作为主体存在的这崖岸松岗及岗顶小亭与松间群鹤，点缀于各式房儿（俱有其据唯稍稍调整顺向）间的芙蓉花树与高大旱柳，尤其朝着坡上走去的一大一小俩人儿，无不尽属此世曾实存而久已化作吾心幻象者。俩人儿自是当时吾兄弟。哥手中隐见持一弹弓；吾身为年龄相差五岁有余的弟娃，肯定便如小跟班样的，屁颠屁颠在后追随。哥“枪法”彼时堪称远近闻名；一则亦小小自负，二来也为自我激励，所以那木质“枪叉”上，从来便歪歪斜斜刻有“一枪一个”字样。当然，这不会是指去打那些白鹤了，所谓“一个”，麻雀而已。当时正值大饥荒时期，麻雀又属“钦点”消灭对象，是以倘果真又打到几“个”，一家数口，解馋有望……噫吁！此永驻心海之事境也，在这特殊时日作出，自是尤具其特殊意义。吾人尝见昔者星塘老屋后人偶有缅怀旧境之作，甚觉别有意趣。今己亦为，岂愿亦步亦趋相仿，乃另求所具“时代特色”耳。3、《氐州第一·星隐霜空，霞煜圹土，云中老鸹声悄。绿野边头，黄沙始处，微见河原清晓……偶拜河滨摩诘老》。己词意画作。取既见于题中数语，而尤示此“河原清晓”、“偶拜河滨摩诘老”情形。其基本景象，则以昔年游宁夏沙坡头所见当地山川面貌为依据展开。其旷远舒逸、于苍凉间亦见勃勃生机之概，固勿论矣。画中诸多细节，如天边横亘成阵之晓云、凌风飞掠而过之老鸹、徐行于沙海之驼队并那“绿野边头”的几丛刺棘，也尽皆类如文辞所述。近前二点景人物，则不消说其高大者即为古时在此留下千秋名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之“摩诘老”（今彼地实有其塑像），矮小且躬伏身躯者，便为达某自家矣。某谦卑之态，显然乃正乞求先贤赐我文才画意……一切内蕴，已见之于此。顺带一语：某家虽于今视世间艺文殿堂所有妄自尊大之显贵有似粪土，而真在倾心服膺之偶像前，原亦是不惜一再放低身段的。此之参拜摩诘、后来在西子湖畔参拜宾翁，拳拳寸心，俱可以之为证。4、《应天长·秋》。己“乡间杂诗·远年怀想”所附词意画作。取词之上阕语句，曰：“蛩声乍起，林影渐疏，山原已觉萧瑟。却值四田禾净，愁怀亦缄默。檐间鼠，多束翮。愈示此、老秋岑寂。晚风过，院角衰杨，一片狼藉。”因而幅中自是一派僻乡野岭荒秋景象：崖角小院在暝夕厉风吹拂下，已自肃杀之院树，尤其一杨，愈见枝叶纷披；而四下收割殆尽的水田，连同野地里山岭霾雾，壑梁阡陌，并文辞中所述一切可见及不可见之云物，俱是那般索寞萧瑟。这确是自家深印脑海的近半世纪前巴山乡野景象，今转以翰墨图形示之，兼玩味其款识，乃思之当时何以如此，倍觉怆然……5、《隔浦莲近拍·远事残忆》。己词意画作，则仅以词之上阕中数语为题材。画中，临溪高丘之上，莲塘竹林侧畔，一穿逗老墙院跟前，隐见娘儿母子三人正走拢那厢。远处亦隐约可见巴渝之地歌乐山淡影。此寻常仲夏景物，内中却包蕴着此心多少难以言述之记忆！而题款中“来此天晓得”之语，堪称“道破天机”。彼时也，距今已半世纪有余；恰当人间一至为特殊之时代。其时也，家族中一甚亲之长辈，年届古稀，本身并未犯事，纯粹只因社会历史变迁的缘故，须是带着后辈付与的生活费（房租、伙食及杂用），在此接受劳动改造，连同其它一切。这厢母子三人，每月却得悄悄送生活费来，同时因怜长辈，亦将这家庭每月定量供应的三斤猪肉，割上两斤，带来“共享”。最是记得曾有邻家小女，当时即窥破这秘密行踪，道是：“每个月发工资那个星期天，你们一家人肯定是进城‘杀馆子’去了！”……斯言宁非幽默否？种种微妙之意，已可不言。又：画之左角处，坡路石桥下方，大榕树旁，犹另有一院。彼于更早之时，亦尝给这城里娃儿，留下过甚是新奇有趣的记忆。而后同因时代变化，也就一并融入难以言说者之内了。点到为止，不再表述。不过画本身另有一细节需指出：题款俩印，“山雷”正立，而吾旧名所幻肖形章却反盖之。兹，其“到”耶？“倒”耶？呵呵。6、《杏花天影·碧风轻拂红芳树。劝耕鸟、啼声未住。怎将清晓付闲怡，待去；北山头，辟药圃》。仍己“乡间杂诗·远年怀想”所附词意画作。假想中另一似是而非之地：山凹间，荒凉贫瘠岭梁，因春至而渐觉碧芜。临溪涧处，沿岸泥墙瓦屋三二，屋侧黄绿秧苗育出，色泽浓艳。如题所曰，却又有着一株停着只“劝耕鸟”的“红芳树”，并一片枝叶萌生的小树林，其尽皆在春风吹拂下，像是微发吟唱，且天际亦然另飞来两只轻盈的鸟儿。这甚宜闲玩的景致，则吾人些怎得此等福气，已自肩扛锄头，结队朝着“北山头”行走，将“辟药圃”去也……艰辛苦劳之生涯，尽可能还作既不呻吟也不“粉饰”之客观表达，并力图从中挖掘出几分文士、画者所体验的独特美感，倒不知真得其意否。7、《一萼红·出浓阴。怎奇花数朵，多在刺头簪……与岁月、清赏供闲吟。亦伴嚣尘，自封幽土，真渐成林。   人世则关何故，忽朝秦暮楚，忍极相侵。方斫新枝，旋挖老干，皆谓他树宜今……》。此己慨喟岁月沧桑词作，临案颇思当以何形式为之，则适逢作画场地又将变换，乃干脆试以揉纸法及洗碟涮砚之废墨败色而作。画中阴郁天气，朦朦胧胧、斑斑点点间，隐现我山城重庆此前数十年“形貌”变幻之史，已自微示于不言。熟悉此时段本市“绿化树”由刺桐而榕树（巴渝乡土黄桷或外引小叶榕）而银杏之士，或可品咂出内中意味。然终归仅是写意山水画作，不过见微知著，也不取甚宏大叙事感觉了。且画法更趋于如此这般不合常情常理，亦可见吾画者为事之苦心。8、《月下笛·寂岭秋清，萤虫戏逐，适才风雨。良朋夜语》。仍己乡事词境，虽仅录数句，则因其本为远年最是铭心刻骨场景之一，故尔画中诸多细节，悉得以具体表现：不唯竹树庄田、井台瓦堆并月下山原阡陌，在既经“适才风雨”之后 ，显得异常宁静、清晰且微泛幽湿亮光，就连其主体，搭小凳坐于院坝“夜语”之“良朋”，甚而至于环绕其侧的点点萤火虫儿，皆一一可见（后者在此电子档中已甚是隐约）。固然，表达细微，亦不一定是拘泥或胶着了；自嘱恪守“写意”之度，有限之“精致”间，一如既往，犹见从容肯定笔势。另，画中此二“夜语”之人，岂又真是逍遥闲适自得耶？其所“语”之事，内蕴之悲慨与无奈，也只当时天地同知。嗟乎！传统文士语辞墨翰，转生成此等面目或意趣，或亦真称“时代特色”者矣。9、《夏云峰·夕辉奇。浑如血、轻洒万叠绵帷》。仍己乡事之词。所取文句既见于款识，则其整体堪称奇幻之视象，俱于此光艳夕照下旷阔山岭上另起之一派柔和缥缈五彩云峰为“看点”，并衬以前景野乡景色及人物，相辅而成。此却竟为远年吾人一次实历之感得来。彼时也，“天际好风渐起，及此陂畦。稻香幽淡，飘溢处、已觉甘饴。月隐出、收工令下，人散星微”。一同劳苦之山民，好容易在坡梁间熬到这日落月升之际，忽得队长口谕，早已一哄而散。吾本人，虽亦腰背酸痛，饥肠磆碌，偏生却还有此兴致，频频回过头去，被这一瞬时出现的伟大神奇自然景象，感动得眼泪花花的，乃至留下数十年都难以消弥的印象。看来，这人会成为艺者，还真个是骨子里便“注定”了的。今之此画作，固然具体山势云形有所变异夸张，但那基本感觉，却自认为是相当真切地体现出来了。所谓艺术源于生活，信哉。而山水画者，也终是鲜于直接表达人生之苦难，而每趋向于对那永恒造物之礼赞。吾心已久作此观，倒不知各位吾画之看官，又是作何认为。另，吾人作词，对词牌之选用，也一向是尽量重其“望文生义”式联系的，譬如这《夏云峰》。斯犹不知是否可谓“融会贯通”耶，呵呵。10、《惜秋华·渐劲金风，掠山原、暗壑层云翻卷》。犹己乡事词境。标题外，款识还具：“……垄上野田，禾黄水波清浅。邻村匠作归来，幸吾辈仍存饭碗。轻叹。苦劳身、近年无端命贱。”皆是自家昔年真切感知。那是纪元1974年后，此身遭遇播弄、由四乡“仰慕”之美术学院预取生，“现形”一降而为有如当地“子女”（地富子女）般命贱之人时，值日常生活无着之际，侥幸仍凭手中画艺，偶去邻里为人家染画“行架”（陪嫁箱笼）谋食归来场景。记得那时凡对咱还存恻隐之心的人，俱私下说道：“老童你也这样了。还好有手艺；不如就在这塌讨个婆娘，正式收钱干活，大大小小的，都混上个肚儿圆罢！”何谓“正式收钱干活”，是因咱一向都是“免费且倒赔颜料‘为贫下中农服务’”的，自身本也还是在摆弄手艺当天混了个“肚儿圆”，只是尚未达到其所指“养家糊口”之义耳。而当时某队亦真有个本地“子女”，就因会染画几下，还确实是被当地人视作“贱而肥”由此暗生某种复杂钦羡之情的。好了，这为画之“背景”既已道明，幅中景象，想必已是可供联想。另，吾人自来在雨景之外，亦好画这各类“风景”。如图，且看这“风”景，与吾箧内其它的，是否又有甚不同处。11、《暝昏捧碗示庭前苍牯》。己之乡事绝句。诗曰：“夏月日长如小年，合村兹起食三餐。牛儿识此却休羡：相较尔身人更难。”已将当日人、畜劳苦且物力维艰之情状，虽委婉则却甚感强烈地表达。画示盛夏黄昏时分，血赤夕阳西坠，周遭岭梁渐次笼罩于一派暗灰幽紫；稻田秧苗苍绿中间杂赭黄，而近前农舍，黝黑之内油灯微明。院坝中，一“干人”，一瘦牛，细看似正有着隐微情绪交流般的……此是何等入骨铭心之记忆！全从切身体验得来。古今咏叹乡事之诗多矣；以其为画，亦不难见。然达某青年时代，有着这绝不同于既往所有“悯农”骚人墨客之亲历亲为，因而殊可别觅蹊径，藉所擅文辞画笔，予以展现如此这般生活场景，静思之，乃当属合情合理。12、《檐下对雨景写生所感》。亦由己之乡事诗得来也。画中并未题明之文句为：“大雨滂沱连竟日，丹青独弄颇舒怡。蓑衣未置两相便：社队省钱吾得时。”内中所蕴，其实耐人寻味。要之：一时队里自觉“知青安置费”被己挪用，大忙时节“定额工分”本也“走俏”于乡民间，是以在这特殊情况下，实可不必与谁过分较真了。所谓“两便”，即指此焉……

江南达者童山雷

2022、2、1-27 蜕心堂作画适时手记




1、《一溪洲岛截寒流·辛丑岁尾花溪纪游》。记写近日事境。兹南温泉花溪河沿岸美景，自幼即入心扉。而撷之入画，以“山形步步移”之理，视点不同，视象连同意趣则异。本组纪行山水，偶得自腊末旬日内两次游经此地。首四画，分别以己七绝（拟兹游事画题得来）之一句为题；而第五帧，题之以全绝，则亦可归于“己诗意画作”者矣。整体画作既以游程展开，这第一帧，便以溪口入峡前阔滩景象作题旨，其礁、洲截流塞水，周遭冬山悉笼罩于淡薄白雾，树木枯荣不一，各类建筑物尽觉萧索，然寒梅却舒枝绽放；如此情形下，二人沿崖岭小径而上，身畔泉瀑，似犹有声可闻。临案布墨着色之际，甚因此身同为骚人与画者而自豪，盖当时各陆续得来之零星感受，乃在吾人笔下，竟已结作浑茫一体之生动氛围也。2、《南国冬山碧若秋·辛丑岁尾花溪纪游》。沿石径登山步入小峡，凭高以望溪涧，但见满目草树，虽值残冬之季，却因这地处巴渝，而唯觉浑茫有如深秋般一派森碧。兹画意即由此生发：全出以坚硬笃定之笔，色墨亦然沉厚且是结作体块，戳写厾染之下，视象甚是雄强刚健。再对比以轻灵空明之水，或泉瀑，或溪流，缓急不一然同映清亮天光，兼之悉依溪岸形态淙淙而下，微波漾影，越见其跌落回环有致。吾人实游其地所得之景，确与臆想之物迥然各别。3、《望中春色新将至·辛丑岁尾花溪纪游》。倚陡岸侧身眺望，四下冈岭夹溪伫立，起伏延绵，丛林间乔松挺秀，郁沉苍黛，萦绕断崖尖峰而拂映天际隐约霞辉。定眼观之，众山形态奔趋揖让，煞见其开阖之势。内中新旧不一之房舍，散散淡淡，出没于壑谷麓梁，既点缀这幽深之自然风光，亦暗示此地确富于人文历史。复再细加体察，但觉云色溪声内，水波漾影，草木含苞；尤其临流滩岸，好些芭蕉，似已急急地舒绽开几片新叶、以宣告这又一年的春天已行将到来了。兹，吾视野间之感知也；兹，亦然吾意念中之期盼也。诉诸笔墨文辞，茫茫灰褐之外，特地敷染上少许鲜亮之彩，乃与心境融洽。4、《隔涧观梅堪逗留·辛丑岁尾花溪纪游》。溪崖跌宕间，泉流铺泻曲环。夹岸乔松老葛，苦竹香樟，或枯或荣，气象森然。麓岭梁滩虽草木丰盛，则石岩刚硬之势一如人之有骨。四下里依稀仍见房屋路桥。尤其是黛色松峰半腰那灰蓝色楼房，显然乃前朝遗迹，其微觉神秘莫测之意，淡淡弥漫于洇湿云雾。稍近游山小道边，二人凭栏眺望，视野中一株艳丽梅花，正红通通开放，恰将此题旨点出。画风粗豪率性间不失用心勾写；黑色浓郁润泽，大块内仍可见坚实稳定之笔痕。同一首七绝小诗，四句分别成画，不唯真个有点意思，且恐亦也只吾这同操辞翰丹硃之人，方才“顺理成章”念及于此。下一帧画，一发又试将此全诗并作一横卷，倒看又是如何罢。呵呵。5、《南国冬山碧若秋，一溪洲岛截寒流。望中春色新将至，隔涧观梅堪逗留·辛丑岁尾花溪纪游》。既以全诗四句合而成境，必取其完整、浩大、繁复之势。乃充分调动“散点透视”之灵活性，却又假定为某一具体“看点”得来之视象，由此放笔而为。其丰厚、沉郁、一派苍茫与缭乱中自见浑然律动之概，已是入于眼帘；而所有可见细节，亦皆把握于似却犹非之“度”，且是悉出以坚挺劲健之写笔，而后更以枯荣各异之色墨点厾渍染，并求其通体“虽冬亦秋”之巴渝地区山野特色。似这等“全景式”山水，最是验测吾人胸中之“丘壑感”与穿凿、结构能力，同时全幅施布彩墨令其统一之际，仍须“严守”绘画感觉，想来，亦俱属不言而喻的。将兹作与前四帧“分部之作”比较，或即可悟及于此。6、《虎啸口，虎啸未闻，唯闻麻将声声·辛丑岁尾花溪纪游》。旬日间因事第二度入经此峡，却是由对方经此。其入峡前，乡野风情，另具一番滋味。印象深刻者，一地曰“虎啸口”，也并不知其历史渊源了。只今则当然哪有老虎犹在此大都市近郊，而居民或虽农业人口，亦已然看去与城镇户口者无异。但见这节年期间，俱得消闲，穿红着绿，团团围坐竹院坝中，溪流侧畔，哔哩啪啦地正鏖战于方城。吾车掠过，此微阳映照下之世俗平和景象，触目而甚动其心，由是归来谋构斯图。简淡笔墨，恰与轻快之境相吻；而略带调侃意味之题咏，亦颇助于揭示所蕴。7、《想见春来后，大河渡前，桃花滩下，一片桃花似赤霞·辛丑岁尾花溪纪游》。忆及沿途所经之地，又有“大河渡”、“桃花滩”之谓。固然，现今这“城乡结合部”处，多杂乱无章，一切昔日朴美之景，俱难以一见了。而吾山水画者，焉与“实景写生画家”一致，只画入眼景象，竟是另可但从其地山川大势、甚而至于更还可由此残存地名内，觅得所需画意的。兹作也，假定淡荡春光之下，溪河曲转，岸滩倾斜，或新或旧楼屋点缀大野，不单四下里草树皆发芽长叶了，且是溪滩边上，真个是一派桃花灼灼、艳光堪欺朝辉。如此这般场景中，两童儿，也不知是否“青梅竹马”了，总之却同带着一只大黑狗子，逍逍遥遥地漫步在这春日溪岗间，那情味，真是暗暗令人钦羡。这浑茫煦和其趣盎然境界，自当是宜于以清淡色墨与简明扼要之笔意予以表达。重循吾辈“澄静水泛崇光”之向日作画理念再度为此，勾皴点染，俱是信手拈来，不紧不慢，从容自如，而幅中意趣得以完整展现。画者谋篇，岂取一式，或复沓或清简，俱视其主旨以凭藉心性为之耳。8、《溪经峡涧，崖滩幽曲，麓岭清森·辛丑岁尾花溪纪游》。反向入峡，同一景观，视象与前绝然各异。而既经这不同角度观察，其山水大貌已了然于胸，一旦落笔布墨敷彩，益见优游自在。于是楮幅间顿时感觉山体错落曲回，水流激扬跌宕；倚崖野径，绕岸沿滩而下。幽壑中忽巨忽细、似隐犹显礁石遍铺，水风拂掠于川谷，杂类树、屋，因势点缀成形得境，一派赭黄苍黛浑若老秋之色，弥漫在森然润泽、荦确亦复微茫之间。其饱满而又松灵、奔趋竞逐却也暗含主次揖让之构成感，可称悉于静默中已自雄辩示之。堪叹如此形貌完美之巴渝山川，画界先贤，如抗战时代旅居于本市的抱石公，似竟未发现。幸而达某，虽祖籍北溟然则终为这“江南土著”，常年混迹在此名不见经传之僻山野水间，遂能觅得无尽画题。尤可庆者：此身在这翰墨艺中历经大半世磨砺摔打，迷茫困惑再三再四，今终渐又一度摸出了点新的门道，庶能轻松自如挥洒得来此等造化天趣。9、《松阴碧峡，虎啸清音·辛丑岁尾花溪纪游》。自在处理峡涧两岸得来视象，然亦必假定为身据一侧。忆及当时二人小憩于临水廊榭，随意观玩隔岸及整个溪涧上下游景致。但觉跌泉如铺白练，水风激扬，波光与近旁杂色草木枝叶，悉轻作飘忽摇荡之态；而峡口那黄色房儿（虎啸口电站），被覆苍郁老松荫翳，兼与对岸一溜黛色林麓，连同跨接两岸之石桥，与腰带般勒于半山坡之栈道式公路，皆随同这观景视线，一齐逐渐延伸向水流下方暗碧山岭间。昔游峨眉山清音阁之感，此时居然复得。而这“非名山大川”朴野恬静之境，俗生偶然遇且享之，实在尤觉自然亲切。今聊凭借自家翰墨之艺，将其再现楮幅中，既有助于永志当时情味，亦堪与有缘诸君分享。10、《层层野水跌遥滩·辛丑岁尾花溪纪游》。当时尝试独自越石桥观景，则两岸相束成涧为壑地势毕显，而溪水次第下行、岩滩交错感觉亦甚是别具风味。又见远处黛色山岭下方，那座作为此地标识之塔式建筑（疑为水文类用途）伫立，背后却是项链也似的登山索道挂在那厢，配搭着近前诸景，益觉情味悠悠。兹忆之为画，悉以从容之整体块线构形写神，倒也颇与其境相称。自思达某于己之山水画艺，固以表达现世题材、情调之“文心艺趣”为终极目标，此本身亦端因客观之势使然。近日再度细赏宋人山水小品，其若《春山渔艇》、《柳溪书屋》等，那品质、格调、神貌、风韵，当皆是至达极巅矣。而吾人值今世，焉可能还如此画法？书写之艺，倒可（甚至倒该是）基本沿“古法”而为；独这画道，因毕竟画中形态已行制约，乃不得不彻底另觅蹊径也。11、《涧窄处，蕉林一带攒冬青·辛丑岁尾花溪纪游》。目光直俯近前下方崖涧，兼带左右山景。回折公路分割坡麓，则溪野云物及些许人工建筑物类，尽皆于极近处之枯藤老树与漱石清泉掩映中，显现在迷茫冬霭之内。甚是引人注目者，迎面所见几丛芭蕉，却于草树中奋起，其相对晶亮之碧绿色泽，分明为这片略觉暗浊的赭黛环境，增添上了几分明快之生趣。似这等近于“特写”之自然场景，以翰墨表达，尤其“考人”。先是依例将简淡点厾笔意构形，然终嫌力度不够，遂转而以积墨大染之，同时亦担心视感圆熟甜腻，乃尽可能采用生涩泼辣手法，并示浓厚与繁复于“有限之潦乱”，毕成兹幅中意象。本月画作至此终。




文中所涉画作，俱已上传于本人QQ空间相册（896274483）画库中。此帖附图为文中之第10帧：《层层野水跌遥滩·辛丑岁尾花溪纪游》。其完整文图对应之帖，待日后陆续在本人微信公众号“中国画”（蜕心堂存墨）栏目中依序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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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仙童子

2022、3、1-31 蜕心堂作画适时手记



1、《史痕存处，一子垂纶钓麓滩·辛丑岁尾花溪纪游》。兹游中一场景入忆甚深，既觉颇具“山水画”意境，同时乃又恰称“历史与现实”两相对照，故尔今自然认真纳入己之画图。因幅面所需，必以“竖式”而为了：崖涧直上，松荫拂绕，高远之地云岫澹然；其下流泉湍溪，亦复泠然若响清音。中段似有幽光漫射，岩纹路径，其势悉如随松风横扫，并示参差。近前如巨喙般突出之大石上，一子持竿挈篓，俯临溪潭，逍遥垂钓，其形态又与高处松云间明显是为前朝旧物之灰蓝小楼，相映成趣，引人遐想。果是为情调盎然之视境矣！信笔挥洒之际，但感迷茫湿雾浸润此心田、彻肺亦弥漫舒怡恬淡之气息焉。2、《冷月下，一派清光洒幽林·辛丑岁尾花溪纪游》。既熟之境，转思倘于月下，乃又将是何等样气氛。遂乘兴驱毫布墨，任意挥洒，但求在一片浑茫浓暗中，以示其幽光辉耀、夜意深沉之层次感。此等视象也，唯有把握“黑山”、“白水”连同此“黑中显白、白中着黑”（崖林中跳出月光、水光及灯光，流泉间却又压上麓滩与石、桥等），方不觉其单调以见多变趣味。而通幅一气呵成之感，亦加强其气韵与节奏。临案除得满足当时清思臆想，亦着实体验了一把昔日宾翁信手作夜山之舒坦畅快。3、4、《遐想春来后，溪花万点辉松麓·辛丑岁尾花溪纪游》。同题异趣之作两帧，一如西画中之“变体”。其先之作也，已然将此臆想中春风骤拂松麓、溪壑万点花飞之境布写，唯所示似乃春阴天气，故尔乘兴再构一帧，特地强调晴和春光下，熏风轻拂，黛色山岭渐次转青，且是溪滩上芭蕉叶片舒展新绿，其余景象虽略同于前，然整体景致，另具迷茫温和之概，端是更能表达芳春之柔腻情味焉。两作不唯景物本身意蕴各别，即使点景之人，于画面处理也区别对待，因而在视象与心理上皆甚感不同。画者得能如此这般优游于自创之精神世界，倒也真个有点意思。5、《涧滩春雪·花溪纪游》。忽思及倘是初春之时，不唯梅花盛开，且连柳丝亦绽新芽，而寒雪骤至，此溪壑间顿时白皑皑一片，与迷茫天野两相涵浑，岂非格外有味。遂当即凭吾画者之“长技”，将这景象在楮幅中布出，虽仍“惜色墨如金”，然所思所感，已自明白凸显。其凛冽亦复澹融平和之概，固无须言辞再加叙述矣。而这源于真实世界之景致本身，似是而非转示于画，也确觉另有一番值得“游玩”的所谓“意境”。有作如此，不亦幸哉。6、《幽春雪月夜，松麓净澄时·花溪臆想得来》。沿上文思路，设想及彼时令，麓松已青，溪草既发，而一场浩大春雪骤至，涧滩冻结，竟又作白茫茫一片。是时也，有子怀逸情似吾，却于月下独坐临流亭廊内，对此眼前寒凝之境遐想，而身畔微弱火光（或红泥小炉所发耶？），遥遥与溪水上源那厢小屋内所透灯光相映成趣。此等画意，说着容易，落幅亦难；倒不知将其大要撷取且表达到位否。7、《松荫外，春光晴翠辉东麓·花溪纪游》。回归相对实在之境。于当时亦假定为如今节令，风光明媚，气候温和。山道之上，一株如伞大松之下，苍黛影中，一子凭栏临水沉思。隔涧麓林悉沐晴光之内，色墨感觉异常恬淡融洽。微茫霞天，数鸢高翔其间；悠然自得之意，与那澹荡明快之暖色调，益发予人适然心境。作此类意境之画，最需在意，休得晕染过于匀净，而必明显留下成块墨痕及色斑，方具“笨拙写意”视象，乃与俗媚画风拉开距离。8、《春来一岭松花发·花溪纪游》。试将曾于别处所见松林发花之景象“嫁接”于此。幽深倾斜且是阔狭不一的这溪壑内，绿松尽已著有松花；其它花树，微见浅淡红紫，兼伴草、树新芽，悉在澹然春意笼罩下静静绽发。点景云物，近前之外，亦隐见远处下方峡口及峡口外溪滩上之“水文塔”与别墅群落。似这等清幽闲美的自然景观，固然已甚是宜于山水画作。而画法本身之从容舒缓风格，连同漫写间亦然示以有度之细节描绘，分明也加强了其整体的抒情意蕴。9、《乱石麓滩，泉声松影饰春园·花溪纪游》。重回峡滩下方入口，另示角度，且将那倚乱石浅滩而建之人工园林整体纳入画面，乃又成一全景式山水构图。幅中但觉春云阴郁而气象开阔，麓岭实沉连绵，悬泉湍溪横斜迂回交互贯通脉络，崖松苑花远近映衬共同生发情趣。更又撷取山野间其它欣欣向荣竹树草苔，再与原本出自人世规划之诸般物类两相融合比对，遂益发富于形态变化。就其表达方式而言，触目可见苍厚滋润的色墨效果，结合如若塑造挖掘之有力笔痕，也甚是强化了崖岭之体量及质感。自然，总体丰富多样之物事，必不能还在细节上过多纠结，一概点到为止罢了。10、《跌瀑离山，傍滩穿峡弥堤岸·花溪游毕小泉将至》。忆及既辞那南温泉主景区，公路犹沿溪滩，在风光依然秀丽之川峡中行驶好大一段。最是记得，渐行渐远那温泉小镇街道，又临近另一景点“小泉”（习惯上仍可归于整个南温泉风景区）之际，忽见路旁有为这旅游之事特意建造的高大西式城堡，却与附近苔崖松麓，连同隔岸坡滩蓊郁草树间之依山野径——早年亦尝沿此步行去南泉了三两次——可称相映成趣。继而一桥相通、修葺颇觉宜人之“小泉宾馆”本身，以及再往下游方向的所谓“堤坎”（载流使上游一带水稍深可便行船），皆陆续进入眼帘。凄凄情味，殊令此心有感。今历时近两月之“花溪纪游”专题组画已毕，顺带亦将此情此境附上，且更换上一种自家惯熟手法：多以直接厾写而成，不施整片渲染，简淡笔墨水色与这宣纸交互作用自然产生丰富层次变化，由此满幅遂觉洋溢澹然辉光。搁笔观之，倒也真个与那行至较为平阔地带的“豁然开朗”之感暗相吻合。11、《深冬桥口坝》。又一轮生活环境变换之际，恰值画作亦换成此“辛丑、壬寅冬春游事”题材。其固零星得来也，多寡不一，悉依地点归类。此所谓“桥口坝”者，先前亦曾从别的角度表现；今虽因其地有温泉而被商业开发，终为野乡景致，幸勿真以风景名胜视之。兹作着力抒写这巴渝之地，冬日将残、春意萌生而一派迷茫和煦阳光普照溪原麓岭，岸滩“乡坝”野卉山花并田间作物皆感时令而绽发，则吾游人亦惜时早早踏青，如此这般充溢俗世闲乐景象。画中色墨浓淡对比明确，空间体块感强烈然则通幅亦甚觉气氛温柔且是云物形态顾盼多姿。另有一点：画题本身连同款识中“野竹笼幽径，荒春蓄稚晖”之语，俱取于己之同一绝句，但暗思此毕竟以“诗句”写实景耳，是以不拟将其纳入己诗（词）意画作一类。12、《野乡闲步·桥口坝纪行》。另将漫步溪岸所见乡村景致写出。画中，隔水可见今世楼屋，盖为彼地多温泉，其即乃“度假村”、“农家乐”之类。泉入溪流，其温渐减，自不待言。而背景处山岭及沿溪上下，隐觉水汽蒸腾，似亦暗示焉？然此岸近前，一派淳朴乡土景色，另具可歌堪咏之感。老竹掩映之村道边，鹅鸭结队行走于田畴院坝，一女正于那厢，悠闲自得地拍摄着眼前景象。甚是惹眼者，丛竹下一低凹之处，却累累然堆弃着好些颇大个儿的橙子，显然只是准备沃肥使用了。另，画之右角处，特地亦着一株剩挂着一果之浓暗橙树，既与此两相呼应，亦然从视觉上为幅中添加得些许情味。咳，远忆吾辈青少年时代，哪敢想象，还有恁大个的果实丢弃不要之理！这也确是数十年改革开放显而易见的成果了。随常自然风景，付诸翰墨写意，多少“注入”这么一丁点时代社会内容，当也不能说是毫无意义。13、《春江斜照霞辉晚·雾嶂起千楼，虹桥连两岸》。将那日独伫于春日薄暮江崖所见家山附近城市景色，以此写意手法率性表现。吾重庆江山之城，尤其在这大江南岸观之，最得整体神貌。画作即以己当时对景口占得句为依据，其附带所题一联，即不单可称是其“诗眼”，同时也颇具实实在在之可视性。因而本画格外赋予浓郁之色墨调，内中黑、白、紫、橙、绿、赭、赤、黄诸色象尽皆对照鲜明，再辅之以虚实浓淡关系，由是甚感“出彩”。笔意却唯于约略块、线间，径示其相对明确之状，乃求得朦胧复觉肯定之视象感。


文中所涉画作，俱已上传于本人QQ空间相册（896274483）画库中。此帖附图为文中之第9帧：《乱石麓滩，泉声松影饰春园·花溪纪游》。其完整文图对应之帖，待日后陆续在本人微信公众号“中国画”（蜕心堂存墨）栏目中依序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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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5、3-30 蜕心堂作画适时手记




1、《教俗无痕交汇地，唯见松山自净澄》。一带麓湾，环凹之处，隐见泉流。则四下里星散房屋，或庙宇，或农舍，竟然有如同村人家样的对门相望。这禅修与稼穑之事，平平淡淡相与，想是千百年来，在多半时间内，皆习以为常了罢。而其所倚或所向之坡岭地，乔松疏落，翠影拂风，亦定是久已惯于见证如此这般和谐悠恬景象。咳，宁静的山中日子呵，相对喧嚣的尘世，自是何等的令人神往。偶游于斯，归忆之下，假以丹青翰墨，率性抒写心中感慨，一挥乃得再现此情此境。2、《林下人家烟火色，何碍一春芳草发》。临溪三二人家，树荫笼罩。其或苍劲森密、或嫩芽清疏之诸乔木外，高大棕榈，亦尤为引人注目。这林木清幽之居所，自非是隐者之庐，而乃寻常农舍了。但见那袅袅炊烟，正融洽春风，并与远山之影汇作浑涵岚气；一派氤氲间，唯觉春意弥漫，渐将浓郁色泽，尽行化为淡荡萧疏。近前溪岸，碧草萌发且复滋润，流水曲回，轻泻浅滩。平窄之小石桥上，牧童手持细细竹梢，正吆着牛儿，徐行在一株花落叶生的芳树下，天际却隐见有鸟飞来……如此灵动自然之春日景象，更注入恬淡的人间情味，则哪能不令画者倾心致意！信手挥洒色墨，如有神助，移时间乃得斯图，足使心魄重回其间，再度游居胜境。3、《古井苔痕淡，云天下，野桃清影依兰若》。仍将前境重作处理，所有可视云物，皆可于此题款内感知。唯特别须得一提者：那小小“兰若”（佛寺），连同香炉、铁塔，在画中点缀于那澹然云天之下，而与近前“古井湾儿”这厢索寞野径、清新山桃，尤其加之那甚觉惹眼的路旁神龛，数者交互映衬，真个似颇出意蕴。其画风本身亦简淡清爽，寥寥几笔，绝无枝蔓累赘，然却形容俊朗，灵动多姿，暗与画趣相符。4、《寂然山寺暮闻钟》。山隅水角之地，佛塔僧房静静依存。坡路斜带，其下石栏一道，有僧独伫近前而俯临涧水，若对隔岸浩茫崖岭有所禅思。天际落霞幽粲，大片紫云飘浮岭头；崖间亦是暮云缭绕。如此境界内，依稀可见塔窗有灯光透出，且是楼阁侧畔，那口悬挂铁钟，也似隐然余韵在焉。好一派脱离红尘而任享悠闲自在的情味！此固然阐释传统山水意趣也，乃因那日实臻相类之处、并见有僧影在其间短暂一现，由是引发联想，故尔灵府得来以录入吾画，亦觉十分自然生动。5、《却见那厢平阔地，甚宜香客永朝山……》。山寺坐落崖下一隅。有僧静立颓墙缺处，面对眼前于朝阳映照中约略有如幽霜残雪般的“白茫茫大地”，尤其远处那一大片新建楼舍，若有所思。题款已自隐将其内涵道出。而天际微觉明丽之云霞，连同原野间些许生机蓬勃的春树芳花及缓曲溪流，亦然似得暗示与强调某种类乎欣喜之气氛。作为所谓“山水画”，依传统观点看，此显然既无禅趣，又无逸兴，但却分明觉着饶有意味。其堪称独具今世特色之“教、俗交互旨趣”耶？幸而虽涉及对彼“商业性”之表达或揭示，整体感觉终还算是含蓄蕴藉，不至于有失敦厚。6、《寺侧瓜棚豆架，似证山僧尝种食》。另以写实手法，记叙闲游兹寺观感。钟楼佛殿近旁，高大且犹干枯之银杏树下，寻常坡路间，显然可见简易菜园。其随性种植、生长周期各异之几许农作物或相关物事，自与野山自种自食僧人身份相吻。大抵这便真个乃是从前此处实际环境之“存照”罢？倘与上文有关今世“开发”命意比对观之，倒也有些意味。画中云天之下寂寞兼觉实沉之景物，尤其一些具体细节，譬如楼角随风飘动之长幡，与燃亮着佛灯的钟鼓室窗口，配之以正行走在近侧石径上的消闲游者，连同稀疏竹篱间几棵依傍肥水凼而生的茁壮莲花白菜，皆莫不隐示其特定画趣。斯游渝南野山及僧寺所得之作，至此终。7、《化龙桥侧，虎头岩下，春桃点点新著花》。写吾与旧友沿嘉陵江崖岸闲游事：时值仲春，气候芳和，都市郊野桃花绽放，而三子顺沿“步道”，意趣恬然且言且行于斯。所云“虎头岩”者，即画之左上方突出岩岗；由彼环转至右，亦即这江滨更为高耸之处——鹅岭佛图关。总之，既写实境，不作过分夸张。但特意将那左右二者，依其地势位置，一作于西面迎当朝阳处，一却循理置于东面背光荫润之地，以示明显浓淡干湿对比感觉。至若点景人物手指方向，从目下旋旋出之以盘转公路，却又化为并列越江之桥；其线条直接与巨大剌桐树枝相互作用，生发映衬之下，乃见对岸云光淡荡、春气飘浮景象。另有一信手撷来之景物，亦值得提及：那倚傍崖岸孤立突兀高楼，既符合今者“开发建设”之实情，又让画面本身，似平添得一种异乎寻常之“拙意”……8、《佛图关下，嘉陵江水，今犹静澄》。且将视角进一步转向那佛图关方面。当目巨岩危耸，还特地于构图上“涉险”、占却画面一半，而只在中分线两侧赋予其形态、虚实、浓淡等变化，以符合视觉感之平衡与自然。傍崖一方，整块坚石壁立，中下段勒带般凿路盘绕其间；顶上则是那多少带有“会意”之感的城垛关楼。而临江一面，径以空灵淡白布局、同时复以劲健之粗线造型，聊将两岸滩涂以上建筑地带写出，虽简略，却见其生动之概。尤其江水本身，几乎全然留白，仅在“要害之处”微加渲染，则又已将那题款所示“静澄”感觉充分表达。其余细节，也尽皆由现实观察得来。最是深有体会者：通幅悉以大笔造势出形，乃甚显其所谓“意酣墨饱”之趣，以与素常小笔所成之画风味迥别。此或换言之，亦即类乎西法所曰“整体感强”者欤。9、《回眸西眺，烟光缥缈间，故乡难见，唯觉清江永驻无涯》。由鹅岭颈脊一路下至相对平缓地，朝左侧首而望，恰见逶迤嘉陵江水，由西北向此流来复又向东南而去。吾人当时行之至此，伫立于浩荡春阳之下，但见眼前这重庆山城一隅，尽皆处在烟光缥缈内，霭意蒸腾。又觉近旁花树，缤纷落英，随风轻飏；转思己生不觉竟是暮年将至，其慨也称甚矣。而视野所及，那西面天光山色极淡然幻化之处，亦即吾人幼年生息之地，于是感思竟至于一发不可收。兹画笔法简洁，色墨清新，也并未有更多可视内容得以表达了，唯寄托斯情斯意而已。除既已提及者外，那江头一幢异常细高的蓝玻大楼，有如浑然融合在这片光照间，自觉也算是别有风味。10、《南麓前，两江交汇成三岸·壬寅仲春船游嘉陵寻旧日梦境》。另写同期游事。时闻本市设“洪崖洞-大竹林”一线游船，欣然与妻乘坐观览。此却先自吾长江南岸所谓“长嘉汇”之处始，渡长江再入嘉陵江转船，由是乃得斯境。所写避开众皆熟悉之“招牌景点”，朝天门“巨舰造型”，仅留一伸入江中之滩咀，而另将江南、江北一带滩岸景象纳入幅中以作表达。所撷物事大致如实毋须赘述。唯其江面弥漫之微茫淡烟，连同两江略有所异之清泠水色，与画面近前浮游波间之一群野凫，得以体现这“都市江景”中些许闲逸气氛。“寻梦”初始，聊以之作为“前奏”。11、《船儿初驶入嘉陵，纱帽残痕惊旧梦》。牛角沱附近江滩上，有一大石，俗称“纱帽”，顾名思义，其形态不言可知。今者，四下景物殊异于昔，固毋论矣。而远岁那江之北岸，却又留下过幼年达某多少难忘之忆！彼时也，家父蒙冤远去二十余载不归，母亲独自苦撑家务；吾兄妹仨中，本人尝被寄养甚而几至“抱养”于境况稍好的舅舅家……非叙事性写意山水画作，如何更涉及人生具体细微末节？唯怀斯情斯意，仅藉手中翰墨丹青，乃付诸画境以神魄耳。又，作此江景，焉能细描细抹，谬求其“真实感觉”？反当是逸性豪纵，大笔横扫斜挥而率意点染，方得别样磊落嵌奇趣味。12、《崖岭洲滩相对处，一桥飞跨春江岸》。随舟行而沿岸揽景，江山之城郊野风光，逐一呈映眼前。咱重庆既曰“桥都”，那江上各式桥梁，须是少不了时入画图的。配之以陆岸楼盘路架，并各类自然风物，亦俱可构成画意。兹作尤以简奇格调，赋予历历可数之笔痕，块线分明，色墨爽丽，而又浑然一体，绝无散漫或累赘之感。彼一气呵成之际，恰值因故“歇托”在家的大娃守于案侧，观之乃惊叹不已。敢是此等画风，却正与萌萌童趣两两相投耶？13、《江湾泊艇地，高岸群楼入碧云》。沿江沱湾之地，崖滩前，火轮触岸便成渡口，此旧日常见之景矣。唯而今崖岸岭梁间，高楼群立，路桥相系，观感与向日颇殊。辅以曲回江流延自天际，凭舷眺之，一种抚今追昔思绪，油然浮泛心头。恰春日又阴晴不定，时或小风挟雾掠过，“云青青兮欲雨”；更兼危楼入云，融作一团涵虚之气，乃别样生发势如出尘离世以浑天阙之意象。眼观而心会此情此境，假以笔墨水色，腕下运力却着幅化之，旋即案头已得兹画。月末既至，题虽未竟亦暂且止之于此。




文中所涉画作，俱已上传于本人QQ空间相册（896274483）画库中。此帖附图为文中之第12帧：《崖岭洲滩相对处，一桥飞跨春江岸》。其完整文图对应之帖，待日后陆续在本人微信公众号“中国画”（蜕心堂存墨）栏目中依序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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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达者童山雷

2022、6、1-29 蜕心堂作画适时手记





1、《船舷眺望，鸥鹭横江，沙平处，云际长桥入眼来》。清清嘉陵水浅沙平之地，慢驶船儿，唯露一头，其间“假舵台”固已表明乃为“游事”耳。而数名重庆美女，或对这迎面而来的江景指点观赏，或又对其以手机拍照留念。斯景本身，则径显吾江山之城风貌：崖滩起伏延展有致，楼屋路桥，或矗立，或横斜蜿蜒，不一而足。兼有鸥鸟贴水飞翔，粼粼清波浮光映影，殊觉澄明宁静。天际澹然轻盈白云，微泛煦日光辉，却又略示膨胀及弥漫形态，亦令这幽恬游意得以生动与强化。如此画境，只宜以柔和笔法，悉心予以抒写。幸而细腻中，仍如既往般，不拘于一点一画之精致雕凿，但以整体气象表达其丰满视感。2、《纵使江流经郊野，桥都风貌亦然存》。游船行至城郊寻常水域，但见两岸虽是繁华意象稍减，则我重庆城形貌依旧确凿无误存焉。那在远外明艳云霞映照下的沿江路桥楼屋，自是不消说了。而近前浅水滩头停泊着的一叶小小渔舟，却显然为这今世之城市江景，平添得几分野趣。疏落简淡风物，也只宜配之以随性抒写之笔墨形式；好在腕底指尖，挥洒点厾之际，犹赋予各种块线痕迹以灵性，尤其是空间色光变幻感觉，乃使整幅得呈一派清旷莹明舒爽之视象。3、《但见那厢苍岭下，江流浅处百鸥翔》。撷此景物之构想，却在“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何哉？——江山之城，船行沿岸，可入目之佳境，林林总总，如何得能面面俱到，画者对之，终是有所择重表达。斯情斯意，首在于荫岩之下，浅滩之上，船儿似将泊岸却又未泊，而吾人瞅着那群群翔鸥，分明若有所思。则天外朦胧云霾，尤其崖顶那树飘零之花，亦然加强了画中趣味。而此味端又为何？其实吾亦不知也，呵呵。4、《断崖荫里，新楼无数，渺然难觅旧行迹·船游嘉陵经昔日家山》。船行水中，也不觉经过了几座桥儿，但见左侧崖岸，山势大貌似曾相识，而清森森岭麓间，连同云影之外，微阳之下，新簇簇万千高楼林立。想来，这当已正在行经此身自幼生息的那个所在；然看来看去，却偏又不甚分明，遂顿有一种不知当处何世之感，若梦若幻地浮上心头。兹画即以此展开，抒写这是而犹非印象。此等感觉，其实颇难把握；唯“似与不似之间”笔墨形式本身，尚得敷衍成一二云光明灭、神智恍然之意趣。另，特地在左侧崖壁显眼之地，凿上了两个代表远年印记的模糊龛儿；又在船头遥遥正对处，轻描淡写地着上一只迎面驶来的船儿。其皆为吾人潜意识中本我之观照欤？5、《斯地似称九石岗·嘉陵旧境恍见眼前矣》。船经一处，江滨悉为大石之滩。则朦胧远忆依稀升腾于心海而浮现目前：儿时吾侪，光着脚丫，常于盛夏溯江攒行数里路程至此，然后脱剥殆尽，头盘衣物，吆五喝六地一齐奔扑下水，由是“放滩”直到住家附近的江边再起岸……既得辨认清此地，心头慨叹，不言可知。只今朝这江畔，沿岸路桥高楼，已如一径行来所见，却毕竟亦为斯境另添得一番趣味。临案之际，乘兴写之，硕壮毫翰，挑蘸色墨，就势或浓或淡点厾挥洒于楮幅，立时乃得生动意象。最觉滩岸远近有致且是多变之形态，与那乱影漾摇的清浅江流，尤其有如弹跃而起的几朵高天白云，甚能表达这心中旨趣。6、《昔日磁器口，吾辈“放滩”每尝跋涉江畔，亦长于白云下见此境》。当年在“九石岗”江滩向上游眺望，即识这所在：今者重庆颇负盛名之“磁器口古镇”。然则这片碧影幽幽之地，在吾辈心中，岂止一旅游景点！自那入江溪口溯源而上，笼罩于沉沉赤霞的歌乐山之下，另有所在，又是怎样牵系着这整个家族的感思。且就说这场镇本身罢，彼时作为“水码头”，商运之事，亦然甚是兴盛。最是记得曾听说过，那时，守寡大半生的外婆，拉扯着幼年的母亲与舅舅，仗着其夫家祖上分来的一点薄田，省吃俭用，几个钱钱交出去让亲戚做生意，结果亲戚只给个回信说都“打倒”了，谁知究竟又是怎么回事。看来，这做生意的活儿，绝对只能是自行经营才可以的，尤其轻易别与亲戚合伙……更甚者：后来时代变迁，一家子却又还因背负了“有产者”之皮，再有了何等样难以述说的遭遇。这些都不说也罢。但无论如何，驱笔布墨作此画之际，眼见腕底渐出斯境，这心海间，也就自然而然翻腾起了这些。7、《默眺云江耽旧境·船游嘉陵观磁器口溪水入江处》。与前画同境而另觅趣味，实乃意犹未竟而为。取其幽澹白云之下，斯地明晰亦复杳然之景况。天地悠悠永存，则人世间不知久已经历几多变迁！全境并无一人。而那江滩泊舟、航标以及近水沙岸寂寞洑游于此之一群野凫，似将心头慨叹隐然道出。8、《荒烟湮灭旧行迹·船游嘉陵观忆》。越磁器口溯江上行，愈入本市郊区。今者，固然亦每见林立高楼矣。而此时内心所感，则犹是过往景象。于是乎眼前似见得：那旧日一二老厂，仍在那厢；而荒凉江滩之上，却烧着些许野火，缭乱焰烟，随风乃散灭形迹于水天之间……其实所感知者，不过心头之彼时余烬耳。而吾画者偏生有此“技能”，可将杳无踪影之物事再现于目前。能品咂出个中滋味者，或二三子罢了。呵呵。9、《小岸兀然呈险奇，航标却自示承平·船游嘉陵江偶见之》。题旨既明倏忽见之意。这孤绝石岸兀突突临江，兼之特定的配套设施建筑，在此自具迥别于它处感觉。而激扬水风拂扫之下，但见浅滩波光映射，浪花卷腾，整个狭窄江面回旋起伏，急速奔逝，委实显其不凡气概。然则这奇兀景物，偏又只为航运平安设置；内中蕴意，耐人寻味。加之贴水低飞鸟鸢，以及隔岸坡滩上杂色之林立高楼，共融于这片煦和茫荡的晴光，乃愈见画面丰富、翔实且是生动。10、《崖岸悠转，可悟山形步步移》。全然同为上境，唯变换视角，兼写己舟入画，将那仰望云天、断岸耸立且是航标诸物亦然并与后排高楼直抵青霄之境事示出，从而颇具咄咄逼人之视感焉。整体水风轻飏、日光淡荡之氛围，固毋论矣。尤其这游船在碧波间所划出之回旋流线，与映衬于峭壁后方那舒张有若飞翅的云霞，更觉相映成趣。深有所感景象，另赋意趣表达，也自有一番情味。11、《水迴滩曲处，回看天际下中流》。船儿溯行上游，虽渐近乡野，而今世开发之势尤锐。每见得坡麓滩岸上，密草疏竹间，既起或正起之楼屋，并那高高塔吊，贴衬云天，情韵悠扬。偶一回望，则下游远方市区，淡淡荡荡，延展天际，却与这船行激起的粼粼波光相与映射，越觉清旷亦复动态晰然。寻常所见今世城乡江岸景致，藉以简率且又不乏表现力之笔墨，乃得蕴含个人画作特性之明确视象。12、《嘉陵彼岸群楼起，乃识方今面目非》。更见郊野水岸一线，兀自连排高楼屹立，且其形质色光并建筑风格亦然有异，兼配以各种绿植，背映五彩云天，下临静澄江水，沿岸渐远，清晰影像，次第朦胧。感诸于怀，遂觉此果为今世独特景观矣，较之昔时吾辈隔江所见，真个势如天壤。于是意存笔先，信手将相对明艳色墨点厾挥洒楮幅，混杂错落间，立时生动情境毕显。又在左侧滩岸边，细心地勾画上两只极小的鸟儿，也似格外增添了些许悠远微茫之趣。13、《船儿将泊岸，人皆指，那厢回舵处，名称“大竹林”》。此游程终点地名，曰“大竹林”，固见诸题款。而斯处虽为城市边镇，然亦发展快速，再不觉其荒僻。与彼岸两相呼应，崖滩伸缩有致，远山环抱，近水交流，配以各类水陆设施，则毕显江景之现代情味。同时又并不至过于“豪华”，真是恰宜吾画。遂欣然挥毫一一信手写来，从容不迫间，甚感通幅笔墨内敛且复舒张适度，触目色光恬淡清疏，物象却又表达细微。14、《竹林石岸边，匝地高楼起·游嘉陵得境》。船只徐徐泊岸时，凭栏四望，但见大片石滩，浑若地盾般覆扣于那厢，渡口之路斜带而上，麓滩顶端枯荣不一竹林，却与群楼同划作曲长天际线。时儿飚风劲拂之下，如棉云朵，或浮动，甚或竟被撕为细碎点子，以渐融入无形。又见云物尽皆起昂跌宕，激扬于风间；则其下清波直泻，水鸟翻飞，岸边之船，亦然颠簸漾摇不停。这感觉于画者真称大好而立刻永志于心。发酵既成，今一气挥写，略无阻滞，笔下即得此等意象。观之惊绝。15、《云下岸滩趋浅窄，船儿不去貌难知，恰似吾生后半时·泊舟忽感于此》。伫泊舟以眺望江之上游，兹航路既止，而吾辈溯源探幽之心志何能止之。但见微茫云天之下，江流益觉回折清浅，则山岭延绵深邃，远景一时竟森然而未可知，有如人生前行之路径未可一一测查。幸喜终是对这嘉陵江除极上源之外的主干段皆了然于胸，因之亦识：或只穿越这片小峡，那边便另是一番天地罢？彼时凭栏观感，得此意象，今以相对翔实笔调挥写斯境，洗砚注目沉吟，当时感受乃觉再现于心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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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达者童山雷

2022、8、1-30 蜕心堂作画适时手记







1、《杂树阴森，人行密繁地，不识嘉陵几步遥》。既渐识此金刚碑地，整体即为掩映于茂密山林间之郊野村镇，且内中散散淡淡亦存留前朝文化遗址。然麓森甚是深密，许多地带，竟至荫天蔽日。故尔闲步其间，沿溪徐徐下行之际，但觉彻腑浸润于这清凉幽静环境，而并不知前边何处方才出山以与嘉陵江相接。终于，骤然间密林已疏，天光忽明，崖树缝隙，已见亮晃晃日照江滩。此画着意表达这等感受：色墨浓暗，笔意实沉，但求视象厚重且复所作具体。虽然如此，森黑中仍觉光斑微闪，而簌簌林风，犹隐然传响于密匝溪壑以示其虚灵之意焉。2、《密林渐疏，嘉陵清江乃得见》。此进一步表现吾人走出浓荫忽见天光灿烂之视象感，因之特别强调色墨明暗鲜灰对比关系。麓林尽处，碧树影澹，院落台阶径朝溪滩突出；阳伞轻遮之下，游客围坐闲聊。则远方嘉陵江峡，恰处日照中，倍觉霭意蒸腾。近前石栏曲回，一女倚之而正专心将此景象拍摄入手机。画面左侧，亦有游者沿坡岭泉流款款行至；其方当崖岸微凹之地，似有江滩空阔处炎光浩浩荡荡扑涌而来，迷茫映照，顿然使之隐约带有神奇之感。好山好水间一时云物呈妍且复人意汇聚，画者当时既感之于心，而今临案追写，粗拙毫翰点厾于楮幅并积染以层层宿墨，却力求予以精细展示斯情斯境，倒不知果得其韵味否。3、《幽咽流泉渐下滩，云光澹处展江天》。却思表现一幅这山溪入江处全景式画图。遂大加删繁就简，剔除干碍崖涧形貌之丛芜，唯存此地大势，并又略将泉流与路径走向强化，由是而得之。其杳暗与光明、实沉与空茫两相对比之状固属一目了然毋须赘言者矣。则江峡阔处，偏偏仍以高大树木遮掩，余情乃令别图可予发挥。笔势苍劲恣纵，墨意丰厚层积；近前碧风扫拂密叶，远外白云飘浮幽江。生动视象有令文心慰藉，而拍摄整理电子图档之际，注目楮幅间，似亦悄然生发一丝困惑之感，亦不识为何。4、《清溪自此入江流·金刚碑下端也》。径直行至壑涧尽处，只见倾斜坡路偕同细细溪流，转而折向嘉陵江滩。一带石墙，拱门之上设眺望廊台，其绿树掩映，恰对依依江景，寂寞航标，清丽闲静之感，委实令人默然嗟叹而怦然心动。其余“景点”设施不论；唯有一艘小小木船置于岸坎，侧畔一对江燕飞绕，愈见斯境之情味盎然。近乎完美之风景，也只可据实写之；搁笔觑目反观幅中点厾有致的笔意，及相对丰富细微的色墨所体现出的自然视象，不觉颔首笑而自语：其有似一现场写生之作耶。5、《北碚金刚碑溪口》。视角又行转换，虽亦在这景区出口处，则已另成其境。尝思：画这嘉陵江，最是须将“秀丽”二字牢记于心。譬如兹地，野趣悠然，漫目纯粹自然景观，全无修饰。放眼但见芳草萋萋，山花并发；嘉树掩映之下，由近及远，溪流入江，天光水色澹然相照。更值游人闲步，鸟鸢高飞，其孤寂寥落清雅绿凉之概，端是令这现下沉溺于红尘凡世之劳碌者，顿时生发适然惋叹之情。又：这景象，语言倒似好予描述；于画，却颇费心神。倾注满腔热情为之，罢笔静观，足称己意。6、《江滩静寂，溪壑幽杳》。既出景区而漫步江野。回观适才悠游其间的那一大片茂密林麓，所行途径，历历可予盘点且皆堪吟味。而时下触目劈面以观者，亦即久曾遥见的那个此地标志性航道建筑设施，连同江流上源不远处的北温泉峡口。乃不觉心旷神怡，意气飞扬，设想跃于高天之上，俯瞰这荫森静谧的麓岭江原，与那一江碧水连同跌落有致的砂石岸滩，当时已得此画境。今驱笔布墨之际，方当巴渝多年来难遇的酷烈暑秋；潜形泯意于斯境，心驰神往而拙手勉力追随。反复点厾皴染浸渍，则始终未失笔痕之清晰刚健，遂得这黑沉雄深与清雅幽丽并存之积墨意趣。7、《峡滩清旷，凝神默想，但觉江雨潇潇，天风疏落，一片溪山，皆入有无中……》。这般景观，怎忍心一图即了。乃另谋意境，必欲与前画虽视角一致而画面所有处置尽皆不同。将其谋构为吾人漫步于这澹然烟雨之中，既见诸题款，不再赘述。只作此等情形，如何还能以杳黑实沉笔墨为之；遂改做狂挥漫洒，清泠放逸神韵，任性落幅。其若不经意间所成灵动亦复有迹可觅之秩序感，茫茫荡荡，也当在淡青浓赭幽绿微红内逐一显现。尤其雨丝过处，岭麓半腰大团白云弥漫，江面及滩岸间一缕天光隐隐飘掠，如此这般意象，真慰达某之心志情怀也。8、《漫步踱出幽溪口，回眸观大江，唯觉天开地阔，云淡风清矣》。转眼朝着江流下方眺望，视角所限，北碚城区虽未纳入画幅，但巨桥横跨，葱郁崖岭所遮之处，定然已是一派尘世繁荣。而近前滩岸，连同远外薄云缭绕下的青山，终亦是显得那般澹雅恬静。航标塔下，砂岩滩石曲回有致；一路则蜿蜒通向掩映于树荫中的金刚碑门楼，其幽渺之概，恰与整体清淡辽阔，形成明显对比。岸滩角隅泊藏着的一艘小小渔船，以及左侧滩头一群自在翔游的水鸟，也加强了画中悠闲气氛。此等画作，为之心旷神怡，意态从容，殊可消除时下酷烈暑秋带来的烦躁之感。9、《碧天下，清江出峡极幽深·金刚碑眺望北泉峡口》。再行改换视角，却从航标塔下游方向转往上游看。假设天色将晚，暮霭冥昏，这灯塔则亮了起来。清朗之光煜煜照耀四下渐至幽查之境；近前崖岸礁滩，林树沙径，并那航标站建筑本身，皆被其勾画得轮廓清楚甚至整体呈像神奇。辽远江峡，微茫月下，流水至相对阔处，平静铺开，但觉清波漾影，缓缓朝着下游淌去。其傍崖近水栈道，亦依稀可见。浅滩处些许乱草，摇曳于礁岸之间，于是殊可感知这堪称生动之细节。其余风物，似也尽在可言与不可言之际。同一景色，乃又生发如许画境，顾而小慰此心。10、《绿荫清疏地，蓦然见大江》。沿溪壑另侧归途回望，其山形地貌，连同予吾心之情味，皆略有殊异。凡游山水，每在某一大范围内，从不同角度，细细体察于己画有益之构成关系，由此也对前贤相关论述愈有感悟。斯境取其山道曲环，崖岭对峙；老树枝干纷披，蒿草蕉叶丛中，透视遥江一隅。则一切既已熟知云物，又新成景象。作画适逢居所不定，墨液色汁，一时也只从权洗涮碟砚而为，故尔得来似稍嫌色墨感觉灰朦，倒像是雾霾或微茫小雨天气样的。或唯其如此，还真个可见达某率性画格罢。11、《伫立溪岸，远眺峡江》。再度于溪壑边回首这片深藏在大城市近郊的纯粹自然山水，感清夏阳光辉耀下之崖岭树屋、路桥溪滩，并远处幽曲沉静之嘉陵江峡，当时即存作画冲动。蓄之于心既逾两月，一经临案，逸趣勃发。逆勾斜扫，戳点挥皴，几加罩染，顿觉落拓不羁笔意之间，暗有天风抚拂；般般云物，则一概凸显于丰富多采之色墨调内。其清亮明晰视象感，似自不待言。较诸前幅，亦又成比照。12、《》题款忘识，起首铺开，画未毕而身滞另一处，半成之作亦未在手边。主旨乃会意吾辈独坐金刚碑下嘉陵江滩大礁石上，俯仰天地而感浮生若沧海一粟之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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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达者童山雷

2022、10、2-30 蜕心堂作画适时手记






1、《岭头村镇百年无改，崖脚峡江千载长流》。闲步高岸，途经老旧村落，田畴庄院，一似远岁遗迹，萋然斑驳。密树荫隙内，则时而俯眺幽杳清江。足下游览栈道至此已尽；眼前却见有路渐阔，且是偶有旅客自驾小车停靠那厢，显然已与它处交通。对此殊觉时代各异之景物，感怀天地悠悠而人世终自缓慢发展，当即便有画意隐隐浮现心头。今慨然驱以笔墨，挥写点染之下，苍森水色间，庶可见其大块浩茫流动之势。2、《山回路转，前景倏然清旷，鹅鸭声里，人道说，白羊背下是澄江》。茂密麓林既尽，远前渐入一派炎光照耀之下。路旁村口，仍觉古榕青森。屋院间，幽池窄小；一鹅引领数鸭，浮游于内，微闻呱呷声轻。而举头眯眼，遥眺亮晃晃山道之外，但见晴云柔丽，江岸缓和，大片沙沙风竹簇拥处，有坡冈隆起，道路本身，却似淡色带子般挂搭在那厢。继而又见轮船静静停泊对岸。满目风景俱已熟悉，心知乃近澄江。转忆及那次游历于彼，即尝闻说，此岸名曰“白羊背”，于是欣然更转告同行家人……文情画趣由此骤生，今藉如吟如述从容墨翰一并表达。自是不必再与前作重复，故尔兹“北碚嘉陵江峡纪游组画”，亦戛然止之于是。3、《朝阳下，一径遥归仙女洞》。壬寅仲秋，家人小聚并住宿南温泉某农家乐。次晨，与侄早醒沿花溪河闲步。由彼“农家乐一条街”下行至来时曾经的岔路口，一路横贯通向早岁甚是有名的南泉飞瀑；一路斜上，却迤逦通向彼时同样著名的“仙女洞”。虽不打算攀爬山道去探访那幽杳古洞了，但放目清荫崖岭，则犹觉心向往之。其时初日出山，溪山上部向阳之处，一派晶粲；而下方溪壑间暗影铺陈，更兼波光映射，观之视感竟微觉神奇。节令所致，空气中弥漫着馥郁桂花香味；苍绿赭黛之内，亦然星星点点，泛起几许淡淡明黄。崖间又见簇簇艳黄之色。侄儿因尝在园林界谋食，道说，那是一种较为稀罕的野生花卉，其名与“彼岸”相关。闻言倏尔联想到逝去诸亲，深心感怀，也无须明言。一切感受，汇而乃成此画意象；直抒胸臆之笔，干净利落色墨，固与斯情斯境谐调。4、《远忆畴昔，此地阳春三月，烟雨迷离，麓崖清润，草树茂密，风拂花飞，煞是可人之处》。此情此景，怎不勾起深心回忆。遂略微调转视角，将瘗藏心海之远年感受，藉笔墨呈现于幅。最是感觉这南温泉花溪河，在那春雨中的景致，格外迷人。是时也，丽日倏忽躲身于骤起之山云内；崖岭溪涧，尽被稍觉晦暗的湿雾遮掩。大片烟云滑动于溪谷岭表，但见深邃绿松间，偶尔闪跳出几株艳红桃蕊，或一些淡淡的嫩树梢叶。凭借雨势益显丰沛的飞瀑，有如从天垂降，其耀眼形色，是真与“布”、“帘”一类称呼吻合。而一派澹然濛霏之内，景区路、桥、亭、院皆时隐时显，几艘游船，则越见情味盎然。至于那在林间石径斜带遥指向的仙女古洞，更是杳然难觅踪影了……心心念念想着这些，于是如此这般，移时间腕底便出现这数行文字所描述的这帧水色沉郁、墨韵灵动的画作。5、《壬寅秋，寂寞花溪路》。回观此地这“三通”路口，纵然秋意浓郁，云物却于清森茂盛间，呈现些许萧索之概。右侧那片高耸密匝的树林，老松魁梧，苍干横斜，野乱之势，有如虬龙弓身舞爪；左侧竹丛葛网，或枯或荣，掩映着下方泊着的垃圾船儿，并青红不一的浮游群鱼，倍感意蕴岑寂。而中部陡斜石径旁，三二“农家乐”，修建倒说得过去，只眼下因这生意萧条，亦但觉徒具其表，唯房前屋后，空见桂花盛艳。而近前主公路上也自了无一人。临水几株参差不齐野生芦竹，益发使令整个景象显得寥落荒静，果称时下旅游景点之真实写照焉。6、《花溪畔，楼墅兴建无数，堪叹一瀑断流》。另以一感触甚深的细节为题：这昔日最是有名的南温泉花溪飞瀑景点前，瀑布本身彻底干涸断流了，其基底形态仍在，却整个是一大块覆盖着明艳苍黄之色青苔的“绒岩”壁立那厢。与之配套的观瀑台，亦异常索寞地空置于那儿。朝下方看，方有些许从“泉瀑遗迹”底部渗出的残水，积而成洼，透着杂色石头及败叶草茎，凄凄然微泛天光；且是一只“待渔”白鸟，也无可奈何似地静守于斯……而与这相对应，却是那花溪河对岸高崖上新建的片片楼墅区，——虽则看去同样也不大景气。如此这般视象，当然已构成“艺术冲突”；感而亦然生发强烈表现冲动，遂以大刀阔斧般之笔势连同醒目色墨，一阵戳写挥洒，移时乃得兹画。山水画作为此“不合时宜”者，宁非社会生活借与达某“野胆”乎？7、《初春记事》。回归己诗（词）意画作。此《乡间杂诗·远年怀想》中铭记于心之平淡却又其味悠长之境事也。题款曰：“长天浩渺燕归来，犹是昨年相与陪。隔壁阿婆以叮嘱：知青又勿闭窗台”。其语已将事情由来道出。画则更以诸般细节强调显示：那背着孙儿伫立院坝手指长天归燕的“阿婆”，连同与之对应的荷锄将行的“知青”（达某本人——同伴家境稍好，这月份向来尚未回队），并“侍立”侧畔的黄狗与白鹅，俱对燕儿“齐行注目礼”；另外，周遭竹树花枝、田畴山径，皆无一不据永志于心的这基本格局构成。特别一提的仍是院角那堆房东阿婆为“扩建家园”预备的砖瓦：打从咱一下乡便在那儿，可直到离去时，亦照样寂寂然沐风浴雨长迎日晒于彼……而此时此刻阿婆对咱“年年一贯制”的叮嘱，尤其是每必附加之解说辞“燕是好家什喃：兴家旺户、不进仇门败落处”，更是铮铮在耳。今从容将斯情斯境写之于幅，洗笔涮砚之余，击键敲志此数语，想必已有助于读者诸君玩味画中所蕴。8、《新雁过妆楼·秋暮》。取己兹词上阕意：雨暮烟迟，秋原静、遥天一抹霞微。桂华满地，淡洒数点灯辉。独坐蕉窗清影下，孤飞褐雁远空低。似徘徊。自相与较，同伴何之？——画依文辞布境，云物人事，既历历可见。更以浓暗色墨，写其浑厚苍茫、幽艳森润之视象。通幅但觉微微弥漫深长凄恻气息，庶与婉约词风相符。而内中那独坐蕉窗灯影下之人，观之似男犹女，总之必乃孤寂苦情者，却与遥天将至之雁隐约呼应，殊堪点题。此外，在传统大写手法中着意加入自然色光感遂得以加强画面氛围，亦称兹作“看点”。文士画者，尤其又于这翰墨丹青一道兼涉中西，思之，固不能不谓据而“左右逢源”矣。又：题款内“横”字为笔误，已改作“迟”。特此注明。9、《定风波慢》。俗生两地辗转之际，适逢社会生活中疫情等事令人不安。依序作兹画，景况虽看似忙闲不一，竟于其心境暗合。此己词上阕也，曰：“奈何天、闲淡无聊，随行觅趣则个。绿竹梢头，幽溪浪底，俱被云儿裹。柳风轻，蝉声作。旧日残雕水边卧，将堕。适叹息垂首，波间见我。”画以激荡不安笔意作出，乃见其甚难言说、且隐觉忐忑之态。如此这般内蕴，焉能示求幅面工致；唯取其大象，赋予略可意会之视感耳。10、《腊梅香》。己词上阕，写旧日事境。曰：“蹇滞凡生，值冻雪封山，竟归始肇。崖岭萧森处，有莽原开阔，瓦房低小。野地无情，愁伫立、恰当清早。哪得寒梅，清香淡远，却花枝俏。”其事曲折，既于它文叙述。只这希望、理想一齐破灭且自身亦转至尴尬之地，独对斯境，心事如何言说。画中另着一细节，却巧为当时实感：一相熟之士，彼时虽不能由“考学”之途离乡、倒得能走“参军”之路，乃事成之时恰经此地，遥遥与咱挥手。真是命运何独与此为敌耶？时天外微现朝霞，亦示归诸于彼，与吾无干。兹画面与说辞并示，或可表当时景象之一二。11、《凤归云》。亦取己“乡间杂诗·远年怀想”附词上阕意。曰：“觉秋凉，岭岚黯碧昊天高。大壑曲回，野径绕松梢。山外残霞，颜色渐灭，屋后隐闻鴞。偶见二三磷火，荧然窗下，孤灯微与谐调。”画依兹生境。岭壑松梢间野路盘旋、崖下小屋杳暗燃灯以对天际残霞，是为基本画面构成。至若“鸮”与“磷火”，或可显见，或隐会意耳。如此景象，虽不着一人，而吾辈当时沉郁无望之心情，却弥漫于幅。12、《崖滩险处万泉流》。重现旧境。昔游九寨沟，那珍珠滩瀑布在此心留下深刻美丽印象。尝以四尺三整纸之大幅面予以表现，惜拘于命实题而写真景，成后觉格调少欠。后改变思路，以“漫天撒下珍珠雨”为题，虽换作小幅，则求其“写”感并加重“诗意”内蕴，情形向好。唯太注重水势浩大，久观乃复作它念。今，借此再度萌生构想，遂设定泉瀑恰值干涸之际，崖滩密布，地形水势，俱趋繁复，因而可使吾辈在画中极尽变化。以是得成兹作。一切想法及实得效果，皆已“如证在案”，哪需更加描述；得兮失兮，寸心亦然暗知。又：为保证反复皴擦染渍附着色墨，特用仅存不多的名牌宣纸作此。13、《玉烛新》。己词，记癸亥秋因命途多舛再返大巴山某乡学所感知者。兹上阕描写境事部分。曰：“迁身安定后。觉霁雨窗前，野香微透。清凉暮月，宜人意、
也把寒斋妆就。重观旧物，焉若此、深心知否？思未及、墙角虫声，将神念轻勾走。”画意由此生发。固然，僻野乡塾，纵使彼时已得“花园式学校”美誉，本身格式终未可直接入图。遂依其山川大势剪裁谋构之。一切似是而非景象，俱由朦胧月色澹化消融；阔大写笔，挥洒之间，却最是须得把控分寸。盖因隐显、起伏、详略及色墨之浓淡鲜灰关系，稍有差异，甚至一丝一毫“走展”，都必会影响其基本趣味之表达。个中用心之处，也只随观画者自行体会矣。此仅作提示：左侧树荫之下，清灯微亮敞开窗口，即为彼时达某居所。其台阶近前，顺时绽放之些许菊丛，虽只绰约可见，然雨余月华灯影内那点情调，也表明这时代已颇不似从前。而其后方“曲径通幽”，有一更为静谧、杳杳然独立在愈觉姹紫嫣红园圃中的小院。不消说，那应是本校谁人的府第，由此亦更显出社会生活之天翻地覆变化了……






文中所涉画作，俱已上传于本人QQ空间相册（896274483）画库中。此帖附图为文中之第12帧：《崖滩险处万泉流》。其完整文图对应之帖，待日后陆续在本人微信公众号“中国画”（蜕心堂存墨）栏目中依序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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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达者童山雷

2022、12 蜕心堂作画适时手记





1、《华胥引》。己述旧事词意。画中题款取上阕，曰：“江流如泻，山静成空，野云积郁。小县城间，颓楼巷里存一孑。纵使形影单微，则立身开豁。幽晓暝昏，傲然吟对星月。”则幅间景象毕显当日存身僻地俗尘、孤寂内所会大化流动之意蕴。所有可视可感云物，悉以从容不迫之抒情翰墨，克制有度地表达“真实”环境，乃得此沉郁而不失清朗、平凡却几近神奇之作焉。一切既尽在眼前，至若是否可游，尤其是否可居，或亦全在观者个体感知前提究竟为何了。2、《独行寄兴·折丹桂也》。己词意画作。全阕入款，曰：“明黄点染秋风碧，岂费丹青墨。偶由南麓趁轻车，忽已至、江城北。    长天久未传消息，谁问逍遥客。望中心事自浮沉，水雾里、山如匿。”其内蕴稍稍费解而画中视象明晰：江山之城秋光淡荡，近前煦和清艳与远外沉郁黯碧及烟云迷茫之感，自然形成显著对比。所取诸般标识性景物，悉存大要，仅可辨别；则林林总总配景，麓崖滩岸并路桥舟车，亦虽构形简略然穿插变幻有致。依词所谓，此乃吾辈车行感知之境也。心事谁知？但觉晴和复又隐含阴晦之景色，尤其滩头泊船上空数只展翅之鸟，似恰可藉以向何方托寄消息焉。3、《越溪春》。己述寻常艺文生涯词意。上阕写景文辞入款，曰：“阳律忽回寒霁日，原野出烟霞。老梅破萼江城外，晓雾间、多少人家。流水萦洲，沉云过岭，春现天涯。”画境选取城市远郊沿江一隅，隐然可回眺那巴渝中心地带标识性形貌。因其词同有副标题拟定为“立春”，故尔画中景物俱呈朦胧微茫淡泊寒意。尤其近前清浅江流缓缓而泻；绿草萌生滩头，一株盛绽老梅之下，吾人肩负画具，踽踽独行，似将行向高岸处那云霾拂岭、竹树摇风的所在。澹然休憩之画中情味，佐以从容舒放之笔意与清丽色墨，是真见吾当年自在优游之形态及心志矣。4-1、《远题昔年乡事·万松孤竹岭 一水二桥居》。己五律意。同作二帧，俱以旧友居所环境为题，则由不同处发挥。其一，“知青小屋”背倚乱松麓岭而傍靠泉瀑且侧畔两桥萦带；周遭空落水田与碾场景象，尤其静伫于旁的“烂背篼篮球板”，甚具地域、季节及时代特色。迤逦一径遥经乡野场镇而渐向高远之处，天际却又莫名其妙悬浮一朵红云，好似隐隐约约正诱惑于人。个中意味，权随看官寻觅。4-2、《远题昔年乡事·黑松青竹岭 甜水苦人居》。兹首先着重从可视之色彩比照入手，再稍示内含之人情味儿。自然也将构图格局转换，以期视感之新异。画中之高低两处遥遥致意的二人，最是能够显现其间所蕴。此律全诗为：“黑松青竹岭，甜水苦人居。凿石成山道，筑泥结瓦庐。入门虽窄逼，上灶却宽舒。最是朋侪至，主贤情不虚。”其“凿”字，亦不但在绘画笔法上有所体现，且那如若腰带般束勒于麓岭中部之路，实则也暗示吾辈一段别样的人生体验（《乡间杂诗·远年怀想》中《修路扎记》十绝句即由此得）；至于这儿“主、客”间的情谊及各自生命经历，则已非是在此可予展开描述的了，唯长令吾心感忆欲泣耳……5、《子夜歌·宿綦江丁山湖畔》。以自家兄妹某次游驻市郊农家乐之难忘经历得词得画。原本当时已有相对纪实画作，则兹却偏重词境，高度“写意”得来。甚是引人注目者，乃图中湖面大团密集雨帘云幕并惊雷掣电所构成奇幻形态。其斜挂入水，如虹吸，亦复有如腾飞龙蛇带起战阵；而满湖波光，恍若大片散碎鳞甲，一并映衬着周遭湖野之景，同示其宁静幽杳然又喧虺激越之情味。尤其近前索寞屋院连同俯卧阶沿之黑犬与几洼水光兼随风翻舞的花竹，真是勾起此心对当时意境之切实回忆。至于画中款识所撷词句“听沉雷、骤然响在，簌簌落花香岸。夜风起、撩天掠水，隐示雨云如幔。惊电掣空，幽灯摇影，似惜春将返。”分明也有助于画趣之表达。另有一点须说明：那涂改之处，是为题写之际，一时走神，居然从“空”字起，按“草诀百韵歌”写作“空挑却是言”了……率性翰墨，虽如此更有何碍，呵呵。6、《丁香结·庶务中所感》。如题，词之上阕撷句既将其旨道出：“星斗初沉，日升将起，坡麓尽皆宁静。但晓风堪听。伴俗客、瞌睡归来还醒。汽车颠簸后，徐行在、隧洞匝径。穿山临野，一派别业当眸可证。”为画，用心处则在于将寻常市郊高速公路匝道一带真景，构思剪裁乃成图像。其开阖跌宕、起落回环并昂然奋起之形态，自觉颇具匠心。而刚劲侃切亦复巧拙相生之笔痕，与富含现实空间透视及色光关系之墨彩，不唯恰可表达文辞所示之境，似也另有一种风味在焉。7、《随记境事·麓云浓暗野天垂》。记写俗生琐事之七言绝句，因督装女儿家房屋时闲坐得来。全诗入款：“麓云浓暗野天垂，墅院幽深雀踏枝。独坐枫樟疏影下，静听檐雨滴清池。”兹，后来曾若干度长居于是、久已熟悉有如自家之处也，其清幽恬静环境，最是宜诗。为画，以其墅院格局毕竟成片且是房屋结构类似，故尔构图上必费经营。此则借助烟云及视角关系，令其隐显不一兼富于变化，乃在视感上并不有觉丝毫违和。再者，远近周遭溪山麓野，基本构形天然已具画意，唯不过加以剪裁，使之纯化与突出简捷要态而已。细细玩味，画中静听檐雨入池之吾、院树枝头晾羽之鸟，连同高远巅峰那亦然充满灵活气息、分明也因过雨似犹瑟缩的“南山大金鹰”，真个还颇具彼此关联与相得益彰之趣哩！8、《独处幽居·且坐令》。同于吾女麓滩墅院所得另一感受。其词标题原已注明“再作油画”。兹排除事之因由，仅取上阕本身事境，谓：“风绰约。遍拂闲池阁。太阳雨过花飘落。把院门关却。拾弄丹硃，其心自得，何来寂寞？”一切既已叙述得甚是明了。为画，则强调彼时那疏疏落落且是“亮沙沙”的太阳雨，并小院篱门紧闭、透明玻窗内毕显吾人架前作画身影、四下里藤树随风摇曳而花瓣零乱飘飞，如此这般颇觉清泠惬意之景事。通幅笔墨水色皆极简省，然历历可数痕迹间，已将所愿清晰却又含蓄地尽行表达。尤其感觉那沐雨之后格外显得苍翠沉碧的麓梁，连同迎着太阳泛起淡淡雨光的石径，以及篱畔那株吾人手植的袅袅娜娜青嫩梧桐，虽俱属配景，达意亦甚具情味。9、《下水船》。《乡间杂诗·远年怀想》附词之意为画。款识亦取上阕，曰：“又踏归家路。心往霾云边去。身畔幽溪，浅浪尽如歌语。一年苦，至此烟消雾散，只觉青阳和煦。” 既将乡中人儿归城与家人团聚之情怀尽借所感景象表达；而画中视象，亦将岁暮之际那荒野山溪凛冽威严气氛着意渲染。至若那身背“腊货”快步如飞之吾，连同前方那并不为载客而设、纯粹只为强化画意之小小船只，也都甚觉有助于这特定内蕴之体现。作画时恰值身边疫情大盛、吾人也终是在劫难逃，所以兹画与文，颇拖上了些时日，方予完成。




2022、12、1-2023、1、4




·封面所示为文中所述第6图：《丁香结·庶务中所感》。其余所涉画作，俱已在日前上传于QQ空间相册（896274483）本年度画库中。其文图对应之帖，日后在本人微信公众号“中国画”（蜕心堂存墨）栏目中依序发布。

江南达者童山雷

2023、1、6-31 蜕心堂作画适时手记








1、《上林春令》。己词意画作，原词题作“戊戌小寒作”。全词入画境，曰：“冬至新成回忆。觉律动、阳生冷域。悄声何碍春萌，仍启示、昊天信息。 回看四野夜正黑。落叶处、百虫皆匿。淡然一点幽光，照寒梅、万苞将出。”既将这天地寒之渐深、而芳春则已然于暗中不着痕迹处隐隐萌动之意蕴含蓄写出。实境则为吾辈蛰伏“麓滩墅院”，灯窗恰对后园萧瑟寂夜，如此这般杳淡情形。现世山水，兼体现文心艺趣，其旨自可于画中觅得。2、《东风齐著力》。己词上阕意蕴为画。款曰：“寒意将残，春光犹滞，漫目尘沙。天公暗换，一载旧年华。野地山声劲峭，如惊起、亿万飞鸦。江原上，层云叆叇，微掩流霞。”文辞既将初春江野廓大画境道明。作图时唯于细微感觉间致力，抒写其迷茫浩荡、淑气生发景象。江滩之上闲步之小小点景人物，与对侧辽远高天云霾霞光一齐涌流内扑腾而起的“亿万飞鸦”，最觉相衬得趣。吾重庆江山之城，僻隅之地，凡用心皆可构成画意，整体神会而已，又岂必一一拘泥于实相焉。3、《难怪此称云满庭》。己诗意画作，写残冬于自家阳台眺望社区周围暝雨微茫景致。因直接以这七言绝句尾句为题，却补衬以前三句，自感于意蕴表达上别开生面。附为款识之三句为：“细雨弥天山暗黑，高楼匝地树微青。忽然四下腾江雾……”，通读之，则似恰可道明“难怪此称云满庭”也。城市近郊现代景象，纳入文人大写意画范畴，其自是颇“考”吾人整合画面物事之能力；全图径以水墨为主，略辅之以淡淡青赤，已将白云缥缈间之若纱细雨情味准确传达。而点缀于近前阳台之吾人背影，亦将“观山望景”乃作惊叹之题旨曲折显示。4、《春日好》。己游北碚澄江自度曲（自设词谱）之意为画。文辞曰：“春日好，闲游野逛至澄江。一带沙滩萦浅水，几湾草岸发柔桑。云天下，波光荡漾山影，宿鹭正飞翔，泊船将启航。此心亦甚觉悠扬。”已将当日自家夫妇二人乘兴率意闲游于斯之情味道出。游览当时，尝作纪实之画一组。今作也，既以“词意画”名目为之，实境虽全未违背，但并非刻意描绘；仅依其基本形貌，会意抒写。最觉淡荡春日下那份云光幽澹、景物缥缈之视象，甚得当时神韵。具体描绘则出以简洁概括笔意及相对纯净色墨，顾之似与昔年所拟己风“澄静水泛崇光”切切相符。5、《上林春慢》。己词上阕意为画。文辞曰：“久道春来，寒意郁浓，麓岭亦然岑寂。已见李花，晴光吝甚，江原几曾鲜奕？隔年芳草，纵生发、却还萧瑟。远城中，隐觉汽笛声，或喧犹匿”。画即以之为据，将吾这巴渝江岸于清寒瑟缩云物内却也暗蕴大化流动生机之情味尽行揭示。图中触处皆见阔大亦复不失细腻之笔，饱含浓厚阴湿之色墨，一气呵成此繁简有致之早春景象；腕下甚觉自然显露之本城标识景观“两江汇”与南麓金鹰，连同词中特意提及的那树李花，着笔虽俱寥寥数点痕迹，但也都颇感灵动乃至出彩。吾自命以今世眼光观察领悟尘寰景物并假以天生拙手表达独特机趣之华夏文士画者，斯作也，不亦宜其称谓欤。而画幅近前那恰与俩标识景观形成倒三角构图关系之小小点景人儿，似尤能与之为证。6、《又值山中雨送春》。己七绝诗意，己亥暮春游渝南万盛鱼子岗所得。诗曰：“又值山中雨送春，落花遍地向游人。川回路转溪盈处，竹树阴浓草色新。”竭力渲染这郊野春归之际夜雨新晴、朝日明丽而景物熏熏然清朗润泽之宜人情味。一切既如文辞描述外，尤其将那云光淡荡、霁色迷朦之感，凭借色、墨、水三者交汇以成浑涵。通幅皆以从容洒脱笔意挥写而出，顾而恰与当时自在优游意趣相称。7、《雨余旷野气尤熏》。与前同组绝句另首之境。诗曰：“雨余旷野气尤熏，林下轻歌处处闻。青石滩前停宿鸟，黛山麓内出流云。”这同时同地所得之景为画，最忌事境及画面视感亦趋近同。故尔兹特有别于前境云光杳澹蒸腾之感，而取其雨后山青若洗、流云如泻景象，并与湍急溪水共成一种律动关系。自觉那一树金柳低垂，林间几座篷帐轻结，而三二游人在微茫湿雾中仍撑着伞儿趱行于溪路，临水石滩亦见数只栖鸟，兼配之以那麓岭间白云铺涌而下，如此这般情形，甚是够味。诗画之境，全在于寸心细加体会，由此可见焉。8、《随记初夏游趣》。己五律诗意，记己亥初夏与卅年故交某兄游玩涂山湖并沿南麓山路而归之事。诗曰：“雨余滋暑气，携手步山湖。柳荫藏栖鸟，波光泛跃鱼。两心同净水，一意类真如。归路觅花事，茫然几至无。”画作既将煦和云日下满幅晴光淡荡、山气蒸腾、岸柳拂风、湖波漾影之意趣，淋漓尽致一总抒写。而当时与友兄那般恬然自得情味，更是凭以文辞及笔墨水色，并作形象表达。诗中所说“觅花事”，乃归途中一路寻采那俗称“老虎杆”之山花，那可是每在这月份游山之时必不可少的一项内容。咳，今友兄作古，此则何等珍贵的人生忆念！文士画者，藉己身之长，将俗生真切感受揽撷入艺，果可称诩哉。9、《倒犯》。己词上阕入画。文辞曰：“酷暑、似源于悖时，奈天将昃。荒原静寂。残霞外、隐含雷霹。何人得料、旋即如同千军逼。怒气撼河山，怨水平川泽。电光中、雨尤急。”画作将此暑热中大暴雨陡至、玄赤异黑怪云压城且惊电飚风激荡江山景象，同以摧枯拉朽笔势，刷扫挥洒点厾于幅间。近前左侧空旷江滩上那举衫快跑之人，连带右侧崖岸之老屋与泊船，亦然加强其整体气氛。心海中一股莫名之情，幻化为此等事境，也称是吾文士及画者手到擒来之长项。10、《威海石岛滩头北眺有思》。己绝句意。诗曰：“吾身忽又识黄溟，放眼却观天水清。四海之三今得见，欲观余者越蓬瀛。”画将淡荡晴光下黄海之滨天水相接、山岛耸峙而泊船待发，吾人则静伫崖岸眺望沧海浪起若有所思之图景，悉以率性却又有条不紊之笔墨水色一总表达。尤值得一提者：其浩大水域内隐然所见青黄二色之分界，固偏重臆想成分，但对于这诗、画之境的揭示或玩味，亦确属必须。11、《巨轮离岛远瀛洲》。与前诗同得于由威海石岛启航韩国群山之事。句曰：“巨轮离岛远瀛洲，径向东方韩国游。赤日挟虹淬沧海，惊飞船尾一天鸥。”画境即取此海天空阔、虹日晶粲而云水苍茫景象，悉出以因自信生发之大大落落笔意，一气挥扫点厾兼染浸乃成。其粗率间犹见可予明确辨识之多种必要细节，譬如漫幅摇荡之海波、喷薄照射之残阳、蔽于松荫下之幽暗岛屿及渡口连同既航之船与“追尾”之鸥，等等，皆称生动显现。似这相对单纯之自然景观与人间物事，且入于大写意翰墨，自觉最须是把握画趣而不忽略通幅时空构成之感。搁笔回首，差强人意。12、《凭栏观雨一童子》。己七言绝句，借助古人意趣，却写自身沉湎于家山今昔自然环境及俗生行迹之情形。诗曰：“凭栏观雨一童子，浅虑尽随风卷去。闲身久在此山中，亦谓云深不知处。”画中图景则取独伫于时下“云满庭”居所，风雨中眺望无际迷茫而似隐现昔年此地风物。那岭梁横亘、漫坡荒草丛蓁间寥落田塘并摇曳疏荷历历可见，乡郊小径迤逦而上，侧旁旧屋老庙相依以存的熟悉景象，尤其是一子撑着伞儿趱行于彼（当时那路可通吾辈谋食之所在）的那点儿茕茕情味，真是令人追忆而慨叹再三！近前实境，亦然尽量虚化；唯随风飘起的绿纱窗帘与伫足处星星点点的紫罗兰草花，堪称“撷之有据”。如此这般“融今昔虚实于一图且‘有我在焉’”之手法，倒不识是否可当达某“原创”矣。——这新岁元月之作至此止。




·封面所示为文中所述第6图：《又值山中雨送春》。其余所涉画作，俱已在日前上传于QQ空间相册（896274483）本年度画库中。其文图对应之帖，日后在本人微信公众号“中国画”（蜕心堂存墨）栏目中依序发布。

江南达者童山雷

2023、2-3月份蜕心堂作画适时手记



1、《兀令·感时》。己词上阕意，抒写时光飞逝之俗生体验。句曰：“无觉天凉秋已到。日沉星渺，南雁翻飞早。矮墙出芙蓉，带憾迎清晓。才见绿黯黄疏，又值霜风扫。一岁行将了。”内蕴若此。视图则取自独行家山墙院之外一时得来之感。其不同时序暗融于是、踽踽身影与辽阔江天两相映衬，兼整体凭以灵活疏落且甚觉侃切肯定之笔触，综而得成某种大化流动之意象。实验性画者，秉神驰大荒之心态面对客观生存境事，并纳入写意翰墨予以表达，思之亦属有味。2、《临江仙慢·游驻龙水湖松鹤岛》。己记游词上阕意。文辞曰：“野兴弃街市，偶乘假节，随趁车舟。绿波外、松声鹤影悠悠。无谋。任人指引，船临岸，另得行游。清寒夜，有酒酣高枕，风掠平楼。”画即将此率性行游且驻扎郊野之湖的情味，以饱含韵致之笔墨水色轻松随意写出。那一泓绿波漾影之清水、宁静泊于岛岸之船只、坡麓间沉郁松林并沿溪之迤逦小径连同些许旅游设施，与遥远处水天相交、日夜渐融的景象，无一不是忠实地记载当时此心深切感受。遂特于画之左下角钤下近年来少用之闲章“自在优游”，以与斯情斯境相配。3、《南麓旧境·黛岭清泉》。一时预拟之稿不在手边，乃转而再度重作兹题。前岁重作毕时，女儿见之，讶曰：何不似近年风格也？当时笑答，既为旧境重现，手法回归亦属自然。但多次暗自反视彼稿，心头不然之意萌而益盛：旧境，又何必仍用旧法焉？故今信手更为此事。自觉舒放自如风味，实宜于彼宁和静雅之境。其漫山清幽绿意，尤其溢泉之下、亮白波光间星星点点发花之柔润水草，可称满怀追念之情而为。4、《催雪》。己词上阕前数句为画。曰：“风促寒流，云结冻岭，渐觉微阳可爱。甚两雨三晴，总归无奈。”并不取其隆冬天寒地冻之境，反以春花发后，一时瑞雪复降、天地转又微觉凛冽之情味予表现之。其池沼丘峦尽皆小睡般沉寂，落日淡映遥天而冈皋间却隐见庄院索桥攒聚人气，固勿论矣；而另侧远山巅上，一类乎巴渝“南麓金鹰”之仿生建筑，则兀然立于那厢，俯瞰已自停雪的山岭，此等景象，亦如若给人某种难以明言之心理暗示。“催雪”，——何者“催”耶？看来不唯读者诸君不知，即使作者达某本人，也断难知晓。呵呵。5、《铜人捧露盘·吊巴山古塞》（重作）。此题20年7月曾作竖幅，欲出以高险而并未能满己意。今复以横披幅面展示，浩大之概立显。且强调赤云、沧海、帆桅及残遗等视象因素，径得夕阳下斯境之雄阔幽杳情味。其笔势激越、色光明晰之感，亦尤可称道。或设想：若以整壁投影显示，莫不更觉震撼耶？6、《冬园四处积黄叶，野径两歧当落霞》。己闲步漫成绝句为画。题款犹连带后两句，曰：“一带溪滩皆整饬，碧波影内掠飞鸦。”将今墅院周遭冬日景致直接纳入画图，亦觉别具一番韵味。其暝昏之冷艳残霞，并以“整饬”而呈异样鲜蓝色之沿溪路径，尤其远方路上那小小行人（自然会意吾辈），不唯皆有现实生活依据，亦复觉得贴切于斯情斯境。俗生感受入诗入画，想来端是有点意思。7、《梨子园河浮野鹜，梅花院坝走家鸡》。得来因缘及为画方式皆同上。亦取这既经整饬的郊野溪河（所谓“梨子园河”）一段，此岸墅院一角，庭园简洁，小池假山巍峨。一子负手于侧畔小径，面对闲走家鸡与浮游野鸭，似玩味斯境。楼栏边则或浓或淡之红梅俱开得盛艳，却恰与隔水微觉萧索之景相映成趣，以体现诗之另两句：“冬寒物事成淸景，散淡心情宜漫题”，其情味亦果称宜此诗画矣。两画同示这沿溪冬日物象，而视感颇异。另，兹画题诗句，为联，自感属对甚是得体，固不枉吾作为骚人之本色也。8、《偷声木兰花》。己词意画作。款曰：“节时已至终难掩。篱外花光今渐染。初绽枝头，历劫重生意态幽。    春风传递新消息。凭倚小窗观旧迹。但愿年年，即此花开愈粲然。”事取“疫困”所感，而画写一时得见室外天地开春、万物复甦之情形。其云光缥缈、花色斑斓景象，堪当表达吾人值此特定时刻之慨喟心境。而所撷实地，乃吾“云满庭”小区一偏隅处，幅中仰视角度，亦似恰可与这空茫高远之感相符。9、《于庄·南麓前朝所遗也》。曾不止一次作过之旧境。再度兴起作之，亦困惑究竟是否得体。此中、远景那“一江东逝”并本市“渝中半岛”视象，得自近日长江滩头观感；微觉阴郁之云霾天气，亦与近景这尤觉阴湿之前朝旧境（于右任故居）两相谐调。而所及视域内那雀儿石、文峰塔等物，更配之以路边横倒巨树乱出枝芽、并侧旁枯树伶仃鸟窝及其下些许清疏红梅，连同似愣神伫立那厢眺望远方之士子，莫不尽有着某种难以道明之意趣。全幅出之以粗头乱服式的简率笔墨，但点线块面间，犹分明又有诸多细节可觅焉……10、《己亥岁暮冒寒游黄桷垭》。己五律意，写南麓三毛故居周遭景。诗曰：“冗务常羁绊，闲情久式微。忽然萌意绪，遂尔启心扉。野岭寻陈迹，新街映夕辉。三毛旧居在，一向故人稀。”画则将夕阳沉山之际金黄与灰蓝色墨交映之山景，与这海外流浪才女遗迹之萧索情味对照表现。近前空坝中几只鸟儿，自有暗示“门可罗雀”之意（“新景点”方“打造”出时之热闹咋呼毕竟已过，尤其恰当这冬暝时分）；而匾额之下紧闭之门，及跟前“吃闭门羹”之士子，亦复耐人寻味。接连两幅前朝景象，虽俱含“凭吊”之意，然整个画境，终殊觉有异。二月之作至此止。


2023、2、1-27




1、《庚子春分适性吟咏》。己五律意，写疫困中居家凭高俯瞰小区中庭春日景象。诗曰：“斜倚飘窗上，隔帘春意浓。诸芳摇落影，几树掩行踪？黄鸟声如魅，青霄色似冲。淡而益高远，小梦忽追从。”择重于浓艳芳春，素葩黄鸟，青霄白云汇为林密天空之视境，乃与闲倚于楼屋飘窗台上静静感悟如此这般情味之庸困之身两相对衬。另，低处暗郁丛树中那株高拔的翠柳，格外体现“春色若染”之意；作画时色汁稍淡，皆觉意蕴不足。倒不知果真得能把握分寸否？2、《初夏轻冥白日曛》。己七言绝句，写麓滩墅院小园初夏景象。诗曰：“初夏轻冥白日曛，稚蝉声静远雷闻。倏然掠过几丝雨，只为飘来一片云。”盎然之趣入画，兼之景象本身又属现代居家感觉，端是有些“考验”这画手。唯着重取其云光斑驳、绿意清泠之一派杳澹氤氲，以抒此心静逸喜悦之气。那如诗所言倏忽飘来的一片雨云，与篱畔树枝上挂着的纤细风铃、尤其是那满墙好似龙蛇盘绕般且已花期将阑的紫藤、并畦间略觉寂寞的小小化柴炉儿，莫不皆是来自生活之真切感受。暗忖：这山水画者，避开屡见易为之重峦叠嶂，偏取这寻常俗生俯仰可拾之简淡物事予以表达，宁非所谓“为难”或“挑战”自己。呵呵。3、《寂池清晓》。重作《画中游》第九百五十二篇之画。所涉事体不赘述。唯感觉画作本身拘于一时具体场景，视象单薄了些，且内在力度也不够，故尔此特另为之。看来，即使这写意之作，画面有限笔墨水色间，亦须是将其“强度”拿捏到位，方可与艺境相符。至若“真实性”甚的，则别是一回事了。4、《林间春去谢芳华》。己七绝意，同前写居家闲步周遭境事。全诗曰：“林间春去谢芳华，云外夏来催乳鸦。柳絮因风吹渐少，枇杷润雨大些些。”自识句似有昔《千家诗》之趣。画以简率之笔出，将丘山过雨青润、林中枇杷果儿因之渐趋黄肥、临溪树碧柳亦于和风轻拂之下飒爽婆娑之姿，尽作虽疏澹却也甚感翔实的表达。一子徐行水滨小径，观之恬静自适，兼用以示此初夏郊野之微觉索寞景象。5、《异国他乡天欲暮·泰国片忆》。重作《画中游》第八百八十一篇情景。虽依据彼时文中所述得来，自觉整体气氛实如当日感知般生动且复具体。这时隔十年之作，不唯视象尤显清晰，通幅色墨效果亦更见强烈而又甚是合度，其真乃吾人笔力渐长所致耶？6、《雨未住时天已晴》。己七绝，写芳春半晴半雨之意。诗曰：“雨未住时天已晴，遥看南麓甚分明。迷茫思絮因何起，一任清风拂落英。”画中遥山已见明霁之色，则中景一隅，犹滞隐约雨丝。近前一子闲步麓梁小径，凝眸迎面风中落花与著芽春树，似乎有思。天或偶有阴阳无定之时而岁月递嬗略不衰歇，吾执笔临案之际，静观斯子，亦默然微慨。7、《不觉枇杷尽已无》。同写己诗意中季节往复溪山之景。款曰：“不觉枇杷尽已无，浓黄褪去著青芜。周遭放眼俱苍黛，一派遥山入画图。”虽于成片碧绿之中，自是有意留下几许残黄，乃作提示。尤其属意者：眺望之下，迷茫高远山野，俱在若有若无中展开，其间所谓诗情画意者藏于何处、而泊岸之扁舟，又可循踪至达那既已逝去的落英缤纷境地否？注目凝想，耐人寻味……8、《溪滩小夏水风柔》。亦己七绝境。诗曰：“溪滩小夏水风柔，老少相携野岸游。数朵闲云依钓者，一湾幽草起飞鸥。”画虽寥寥数笔且是物象结体松灵，然已甚得初夏云光轻盈之气候特性。凝眸静对，但觉通幅气氛澹荡蒸腾，似有还无间，微风过处，片片清影，竟皆类膨化飘移，渐融入涵虚天宇。而溪滩两岸，游人钓者，老老少少各得其宜，又焉须描述。颇觉惹眼的是，一丛发枝大桠的三角梅，恰值花期，其盛绽之状，不单堪为画面添色，尤与另侧随风摇曳之垂柳，暗暗两相呼应，乃益见生动多姿。由此可感，这俗世平凡小景，得成诗画，全在吾人方寸间一脉文化性情。9、《风拉帷幕雨垂帘》。己绝句意，写墅院蛰居所感。全诗曰：“风拉帷幕雨垂帘，溟雾笼山灭远岚。暑夏立时因褪去，清凉天地入浑涵。”当时夏雨成霪，三天两头复来。独守幽窗，觉所处麓滩阴晴无定，挟雨山风，每常拽云带雾而至，倏然间乾坤尽皆笼于迷茫。小园之中，柴门紧闭则篱墙通透；花藤草树，俱在风雨内微颤轻摇。一池碧波幽影晃漾。群鲤惊而潜形。斯情斯也，真个堪称是宜画宜诗。此文图即以之得；至若视象比例构成及色墨散聚之类，无关宏旨。10、《何事今朝花乱飞》。写己此诗意：“何事今朝花乱飞？薇林过雨厉风吹。晚来池院虫声寂，转见鱼浮草叶垂。”墙院一隅，暮色中小窗灯亮；一子静坐案前，隔窗却伴有一猫伏于那厢。举目则见天际黄月微茫，矮墙外疏落薇林，乱花犹在尚未停息的风中飘飞，而墙边林下，虽始终不闻虫声啁啾，但得见小池内已自有数尾红鱼悠然浮游。此果称“贴近生活”之作耶？思之的确难能纯粹空想得来。固然，所构之境，亦真亦幻，也非尽拘于实。或这便正谓“艺术创作”罢……11、《凝眸灯下向家山》。写己蛰居墅院而感思自家之绝句意。诗曰：“凝眸灯下向家山，天际微茫新月弯。碧落霞中云散去，暝昏影里鸟飞还。”图中诸物虽拉开与实地之距离，则大致有如文辞描述，但却将此轮再行居之于是而恰逢紫藤花盛绽情景“添加”进去。幽窗灯下独坐以眺望远方暮色，整体还笼罩在这繁花荫内以形成“光洞”感，自觉意趣倍增；尤其藤架之下，落花堆积，更乃是日前实实在在感受，绝非轻易所得杜撰。艺术与吾生交互作用，由此可见。另，吾画寻常亦轻易不用新鲜颜料，每在色碟内蘸取沃之既久、火气尽褪之浑杂浆汁和墨点厾挥洒，而其色墨调子，竟皆与楮幅时空境中所需吻合，观之欣然自足。转看当今许多中西绘画，颜色单纯鲜艳得“生暴暴、炸喇喇”地，反觉不堪入目矣。呵呵。12、《雨余麓野洒晴光》。己绝，亦写三载前墅院蛰居庶务中感受。当时疫情正盛，轻易不敢出离家门，每日利用楼顶空地，老小一起消磨时光。全诗内容“雨余麓野洒晴光，篱畔黄玫带露香。乘兴登楼铺卧毯，枕花轻咏倚邻墙”既将基本事境清晰描述；而画作尤取实在视象，将那初夏雨过天空、云光清艳、视域内所有杂类景物尽皆融入一派轻盈虚澹，如此这般意趣，率性表达。最觉几位点景人物、包括玻璃楼道框内隐约人影，颇为传神。吾国大写翰墨，于达某腕底，悉呈恁样面目，观者作何评判，断然是顾不得的了，唯倾情抒发个人心海中真挚深切之感知耳。本月之作至此毕。


2023、3、1-31


·封面所示为文中所述3月份作第7图：《不觉枇杷尽已无》。其余所涉画作，俱已在日前上传于QQ空间相册（896274483）本年度画库中。其文图对应之帖，日后在本人微信公众号“中国画”（蜕心堂存墨）栏目中依序发布。

江南达者童山雷

四月下旬得画三帧





1、《清寂声中藏鸟虫》。续己《墅院蛰居》绝句意。诗曰：“清寂声中藏鸟虫，满墙藤蔓一池风。弥天细雨笼阴樾，午睡觉来诗绪空。”将熟悉小院略加“变格”写出。着重示其微茫雨意中一子负手持卷静对空落庭园那份索寞趣味，以强调潜藏于内的现代文士情怀。画幅视象多取没骨花鸟色墨点厾之法，生动简洁之感，乃与诗之清雅淡泊风味相符。2、《仲夏清泠溟雨迷》。同前，犹写这小院景象。右侧款题全诗：“仲夏清泠溟雨迷，小园花盛草萋萋。云开偶见微阳出，密树丛中稚鸟啼。”其书笔势粗率而巧拙相生，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用意仍力求与画作构图本身谐调。不同前者，此溟迷小雨既停，淡红太阳喷薄欲出于熹然云间；所有景物，已自因映日乃显明晰清亮，而隐约犹见水滴稀稀疏疏在树丛中落下。斯真称艺文心灵对具体时空之细微感受矣！另，除点缀在枝叶间相向啁啾啼鸣的二“稚鸟”，则浅池之畔那一红一绿俩“儿童滑板车”，并篱门上方那花枝缭乱伸展的冠状藤科植物，皆尤觉亲切熟悉之生活意趣。这一段时日重居斯处而追写历感之作，至此暂毕。此外，新以6400万高像素手机翻拍画作，幅面视觉效果之清晰准确，观之令人欣喜。3、《忆昔风和柳絮轻 岂堪花落草凋零》。撷己诗句为画题，示俗生“膝下之乐”场面，而径以女儿家大娃某次来吾处偕游于小区庭园为具体事境。其春光淡荡、风日迷朦而四下云物乘时清艳之感，自毋须细述。且是由各种熟悉景象搭配、尤其老少二人连同高天飞鸟所形成之莫名意蕴，堪觉情味深长。内中隐含天地尘寰之博大杳远及吾人微生慨叹，颔首品咂之下，不亦知欤？4、《巴渝仲夏雨濛霏》。己绝，题旨已见原诗：“巴渝仲夏雨濛霏，麓野山原凝翠微。却待云收轻雾散，尽披湿羽乳鸦飞。”画但求得其境，力示其弥天若雾如纱之微茫雨意。且见郊山溪麓间，一子身着白袷衣，闲撑透明薄膜伞儿，徐行密树疏篱之下。溪山景致不拘泥具体则又似曾相识。兹画甚难者，在于表达细腻却必须戒除描绘渲染时束手束脚的“小样”感，而自呈其“大写意”画作应有之风貌。果真至达也未，不唯观者各有评说，即使吾人自己，亦将反复审视与思忖。5、《川原雨意以云收》。七绝，写己郊乡行吟意。诗曰：“川原雨意以云收，四野岚烟犹滞留。知了声中燕飞远，骚人凝望蕴轻愁。”画欲将雨余云物沉厚清润、吾人闲行其间心感天地一派幽恬之视象，肆意同时则又略作收敛地表达。幅中色墨森然而笔势洒脱苍劲，当为诗境与吟者心情之相对切实写照。6、《雨后登临眺麓滩》。亦己绝写郊乡行吟意。诗曰：“雨后登临眺麓滩，郊村老树隐炊烟。残云数朵归华汉，新藕千芽出野田。”画依此示景：春日夕阳西下，辉光满天而云彩飘浮；所谓“登临”之高处，则崖岭过雨沉碧。时一子自岭头沿坡梁向低处徐行，诗中描述之麓野村落烟树、出芽藕田，莫不历历在目。更于极下方溪滩之上，点缀负渔具而归之村夫，以与斯情斯境相衬得趣。而田间那少许隔冬残藕与万千新莲，同现于映照天光而甚觉晶亮之水波间，亦最称达意精微。7、《趁凉高卧向长天》。己绝“楼顶吟”意。文辞曰：“趁凉高卧向长天，心志杳然随鸟鸢。山列屏风排四野，篱含宿雨绕三边。”画示己身独自高卧爽凉天气楼屋顶层毡垫之上逍遥情景，一切既见诗句。而值得记叙者：可视图象悉以豪壮大笔挥扫成形，尤其点线皆结作块状，乃求得别于常态。思之亦是：倘只据实描摹出这今之水泥屋顶“园子”景观，更又有何“写意”可言……8、《暮从碧山下，山月且未逐人归》。旧日忆念深刻之事境，写某次与友人闲步江南山野，将暮之时忽失下山路径，遂由峭壁蓁莽间手足并用攀缘而行之景象。特别强调夕阳既落、金光漫天且是微月方出犹隐于林荫之内这具体情形。旧作色墨相对灰淡且物事过于拘实，不足以表达如此这般气氛，故尔今者再度命笔。向日情怀意趣，倏忽现于腕底，观之溺之，不觉喟叹。9、《樟林会友》。重写“画中游”第594篇所述事境。盖因觉得昔时画作相对“规矩”了些，以此即仍于造象森严之前提下，不唯注重笔意野放，色墨亦然浓郁苍润，乃加强楮幅间荫凉悠闲之感。旧日体验，今再行表达，于绘事言，固然别有意味；则当时相与之各色人等，现下除一二堪称感念于心扉，其余多数，不过已归入命途所历。思之点头默笑耳。10、《南麓旧境·“陪都山庄”》。同为昔年漫游江南山野所得画题，事见“画中游”第597篇所叙。今作尤其一反彼时据实勾勒渍染以求朴厚之视感，却径直驱命阔大简洁之笔，挥扫刷写，形成似是而非意象。两种截然不同画法，不宜直接判之以优劣，只至少可称得其多样化趣味。11、《太平时·遥忆》。重作己词意画作。其文辞画意此前皆已提及不论。只当时画作，久而观之，其深黑之感，实难免有脏腻与死板之嫌，故尔另行谋构。乃于色墨浓鲜、笔力刚劲、视象层次诸方面同时用功；既成，较之旧作，自觉气氛迥异。兹亦印证己心益渐生成想法：从前画作，不少只能作为稿件看待，得便之际即当再为之。又：此作造境，也改前作“兀突突营庐僻野”之感，而只予以“人境边隅”对待，转觉合理得多。画成识而附记。




2023、4、1-28




·封面所示为文中所述第11图：《太平时·遥忆》。其余所涉画作，俱已在日前上传于QQ空间相册（896274483）本年度画库中。其文图对应之帖，日后在本人微信公众号“中国画”（蜕心堂存墨）栏目中依序发布。

江南达者童山雷

2023、10-11 月蜕心堂作画适时手记



1、《野湖静谧，僻山幽远》。再拾己之“简淡”一路画法，以随性松灵笔墨，径写这渝黔间荒白湖山意趣。此之要略，在于极疏简笔势中，自带其浓淡干湿各异墨色，利用生宣纸洇水特点，使之从一派浑茫楮幅内，渐渐“泛起”忽隐忽显、变幻莫测之视感。昔者白石山翁之虾，其实亦即此法；不过今吾推而广之，借用于更加丰富多变之旷阔自然空间耳。山水，较之花鸟虫鱼，画中一切物类，具体之感每觉稍次，然整个构成态势，则相对远更复杂多变。此不但画者须存明确意识，即令观画诸君，似亦必得认识于焉。2、《白云覆盖万重山》。此视景当属可观而欲画转觉甚难。何者？细而翔实，则琐屑小气；阔大粗率，却易入虚无。既识，心掐兹界，仍以大笔随兴抒写，注重云山大势及微茫幻化之感，遂一气呵成，乃得渺荡天光下山气蒸腾、云烟聚散、峰岭尽在隐显之间，如此这般感觉。近前右下侧小小房儿与池塘，亦自是加强画面细节及趣味感。平常题材，辅以明白如话之题句，皆与斯情斯境相称。3、《山影轻灵，云岚淡荡》。仍以这游渝黔界得来之境构思作画。想那微茫细雨中，眼前麓野，云烟飘渺，一派柔薄灵动之感。崖路林泉，宛转幽深，终皆归于清润。似有若无鸟鸣之声，既隐约萦绕在心间耳际。如许境地，则吾人撑着把伞儿，逍遥自在沿汇雨而成的小溪徐行，当是何等有味！一念方萌，笔挥墨布而水色亦行渲染，移时间胸中情景，已然由腕底生发遂留驻楮幅。4、《松麓向晚，云崖秋赤》。彼时漫步山间林下，观大化流动而文思画意曷能宁息。今之为画也，焉得仅据实忆写所历真境，必是细加体味云物变幻，由此及彼另谋意蕴以成崭新视感。兹，即从这得来。夕阳下，迷离光雾间麓岭幽粲，松黛枫红，白屋隐显，侧畔乃见清泉泌出。一子沿曲斜山道登高望景而如沉湎于斯，从而竟成此瑰奇意象。那融于大片淡金色中的火炭堆般的遥山，最觉为这画面增色不少。5、《瀑声浩荡转幽微》。再思当时在此僻山野谷内所见那一大注泉流，复“特写”之。小小亭儿置诸一角，似将浴于浩淼之水。水势生烟，漫幅迷茫。一切细节皆若显还隐。唯轰鸣之声，回荡耳际，转入心田，乃至无闻。更多感觉，岂是言语所能描述者，但观兹画而或忆或推想彼时，人尽可自行缘性情生发意蕴。又，毕竟尺幅有限，宏大壮丽，未敢涉及矣，只宜其于微末实境处细加体味之。6、《夏山新霁见虹霓》。另又从这游事设想体会得来一景：清暑过雨之山暝空聚现彩虹。此等景象，首在紧扣时令、气候与具体山野特征，表达瞬间视觉及心理感受。构思既浮于脑海，迫不及待挥毫刷写；郁浓色墨兼以充沛水分浸渍渲染，移时顿感腕底视象清润幽艳、意趣横生。楮幅边隅处，一子驻足观山，情味殊与吾辈心境相融。7、《今日毛口河畔》。乘俗生处所又值轮换、前时受潮霉变之纸亦然用尽，乃新启暑月偶游牂牁江所得题材组画创作。此首帧“毛口河”之谓，昔者鬼方、夜郎古国属地名称也，今于贵州珠江水系之北盘江流域一带；虽位置荒远，仍因建造旅游景点之故，颇具现世气息。图中绘写群山间江水曲横穿过，坡麓沱湾，萦回倾斜有形。游人徐行这天淡云闲、景物清丽环境，感历史地域文化之意，其舒怡情态，已不待言。画则唯以简略而又相对翔实笔法，并富于变化之色墨，恰如其分表达当时体验。顾之，吾文士画者，若非“行万里路”，腕下焉又可成此视象新异、同时气韵亦复生动之意趣？画毕抚腮含笑观之，幅内表示沱湾草岸由浅及深渐入江渊的那一抟转“撩写”之笔，最觉“表现到位”。呵呵。8、《荒江旅舍·游夜郎得境》。回想当时所乘这边地公交车，由盘山公路从高处迤逦到达谷底江滩地带，至路之尽头停下。路旁浓密榕荫内，乃一小小客店，却从今世之名并呈“新貌”，曰某宾馆，云云。懒得再觅别的，遂住定，迫不及待即观察周遭景致。原来既处老镇边上，离其中心景点尚有些距离；滩头丛树黍畦及林角禽舍之外，亦隐见远远泊岸扁舟。甚奇者：山势突起，峙束而成峡，其间缭乱白云或沉静或飘浮，毕显斯地荒僻之概。今忆写心中印象，特以泼辣厚重笔势连同清森苍润色墨，表达这自古俱属“边远蛮地”之风俗情味。9、《白云缭乱荒江远》。闲行伫立高岸，放眼眺望，唯见这久闻其名而未料一时忽至近前的牂牁江，清和云日下，好一派幽丽亦复生动景致！侧旁山岸间，虽建有不少现代房屋，但四下里川峡旷寂，峰岭连绵杳淡，兼以野风吹拂，乱云恣肆，触目竟觉胸中顿时泛起难以言说的慨古而嗟今、凝眸却怀远，如此这般悠悠意绪。兹横幅写之，示其澹然辽阔间隐隐若存江灵轻舞于斯的飘浮回荡之凄清况味，挥洒点厾之际似有神助，一气得来略无阻碍。驻笔静观，心返画境，嗟慨之情，犹弥漫在近前微随江风摇曳不止的麓梁禾草间。10、《游船泊靠牂江岸》。撷取这江畔小景，倾逸闲之情以抒写：新旧数舟静泊江湾滩岸，近侧崖坎，亭廊蔽于树荫，隐约乃见游子憩息于斯。随回折渐远之滩湾，中景陡然有麓滩长咀斜带而下，直伸江心；背景处二峰伫立，其下白云轻柔腾起，却微茫亦露对岸山影……此何等悠恬之僻江野趣也，吾辈足触兹地，神会彼处漫长历史与无尽大荒，转而藉手中薄技，从从容容付诸翰墨。凝眸细观，自觉清新灵动水色渗漾于楮纸，其嘉美之境，曷可言说。11、《忽见牂牁江畔，云青青兮欲雨》。当时于一水上餐馆用罢午膳，沿船舷闲步小歇消食，兼观江景。倏然间，原本煦和的天色变得晦暗，凉风阵起，绿波拍拍，反映玄天灰黑幽紫。远眺高岸万峰雄峙，层云低压；水平之处，除己伫之船外，亦见一待发游艇泊于那厢。身旁则大网张挂，餐馆所养一群肥壮鲤鱼，刷刷然挤浮其内，可怪却似有“逍遥网外”者，并不知原是野生抑或得钻“法网”空隙……种种奇异观感，今毕集脑海，遂不觉技痒，大笔豪墨任性挥洒，只在顿饭工夫，画幅之上，彼时情味，郁浓重显。12、《我来僻远蛮荒地，怎识老鱼吹浪浮》。意犹未尽。转思方当清阳煦和之时，水岸晴光正好，吾独伫船舷，沐江风而自带餐后那微微慵懒之态，闲观目下饲网中几条浮游吹浪之肥鲤，含笑暗忖：咱怎忽来这一向视作传说也似的地头儿了？忆此情怀体验及周遭视象，今更以明朗色墨与舒缓自如之笔，挥写这晴翠悠恬且复略感荒疏之边僻江景，实欲与前画作一鲜明对照。13、《僻江野岸白云迷》。阴晴不定之际，于游船之上观此江景，感觉最是丰富多采。兹画首以微茫渺荡江云中四望周遭所得为题，赋予清淡细腻色墨，却以相对复杂多变之笔意层层染渍写出，兼顾其晦明渐变、飘浮莫测之特定意象，遂得一派润湿迷离、似有若无之视感。洇浸之间，未敢忘却笔触线、块形态，亦算是这等题材中格外小心谨慎之处。

2023、10、2-30


1、《夜郎哨亭伫江滨，敢有千载，皆修补痕》。偶于江畔见此，引发遐想得图：将崖岸之形捭阖宕开，所谓“哨亭”者，已属推测；古旧之感，更缘臆造，俱依题示其趣味耳。阴郁江云中，远峡幽淡，一船顺流驶来，既见悠悠形态，而此虽志游实境，蕴乎其难言意象焉。2、《才觉金鳞万点 倏尔银竹千竿》。先前晴和煦阳那明艳之感犹存。水湾之间，粼粼波光，亦然隐映天边淡霞。微风过处，却晶亮雨丝疏疏斜挂，有如幼小篁林。古人将这雨譬之“银竹”，殊当其谓也。但见明暗对比间，水岸跌落且伸缩有致，右侧一隅，数只野凫欣欣然欲将洑入浅浪，径显生动意趣。而整体可见视象，并无一仔细刻画，却尽示其复杂多变构成。吾文士之心，画者之手，毕在内中矣。3、《峡湾渐远牂江阔》。船出水湾，迎面但见江水开阔，两岸千峰耸峙，气象一派浑茫。画即写此深心震撼之感。因示其地域之本真风貌，偏重撷取崖岸自然形态而相对疏略于今世旅游设施之点缀。山体块面构成所得厚重质量感，与随性挥洒而成的流逝水波，连同整幅青黛苍赭色墨关系之照应，似亦有助于这旷阔凝重沉郁气氛及动势的表达。4、《回眺烟霞笼万山》。率性徘徊船尾，举目转望既离峡湾，则见苍茫幽淡微红之霾霞一片，若隐若显覆罩天际；其下无数峰岭，剑戟般或斜或直，尽指云霄。两旁水岸排闼，来而复去，因成动感。星散房儿及相关建筑不及细辨矣；唯见水面群鸟惊起，且远方江心处，分明还有一极小渔舟，正穿波逐浪于那厢，乃为舟子生计，且遂沿岸水上餐馆食客口腹之欲也。一时感知，忆以成绘，皆追示当日鲜明意象。暗觉这写意画作，其间意趣把握，实为画者首要之务与出颖于俗众之所恃。5、《云下峡江何澹然》。伫船舷举目四眺，但见江岸一带，麓岭之上，淡薄白云挟裹高耸群峰，欲幻犹存，似隐还显，俱荡然缥缈，浩意悠悠，不能不令人心往神驰以入彼大荒。低处则江水净澄，随滩岸微呈起伏而水面掠起日晶亮云光。船儿轻轻划过，有若水鸟漂浮，一切是真适怀惬兴者矣。画即写此感受，舒缓笔墨，回环往复间，已将通幅韵律节奏带出。6、《寂霞入水 悉泛清波》。虽写江畔渔趣，又焉能亦步亦趋于传统而不另出机杼。布景构思既见楮幅：“画眼”之处，残霞下幽澹峰岭一片，奇崛亦复错落有致；可怪那云霞暗呈微紫淡红，却斜挂轻触于水面，有如激起一派粼粼浅浪。渔者则倚滩放舟，率性垂钓，其神意恰与所处宁静瑰奇环境两相融洽。近前坡岸，因整体背光而突显实沉厚重之势，然点缀一房儿那厢，又见虚实反衬，从而也暗示其变化。独自吟味所拟画题，当属着意于时光动态下色墨关系之细微变幻者。原本可画得灵柔清淡，唯觉力度不够，乃向朴拙方面靠拢了些，遂契合于深心感想，并与前画瞬时拉开了距离。7、《晴云聚散 野水浩茫 长滩清渺》。方当晴光又至，牂牁江上，水波平柔潋滟，两岸青嶂，尽在淡淡云气间或显或隐排列。那轻盈白云，灵意十足地飘浮于天际峰顶，甚或似朝下连接着江上薄薄雾汽，尤令四下景物变得生动且复微茫莫测。在此视象聚焦之处，长滩端头，又见一叶扁舟，恰离岸放乎中流，其自得之态，可观可赞。兹横卷展开抒写感知意趣，从容率性亦然把握有度的笔法，配以明晰并觉丰富多变色墨，殊可表达彼时逍遥清放情怀。8、《紫云笼罩夜郎山》。时阴时晴之际，一时阴霾骤至，江上诸峰，顿觉杳暗森严。最是一江流转弯处，滩咀前小艇静泊，水浪喧虺；微茫中略透幽淡紫色之大片湿云，漂浮笼罩于峰岭麓梁，看去更感神秘与苍凉悲怆。思及此地上古乃夜郎属地，倏忽有种所谓穿越之感，蓦地泛上心头……兹画特地写这感受，急促不安同时屏息抑气作出之敛束笔道，辅之以沉郁色墨，皆为表达此等心境。9、《忽觉幽江经曲峡》。船行老大一段，已惯于宽阔视境。一时则又见两岸束峙，诸峰壁立，水道弯曲，分明渐入峡谷之内。毕生虽游经江河溪流峡涧无数，仍感眼前景象另是一番意趣。静伫船舷体味多时，既存图稿于心膈间；今发酵不觉已及半载，乃欣然将其提取出，凭借笔墨水色令之呈于楮幅。观之，图中放逸笔触，莫不皆合于空间构境造象之需；而幽澹苍润色墨，亦恰与当时心目感觉相吻。10、《湿云弥荒岸 骤雨藏暝风》。江上陡然风起，拂拂之间，蕴含幽暗雨意。滩咀转角处，老旧茅亭与废弃缆道，落寞地静对既感天象变幻而兀自潜形悲吟的江神，整体场面，已似哀婉且近凄怆。则细看对岸洲头，一叶扁舟，却犹在那厢，依然耽溺渔事。吾心体察兹意，拟题为画。忽浓忽淡水墨，微带焦褐苍赭色感，信手挥布点染潦乱亦复变化有致的各种块状笔形，乃得这浑茫而动荡不定的视境。11、《荒风挟雨卷篷茅》。依旧方当飚风骤起之际，一江碧水涟漪荡漾，微阳临照下之山岸形态，亦似在摇晃不定间。画幅右侧不显眼处，坡麓小径上，一子撑着伞儿躬身趱行。而着意点题之笔，则示风过之处，随着崖岸草树翻卷，那茅亭水榭，也若势将揭盖般，悉作瑟瑟颤动之状。当时胸中既感知于此，今凝神束念，使幻形成图。笔锋所向，心血锐指，自然云物，皆成丹青意象。12、《江雨欲来浪遏舟》。虽题雨之欲来，实则莫如称之既来。当时所感、今日所示之一派迷茫，何其浩渺壮观！吾心久识，这休论文士或画者，俱最忌小家子气。尤其实溺翰墨丹硃之际，心襟摇风，臆中山呼海啸、地动天摇，魂魄直入八荒。然虽大刀阔斧一路纵横驰骋而来，笔下所留细节痕迹，又何如所谓“假、大、空”之貌，而必亦呈象精微乃至神妙。噫吁！所谓画者一生一世之功，悠悠岁月，必不我欺也。


2023、11、1-30


·封面所示为文中所述11月作品之第12图《江雨欲来浪遏舟》。其余所涉画作，俱已在日前上传于QQ空间相册（896274483）本年度画库中。其文图对应之帖，日后在本人微信公众号“中国画”（蜕心堂存墨）栏目中依序发布。

江南达者童山雷

2023、12、1-29 蜕心堂作画适时手记



1、《牂牁江上，天际隐然风渐起》。写江咀大宽转处，山岸直视成峰，逼于目前。游船稳泛悠悠碧水，将抵峡口；则一派迷茫江面，远方有风拂至，与船行航道共激清波。但见峰麓坡滩及岸头人工建筑，俱在横扫而来的风丝中，微微瑟缩。吾人于这山水画艺之志，着力虽同景却不同境、如此这般之别。一切谋构与表达，悉在营造各种气氛，或曰意趣耳。吾国古代既有“山形步步移”之谓，西画大家莫奈等人，亦善于从同一景物观察、分解、渲染各类光照下变化多端之视象；达某不才，实亦属意于己心探求。2、《曲江远外，苍天渺淡，荒岸清幽》。游船之上，有时凝眸近侧江畔，只见青嶂壁立，麓滩伸缩有致，由此渐远，诸峰慢慢没入烟霭之内。岸边偶泊渔艇，在此气氛中，亦殊显寂寞。忆之撷而为画，但求整体沉静之感。从容挥写间，自是欲与这等氛围意蕴相称；而尽量注重浸染匀润兼笔笔显露分明，——然恰当阴郁冬寒天气，宣纸走水性能有异平时，虽时时提醒自己勿忘留痕刚硬，却也不知是否仍觉滞湿之意稍过了些。3、《夜郎旧地，飚风新起，疏雨骤至，野江喧腾》。恰当晴霞渐褪，霾雾方罩，一时江风挟带雨意，倏忽于周遭弥漫开来。风痕雨丝，劲扫微茫视野；满江逝水，尽泛起亮白光斑，则四下一片迷离之声亦然顿作轻啸，诚属可观宜听之境矣。放眼望去，荒僻江面，出没于缥缈的峰岭麓滩之外，竟觉几至无物。然细看之下，近前高岸间，大岩畔小庙茕独潜形，傍崖背风处扁舟泛波犹堪怜爱。诸般感知之物事既纳此心目，转化为翰墨丹青，兼示文意，遂成画幅。抚腮暗忖：这牂牁江景，何其助我艺趣才思也！4、《煦日杳微间，斜风密雨激江流》。天气陡转时，但见红日渐隐，而荒江之上，风雨横斜扫来，漫目已是一派喧嚣激越，则断崖高头，犹辉映淡淡日色焉。俯首目下，僻湾之内，小小渔舟躲风避浪，静息于是。而顺着丝丝风雨痕迹看去，江岸以远，依次尽成迷离，却又见孤鸟惊飞，瓦屋寂寂，人影莫辨，众生是真慑于这忽发骤至之江上风雨也。仔细体察回味，今独伫画案，悠悠然抻纸命笔，倏尔乃又激情顿起，逸兴飞扬，由此率性挥洒，移时间遂得兹幅。向来暗自对今世画坛大多注重师匠式雕凿自然景观而疏于文心艺趣造境之现状颇觉不满，每每欲以己长予以“反动”，但有所得，实欣慰之。5、《日晡云暗，野江一派起涟漪》。再作三尺整纸横披大景。回味江上午后日色沉迷的那一瞬，天际云意渐浓，缓缓覆罩麓岭。两岸峰崖，因光照之向背不同而顿成大片浑茫赭赤与郁青怪紫。岩脚湾滩，寂然欲隐还显间，参参差差，呈露出些许亭屋舟楫路径，可示当地自然生态。而一江碧水，在渐次暗淡的半斜阳光辉映下，静静泛起浩荡微波。此心既细细体察于是，且在灵府发酵有时，今临案挥毫，满腔激情喷薄而出，但觉腕底唬唬风生，如琴者之手在黑白诸键之间来回盘旋，略无阻滞，真个称是一笔不改，笔笔斫凿成形、色质光影之意毕现。似这等画作，从命题到表达，俱高度强调个人在具体时空中之切实感受。吾国传统山水，本注重于斯，惜乎现当代尽因它故萎缩淡化；达某则力求另秉以得自于客观生活之艺文志趣，使其明显活跃在楮幅。6、《寂峡内，浪激风高，江神吟啸声渺微》。亦以横幅整纸，写此峡谷内风既至而雨将来景象。但见断崖连绵铺张、跌宕起落；其视感由近及远，顺势乃渐入迷茫。俯首则看一派惊风乱飐这牂牁江水，浪花跳荡，层层推叠。又隐见左岸岭麓间，疏树相掩之茕独小屋，似蜷缩于飚风威势下，却与隔水扁舟遥遥呼应。或那便是一时家主为风所阻暂且避之于彼罢？其迷离萧瑟有无之间，竟暗闻杳杳江神，若正在哪厢喁喁悲吟……兹毕竟只属设想之境。而通篇由阔大且复幽微之笔墨水色构成的画面意象，方称吾心所欲表达主旨。画毕凝视，唯觉浑然一体兼示缭乱飘舞的诸般物事，莫不尽与当时激越振荡之胸襟契合。7、《峡岸壁立，江云以滞皆堆积……》。峡中恰值雨霁之时，天气方清，远空白云叆叇。但见两侧断崖千丈，每潜藏阴翳之内，或光滑如斧劈，或癩瘆若鬼皮，悉以纯粹大块岩石与土石植被掺杂所形成之差异比照，乃在云光映射下，尽示质感。其间悬泉隐流。目下则游船悠悠，迎风径向曲峡深处。此清幽江景，艺文之心感之，当时怦然微动；今假以笔墨水色，遂得完整视象。作画时构形与赋彩兼顾，于简练对峙态势中，却求色墨调子细节之复杂变化。另，题材所致，亦然选取己画多年来少有之竖式构图（素常实因为力求与电脑屏幕相称），从而也示不同之观感。8、《峡中老雾在，雨后斜阳迟》。如题：方当骤雨新霁，微茫红日半挂天空，江峡之中，暗沉迷雾犹加萦绕，兼淡映阳光，乃觉水面白汽弥漫。如此这般境地，游船回转，缓缓归去，顿感格外悠然自得。画者既于其境获此意象，临案抒写之际，笔下自也倍示轻松；抚拂间，幽澹而富含色墨关系之块线痕迹，一一毕显。为求特定“雾感”，亦将原本刚硬之断崖凄滩，皆行渍染，以取滋润与漶漫之韵味。9、《牂牁江畔，苍崖立万仞，水曲峡幽处，野浪萦带绿云来》。兹文意十足之题，已然将画趣揭示无遗。实际挥毫时，循此而意趣洋洋焉。尤其留心传达雨驻风柔、天气清朗之特定感觉，并江面波浪粼粼、水汽轻拂之状作精意刻画（虽皆出于轻松自在），同时配以整体青苍色调，乃与所谓“野浪萦带绿云来”之命题相吻。又：明晰简洁之大块笔触，一则与前画拉开视象距离感，二来也有助于这清朗天气本身的表现。至若高崖脚下那叶不见渔人但见三二鸬鹚伫翔船头的扁舟，自觉更是强调了画中闲淡野逸的趣味。10、《一抹微云映斜照，江峡尽时水自宽》。忆及游船离峡始于返程，骤雨既停，江天复归清朗。淡淡阳光之下，浩茫流水皆泛晶莹碎浪，而滩岸间薄云缭绕，倚崖处犹有一二渔舟，趁时重又作业。真好一派澹然祥和景象也！当即感识于心，今亦凭借手中画艺从容将其写出；点厾挥洒之际，腕底虽侃切有力，却不失精准细微意味，庶与兹楮幅内蕴相称。11、船游牂牁江归途得境有二。其一：《荒岸几层束幽江，雨停云散后，清阳迎照船儿归》。兹题款已将画意道出。幅中率性之笔自由奔放，然则庶可体现此处江岸山形水貌并特定气氛感觉；尤其峡内迷雾仍在而峡外云日微茫清艳之视象，殊觉表达具体。所谓写意画作，得能传达其“意”，画者既识，心颇慰之。其二：《骤雨宁息，风平浪静中，游伴呱啦话返程》。清阳既已复出，满江雨雾渐开，但见四下周遭，一派柔光和煦，诸般云物，皆似笼罩在淡淡橙色薄纱影间。方当此时也，因这乘船新结识成的游伴，大多避雨而躲在坐舱内了；有的却兴致勃勃又重再走上船顶去，且分明像是找着了共同话题，正呱啦啦在那厢聊得入巷哩。吾人彼时静倚船舷，细细体会着如此这般气氛，间或亦隐约闻得游伴们的交谈声并觉着有趣，随之默然菀尔。今追忆于斯，借手中大写笔意作图，心目中尚荡漾开一种融洽和暖之感。又：似这等画作，焉敢将物事展现得过于具体乃至索然无味；不过在那朦朦胧胧之间，求得某种若显犹隐的视象，反觉意蕴细微到位。12、《牂牁古镇倚陡岸，凭高俯瞰大江流》。当时船游归后，乘兴却沿江岸闲行一阵。步出街市来至高高野岗，眺望之下，已然熟悉景物，收之眼底，格外感觉亲切。今取其大要，亦复径以整纸作之。山水形神既实存且活跃于此心，“胸有成画”，一气刷刷写来，勾勒厾扫，点染皴擦，从容自在间，莫不尽觉适情象意。画毕审视楮幅，其间视觉神貌，堪称震撼。昔言操弄翰墨丹青之艺，须是“外师造化，中发心源”，此实实体验，诚不我欺也。13、《牂牁江畔，童声吟唱暮渔归》。当日傍晚，在镇口食宿地酒饭已罢，就近散步于江头。回首高岸，夕阳西下，残霞犹存，天地一片郁赭苍黛；暗沉之间，散淡人居，却有星星点点灯光亮起，配衬着水中波影，滩头泊船，那可真是一幅完整的山水画图！恰逢此际，又见渔者有获而归，尤其所跟孩儿，喜孜孜端捧着鱼盆，且行且或哼唱，更是为这景致，增添几多情味。今亦以横幅整纸将斯境作出。通篇豪纵放逸之笔，粗率兼示精微，捭阖之下，抒写自如而略无阻滞，遂也一挥得意甚感有获。兹，本月亦复本年度最末一画矣。回顾平生，既许这丹青画艺，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不觉渐至晚岁，这箧内凭天理也是该有所收获啦。于是咱这老童，一时也便且哼且唱的涮笔洗砚，同时喜孜孜地回视着铺在案间“元气淋漓障犹湿”的画儿，轻松地结束了这天、这月与这年的工作。


·封面所示为文中所述之第13图《牂牁古镇倚陡岸，凭高俯瞰大江流》。其余所涉画作，俱已在日前上传于QQ空间相册（896274483）本年度画库中。其文图对应之帖，日后在本人微信公众号“中国画”（蜕心堂存墨）栏目中依序发布。

江南达者童山雷

2024、1、2-28 蜕心堂作画适时手记




1、新岁初始，适逢居所轮换，静对萧索冬园，却依序记述这画中迥然不同之物事：《野江夏夜境清奇》。兹亦当时偶游牂牁江所感知者：暑热兼觉苍凉之地，暝暮江畔，滩湾倚傍层层峥嵘山岭，则水势曲回，峡岸隐约。迷茫幽丽天幕下，夜雾渐起，悉然伴随大化流动而弥漫于四下。近前水滨处，一二趸船，或设为水上餐馆，灯光朦胧，遥与高远麓岭村落间灯火相映成趣。有子伫立岸头草树禾苗交掩之石径边，或是欲来就餐、抑或既已食鱼行将归去？总之这独特之僻野风情，吾画者撷取入图，豪纵笔意，驱使沉郁色墨，乃别成视象。思今世，喜好野游自不乏其人也；然每以文心艺胆，令其所得，尽行凝作幅内辞翰丹青，实亦堪予称许。2、《僻远荒江畔，夜郎古镇声杳微》。彼时回望山岸，见当日落脚于此的这牂牁老镇，街口处，屋楼沿路伫立，映衬着背后大片暗黑山岭，尽在一派幽杳之内，却亦有几许灯火微明。画中又见有山野公路，从右方高处由远而近隐约次第以降，至左侧，显然已到尽头。一辆中巴汽车静静停于那厢庄稼地边，自当是今者既载客来，明朝还送客去了。这便是古老荒僻之地与外界的联系呀！吾心有感于斯，默记乃经蕴酿，兹凭借手中翰墨丹青之技，径与直观表达。其荦确硬朗笔意，富含彼时彼地夜山予人凛然雄峻之基本印象；而痛快淋漓之色墨渲染，则既显示其具体氛围，也由此可见吾画者作图之际这把握在胸、自信满满的从容飒爽情态。3、《牂江回眺夜深沉》。伫于朦胧月色下，滩头回望下游方向，则白日所历之处，隐然犹可辨识。如此寂夜荒江，人间灯火寥落，而其云物天籁，当目入耳，一时哪能不令人平添抚今追古之思绪。彼时之悠然淡定情怀，此忽化作从容舒缓之作画意趣。乃有条不紊铺纸挥毫，一一抒写此般感受。其色墨之沉着，视象于明晰间微见融洽幻化之趋势，俱与当时迷离浩荡清静之境相吻。又，那远近滩头不同泊船，似亦暗示这“鬼方夜郎”古地而今既渐“开发”的现实情形。4、《夜宿野江岸，静心感识古精魄》。是日夜宿镇头旅店。带酒微醺，觉四下暗黑一片，居所幽灯澹澹映照于斯，有若大野萤虫。而兹际周遭田垄草甸间，夏蛩呢哝，恰堪佐以吾人觅句吟哦之声。既感当下境界微茫深邃，转又念及此地历史及人文风俗，进而乃意识己身怎忽入此由是甚觉得趣，故尔益感其忒富艺文内涵。今追忆之下，出以简略之写意手法，画面除近前浓密树荫内旅店灯光与另侧滩咀所泊小舟，殊可隐示吾身随缘飘泊驻此之外，其余俱有意令之溶入一派涵浑之境，以不至于另生枝蔓。再者，画中夜景之法，仍循本国传统，“意到即止”；兹，凡惯于读画之士，想必皆不难理解。5、《云霾散处，回望牂江晓色开》。次日乘中巴车由来路踏上归程。凭窗眺望，曙色中，云霞淡淡，山岸连绵而江野开阔，入目景象，因既已对其来龙去脉了然于心，以此形成完整画面构架。斯情斯境，原本即如山水长卷展开；今者不过命手中翰墨，腕底风气，幻化作楮幅间可视形迹。其通体灵动传神韵致，自是已不待言表。而内中些许细节，尤其是右侧忒觉高峻的那座峰岭，斧刃也似的棱脊上，那小小房儿，不知倒是古塞抑或庙宇，看去殊感富于意趣。奇峰既搜，腹稿在焉，则何怪之有。呵呵呵呵。6、《残云无影，朝日未出，荒江陡岸遍山绿》。车沿山行，或入峰岭凹处，触目已是陆地景象，而视觉余光，犹然挂带崖岸一角。这黔地山岭，浩大雄深，岩石坡麓间，亦多有植被。当时也，唯见晨光影内，漫山遍野，一派清森苍绿，简易公路，如若浅灰色丝带，勒于山腰。星星散散农舍庄家，点缀在麓间林下；时有一二艳红的三角梅，尤其为这宁静清幽的野山，增辉添彩。如此这般山水题材，达某焉能放过，今遂追忆于那时意象，沉湎其间而作信手发挥，既经反复皴擦点染，乃得这看去视感甚是丰厚的三尺整纸横披画作。7、《黔岭幽森，朝阳忽现远山头》。车行重叠岭峦间，远近四望，苍黑山岭，内中崖树庄田，并路旁或疏或密高大蒿草及涧壑底处干涸小溪，浑茫一片，皆依稀可见。方觉视感疲乏哩，却陡然看那遥山之巅，显出一派明朗之色，固乃初升旭日映射也，自当是精神为之振奋。今临案追思之下，于是欣然以浓淡干湿不一色墨，率性挥洒点染，瞬时即得此概略且复甚是鲜明具体意象。其一气呵成未假修饰的感觉，似尤其凸显。8、《苍黄不定黔山郁》。放眼迎面之山路，迤逦曲折，径向山岭深处。这黔山形态，座座相对独立凸显且复觉着造型规则，画来稍不注意，极易流于呆板无趣。因之亦然静理其脉络，并实之以般般细节，乃成完整视象。作画之际，观而思之，致力于朝霞中“苍黄”与“阴郁”二者意趣，佐之以皴擦勾勒线道所形成的韵律视感，兼求其通体灵动厚沉。又：这川谷间溪涧山田与新旧、式样各异房儿杂揉一处，最觉得能体现其地方风俗特色。9、《此心致高远，回眺牂江天际流》。方当沿反复呈之字形的山路渐至达岭梁顶头。回看来路这厢，则因地势高拔而所见牂牁江景越发完整觉气象万千。眼前层层迷云既已如帷幕般展开，明艳阳光倾洒在江山之上，且是与云影明灭交错、以峰麓形态起伏回旋，益显其变幻多端。当时即为此壮丽景色感动不已。今纵毫而布墨驱彩，藉心海间宏阔悠远意象，营构大片山岸川滩之跌宕延伸，示其朦胧涵浑兼又诸般云物历历在目的画面视感，乃与这题旨共成所谓诗意境界。自思这山水画作，倘非以情入景，焉能避免“谨记图形”之道哉。吾文士画者，理当有别于习气相承之师匠，此其是耶。10、《丛荆内，野风抚拂荒江远》。车越岭梁后，这牂牁江终于退出吾人视野。留在脑中最后的视象记忆，便是杂树丛莽缝隙间，那分明渐已化作一团清梦的滩岸远影。尤其一二株棕榈类树木，迎风招展，婀娜多姿，似凤鸟，亦如昔年尝见之“植物活化石”梭椤树般，甚是与此时此刻这心目中之意象两相吻合。唉，野趣十足而又壮美无比的牂牁江，从此多半已是永离我去了！盖依吾辈向来观念，世间值得探究的美景多至难以一一顾及，是以倘非有特别原因，去过之地，即使再好，都不会第二次还去；更何况这，原本就已是隐藏在旮旮旯旯里的“夜郎鬼方”啊……兹回头看来，此次驻游，虽只一日一夜，却得画居然达四十三帧，且内中三尺整纸者亦在十数以上，故尔可真称不虚此行矣。昔日在画史中见前辈画家石壶先生，困顿中犹兴致勃勃游蜀地山水，归后得稿数十，遂由衷钦羡先生的生命激情与艺术创造力。今，某家不才，私心欲步先贤后踵，所为不过尽人事以听天命耳。好罢，连续数月的“偶游牂牁江”组画及诗文写作，俱已告一段落；下一步，业已又排好头，准备将初冬时节小游北碚嘉陵江峡“三花石”以及北温泉一带所得题材，也弄个小小的组画。



·封面所示为文中所述之第1图《野江夏夜境清奇》。其余所涉画作，俱已在日前上传于QQ空间相册（896274483）本年度画库中。其文图对应之帖，日后在本人微信公众号“中国画”（蜕心堂存墨）栏目中依序发布。

江南达者童山雷

2024、2、8-28 蜕心堂作画适时手记







1、《偶趁橙黄橘绿时，闲游忽至三花石》。静僻江岸，高处老旧住房密集，林树稀疏。石径沿菜畦蒿丛草甸迤逦而下至江头。江水寂寞地从峡中流过。一女闲坐蒿岸大石之上，似正观玩手机。画之另侧，橘橙挂果，其郁黄暗碧，既与菜畦间同显清艳的几许嫩绿色泽相映成趣，尤其点明这季节特征。整体稍带寥落荒率之意；而洒脱成块兼示动感之笔形，连同岸滩边三五只隐约可见的水鸟，仍赋予其自在无羁的兴致，乃与画旨相符。




2、《三花石畔，嘉陵江影澹沉碧》。目光扫视这江峡上下，但见对岸麓岭连绵，竹树幽深，而近水石滩，则或青或赭，形态刚劲磊落。此岸偶有庄田禾草瓜棚类，却与隔江航标栈道，趣味各别。此忆写之,有意将原本横平静碧的江流水势径作倾斜处理，且将江中三块礁石突显之，乃于原本微觉平淡的感觉外，增添上一点撼动心目的韵致，顺带亦“会意”或“杜撰”了一下这地名的“来头”。




3、《清幽嘉陵江畔，老厂遗迹孰寻觅》。特将此“野岸弃址觅幽”之意着重描绘。其地山形水势及屋楼布局虽皆约略同前，然长天淡淡紫云微开，冬阳临照，景物俱轻罩朦胧光辉。一女闲行岸头涓涓细泉入江之处，则周遭蒿草灌木，或浓密杳暗，或疏朗明晰，配以大小石块累叠散聚、老树艳果盈枝，且眼前沙平水缓，近旁扁舟静泊，是真怡然情味深长者矣。画中从容不迫的抒写笔调，似加强了这整体氛围的表达。俗生文趣，吾画艺之恒定追求者；兹，已然可见其一斑。




4、《清寂江峡内，闲人独钓三花石》。此峡石岸荦确、起落伸缩有致，当属显著特色。更因所处荒僻，倘非偶然一见水文或航标设施及船只行经于是，其基底原生状态，即使认做古代，似也不算为过。在这幽谧之境，每有渔者独钓崖岸之下，静对澄碧江天，那澹泊清远情味，也端是可描堪画。今即取此题材施予块线色墨，总以通达淡定心态写之。而笔势洒脱自在，整体布局虽甚简洁，然则穿插变幻之感无穷，亦可谓吾蜕心堂存墨中可予圈点首肯之作。




5、《风日煦和，江天澄静，滩岸斑斓，宣示一年好景时》。如此冬阳晴艳之时，慢步闲行野江岸头，观峡中崖滩曲折伸展，林麓密犹间疏，江水清澈，芦草依依，橘橙静挂枯荣不一之树，昊天之下，除这厢外，竟然难逢他人。如此这般好节令、佳风景、美氛围耶，造化既毕呈于吾目，深心感之，今固当藉腕底笔墨，碟中丹硃，再现楮幅。仍旧以开阔舒缓同时洒脱无羁之势，径写这灵府内自在优游事境。




6、《碧峡出处，烟霞外，依稀远影是澄江》。于此峡滩傍崖栈道徐步溯行，隔岸麓岭巍峨有势，一江清水缓缓流淌，其地寂天幽之感，实令人心畅神舒，意兴高远。举目眺望，峡外岸低沙平、遥滩渺荡之处，地形熟悉，分明便是那昔日亦曾游乐过的澄江镇连同对岸白羊背一带也。亲切复又新奇的切身观感，兹又化作箧内丹青楮幅。逸性莫可稍抑之际，腕底翰墨，亦愈见其神采飞扬。驻笔满腹欣慰，涮洗碟砚罢，特于画角钤上一枚不常用的闲章，谓“功参造化”，以抒当时心志。




7、《岸长滩远，才觉身畔天欲雨，遥山微见斜阳迟》。此写步出幽峡、方将阴樾岭麓抛之身后，迎面却见遥远江滩淡映斜照之悦目情景。画中云物及点景之人，虽描写有度，而无不清晰呈现。画意宏博深邃却又感之亲切。投笔自我陶醉，固勿论矣。吾人中青年时代，认定于现世情怀范畴内，“技亦精纯之‘士夫画’”，为毕生追求的至高境界，实即希冀文士才情与画师技艺兼备；兹既经大半生努力，平心以论，纵是缓步，亦也渐向目标靠近。而忽又回想起，当初严厉的现代中国山水画艺论者、著名的傅雷先生，连抱石、可染二公画作，犹谓存欺世盗名因素，故怎不凛然自省。唉，多想得能有真具识见之人，直言指出吾艺尚须改进之处。则一己生存环境，只此也几近奢望。还是宁心静性，反复长作自我挑剔罢……




8、《水滩阴郁渔舟静，野鸟无知游者怡》。另以不同笔调与情味，抒写此段游境。画题既将内容明示。然其水天空阔、滩岸一方背阴一方向阳所呈别样意趣，却非文字所宜描述者。画同类景物，贵在生发出迥然不同的画面视象；尤其虚灵中得能感知实在、粗略时亦兼可表达精到，更乃吾人心之所向与笔下所追。至若画中浩远空茫处，恰有一淡圆大点，本为误留水渍，后竟觉活鲜鲜便似光雾中的落日，这也纯系偶然了。呵呵。




9、《水曲峡窄地，隔江麓滩倾斜，回观此岸，游览栈道将建成》。漫步行游，不觉转过崖岸之角。放眼隔江一带，亦然出峡之滩咀，尖溜溜地斜刺水中。配以远处岸滩，微茫光照，果称形色兼具，情味盎然。恍惚似更见一子独驾扁舟，如垂钓，也如沉思般静望清澄江水，越发显出一种莫可言说的意境来。而回看身后这渐已建成的观江栈道，难不成，主造者愿望，便是欲令吾辈前来发掘这般所谓诗情画意？哈，这都不过说笑而已；自写观感以造心境，方为当真之事。




10、《嘉陵峡口，江流幽静，滩岸回环，航标对峙》。此果然乃嘉陵江峡南来北往出入之地，伫立东西张望，远近两岸航标，隔江相对，自成气象。观而感之，识记于心，今予以追写，澹然和蔼光照之下，甚能得其幽奇雄峻磊落静泊之概。本月画作至此止。






·封面所示为文中所述之第6图《碧峡出处，烟霞外，依稀远影是澄江》。其余所涉画作，俱已在日前上传于QQ空间相册（896274483）本年度画库中。其文图对应之帖，日后在本人微信公众号“中国画”（蜕心堂存墨）栏目中依序发布。

江南达者童山雷

2024、5、3-30 蜕心堂作画适时手记




1、《平陆几湾山岸险，长天一抹海云横》。沿海滩徐行，前路且未知之。家人们陆续皆不想或无力再走下去了。唯吾只为平生那点儿嗜好，与在它处一样，既行之路，任是险远，只要还可且有必要前行，终俱是会走到底看看的。于是独自勉力又沿栈道行了多时，终是觅得所示画境与文辞。略作穿凿构想，并藉笔墨水色呈其视象，固能令自家动容矣，倒也不知别人看了觉着如何。回想当时在途中曾遇一游者，年岁似与吾相仿，尝欣然谓吾，道是其已在老年大学坚持画画五年多了。后见吾一路忽上忽下、或左或右换着视点观景，亦即探得吾人自溺画道五十多年之事，乃当场咋舌不已。吾遂顺带也就告知：少则数月、多则逾年，便可在网络中搜索达某这海陵岛组画。此亦顺带以记。2、《云霾诡谲，水浪激越，日光淡隐景幽微》。行观此礁石累叠的滩岸，海天忽明还晦，异样云色中，远近景物迷朦而似微觉奇幻幽杳，而涛声亦复不时乃由喧虺转至静默无闻。凭栏怀想，心感于此，凭借翰墨为图；其粗中有细笔调，恰称写实与意象兼而顾之。3、《一崖横亘，海声喧虺，野岭迷茫归路遥》。独自既行至这景区海滩尽头，见归路沿一高大岭梁迤逦径向烟云深处。心虽慕之而愿往，则总不可能置已在那边湾里静待吾返的亲人们于不顾了。于是默叹口气，一面将此视象印记心中，一面也就为这自感收获甚丰的那琴半岛游事划上了个句号。今临案之际，欣然把这忆中感觉从腑内“提取”出，神驰意会，手笔乃追，一气呵成这所示画图。其率性之下得来块、线劲健奔放，色墨灵动实沉，且整体感觉堪称大气磅礴而极近本心向往之壮美。唔，“那琴游小组画”以兹收头，庶可慰之。4、《南粤大澳渔村》。一时忽又行游至此。从前类似村落究竟若何，吾人自是已不能得其实感矣。只这现代渔村，步入之后，看去与别的街镇显著不同之处，便是满街摊位或店铺，所售者几乎全是海产之物。而其整体外观，房屋本身，与那周围内陆一带，倒没太多差别。但村外岸滩浅海区域，疏疏密密地地停泊着一大片各式各样的机动渔船，那视感，果称是忒吸吾人眼球。记得当时微茫云霾，映带幽紫日色，照水泛起清粼波光，兼是岸边椰风吹拂，麓滩遥接天际，另示莫测之境于此心，真是别有一番滋味。此画即以从容写笔，表达切实感受。现世得来题材，却又付诸落拓不羁逸兴；定眼视之，云物已然在似与不似之间。5、《粤海沙平风逐浪》。近海滩头，疏林一抹，内中隐见各色大小牛儿，俱恬然消闲于此。放眼且看远外，则风丝横斜，波浪层叠翻卷，而树木亦似随之喧啸舞动。冈林间，一牧者逍遥端坐，莫约正静玩手机。这真是十足现代风味海涯小景。今简单几笔点厾而成，虽无更多细节推敲，倒也已得生动韵致。5-1、《沙冈远外波光炽》。意犹未竟，同景致再作此帧。焉能稍似于前？——乃重新谋构画面，另造意境。奇异视感既得，固已莫消赘述。唯斯境之中，群牛怡然自得于礁沙间啮啃浅草皮，贪玩犊儿匆匆回觅其母，则牧者兀自在疏落树荫下，显然正沉溺于手机，如此这般十足现世情形，也真个饶有意味。6、《十里银滩外，隐见古沉船》。这海陵岛近旁，有昔日“南海1号”宋代沉船遗迹，今设作展览馆。前往参观，深有感触。而沿海岸一带，亦为当地景点，曰“十里银滩”。车过滩岸高处，恰逢一时海雾弥漫，仅见周边地形大貌。而此于吾画者又更有何碍：径将两个时间所得感觉，合二为一，轻松写出，即恰成此艳阳照耀下沙滩莹明、海波晶亮之视象。崖畔窄逼公路，连同其石栏边青茂竹丛，以及几个观景之人，并远方示意性之主题点缀，亦皆觉生动明确且复有度。7、《海松那畔亦滩湾》。内陆人来此海滨，居康养地，一切感觉新奇。乃乘兴沿住宅侧旁麓滩漫步，欲探远湾那方究竟。虽则凭理性自然也知其大体如何，然依旧饶有意兴前往。而此却暂将视野犹存驻于近前；盖只兹稍换视角，日常所见熟悉景象，已自别呈意境。遂以清朗疏落简淡笔墨写之，盎然趣味，堪称凸现。8、《海陵岛之晨·朝阳辉远岸，碧浪卷清风》。徐行海畔麓滩沙石小道，再度回望数日来已然熟悉的居所，但见微茫阴郁的云层下，一抹明亮曙光，辉映在远近山岸；尤其那几处新式建筑群落，屋楼晶晶然甚是耀眼。而整个海面潮浪叠起，扑卷礁滩。丛树间亦见三五只渔船攒集停泊，随波摇晃，对应着岸头海松下野游者搭下的孤伶伶帐篷，看去也另是一番意趣。兹画即阔放洒脱笔触写此景象。画时犹觉水声喧哗，清风拂面，爽然之感遍彻周身。9、《海岬荒风拂野树》。当时一路行来，同伴家人皆为这海陵岛美景所陶醉，是以多忙于照相。吾则既参与其间，又时刻不忘己之艺事，乃逐处细细体察及谋构画境。最是印象深刻：独伫两湾转角之点，觉天风抚拂，海光淡荡，整体境界荒远旷阔，极是宜人心襟。特别是那风中看似潦乱的丛树蒿草，礁石沙径，连同视野中漫目波涛与天际三五朵小云，交互映衬，更见奇趣。今临案倾情写此，其恣肆汪洋、莫可阻碍之气势，自感甚与己心标杆：“技亦精良之士夫画”两相接近。10、《弥天浪影波光内，渔者独立是生涯》。在这片相对僻野的海域，有一情景很是令人难忘。看似阴晴不定的云层，浓密覆罩于海面；阳光却漫天铺下，不单觉着辐射厉害，且是在波浪间交织成万顷金箔银箔。水花则随风阵阵卷扑向岸滩，与远方不断闪跳的无数晶莹光点，相映变幻，乃至莫测。如此氛围中，只见一将自身防护得严严实实的渔人，已辨不清是男是女，拖动着一件咱不认识的渔具，长在那厢反复来回劳作。古贤“君看一叶舟，出没风波里”，固已每为历代画题。今达某既有所见所感，理所当然自出机杼，收撷幅内。但凭有限的色墨搭配，手法亦繁复中见其简洁，直将触目之诸般视象，如阴阳、浓淡、鲜灰、燥润、刚柔等关系，尽皆拿捏得相当到位。有图在焉，无须再作表述。



·封面所示为文中所述之第9图《海岬荒风拂野树》。其余所涉画作，俱已在日前上传于QQ空间相册（896274483）本年度画库中。

江南达者童山雷

六月份得翰墨画作10帧，前八幅续完南粤行组画，后二幅始作巴渝盘溪纪游小辑。

江南达者 童山雷

1、《海陵三山岛》。此应属海陵岛之离岛，当时日常每见。而“忽闻海外有仙山”，兹语岂非久识之？今既机缘凑巧，游驻于这南粤之地，闲逸时静对此无人荒岛，不觉亦颇怀遐想。后偶知其名，且知当地人还乘舟去那厢“野营”、“烧烤”甚的，于是神秘之感顿失，——却原来真个也只是这世俗社会的小小部分呀！一笑之下，只此纳入率性写笔。

2、《一湾清水照楼台》。乘车沿岛滩环行，来此岛上繁华地带。楼盘街市，观景台阁，一应建筑设施，俱看齐于今世它处景区，却又自有本地特色。因滩湾迂回曲折，海貌变幻，如江类湖；转首远眺，方识仍与大洋相通。毕竟水甚清浅，柔波漾摇，与近日来所知所感，已另是一番情味。此亦便顺势以轻盈松快笔意写之成幅，自觉也算得其神韵。画之左下侧，着一长裙之女，独在那儿怡然自得以平板电脑拍摄耍子，这视象亦为斯境，愈发增添了一二休闲意趣。

3、《疏松影外海云奇》。沿海滩漫步，稍静僻处，一观景平台，掩映于疏疏落落松荫之内。登而眺望，不意竟观一奇异景象。但见微阳时出、雨雾犹滞的海面上，碎浪迷离，水风轻拂；岸滩层次有序，逐一伸向遥天，却在水汽光影交互作用之下，有处居然结成一“透明穹庐”，或类“玻璃罩子”，端端地覆扣在那山峦顶头，并与近前沙滩上人工搭建的小小帐篷相互比照，看去真是妙不可言！今者乃以舒缓随性之笔，细致则又毫无拘束地写此场景，颇得精微生动视象。画成，仍觉清凉海风挟带隐微可感的润湿气息，爽爽地在这心襟间抖动牵扯……

4、《高风掠处滩凝紫，远雾散时波泛蓝》。时而天忽转晴。举目眺望，一带麓滩斜铺至海，渐向天际。岭头山风挟裹流云，顺势滑下；海中却水浪翻飞，视象连接远近，无论是天外微茫群鸟，眼前闲淡游人，俱在微阳辉映中，共呈明艳色泽。感此乾坤壮阔境界，画者心情，亦然澎湃激越。挥毫作画，腕底若有神助，雄墨健笔，幻化而开；或浓或淡，浑融紫蓝橙绿，兼借留白，乃得异彩斑斓效果。达某案台碟砚，内中随常不过一点反复渍泡、看似变性之丹硃与宿墨，大大落落率性点染却能得兹，深心真称慰甚也。

5、《夜月淡映香炉湾·南粤行偶经珠海》。忆及此行来时，曾绕道珠海，在那渔女塑像景区逗留有顷。吾画者游览某地，焉只如常人般“打卡”而已？必亦多少为绘事有所谋构。故尔今也将兹纳入楮幅。假设乃是在昏朦黄月下，斯处四周已见灯光点点；辽阔水域中，那颀长纤细渔女，捧珠独立，整个微光莹洁，旁边则群鸥环飞，顾身形虽显小巧，而其神奇之概，蔚然以呈大观。近前观景台围栏前伫立一子，躬身似溺遐想。如此视象，自与当时所历明明白白实境，趣味甚是不同。不过，一则这地名“香炉湾”、二来那海中礁石浸水处密麻遍布的蛎壳，却不可能凭空构想得来。另，作画所用相对柔腻手法，也为与其题、境相称。绵薄单宣之上仍出以写笔为此，殊属不易。

6、《蜀江冬涸》。此南粤游归程，依旧于火车车窗内时观旧境。偶有所得，仍纳入楮幅。兹画也，既名，乃写腊残之际，川渝一带野山江滩景象：麓崖环列，枯涩而又清冽的江水流泻以出谷口。整体感觉迷茫凄寂。滩头负篓之人，与那高天孤飞之鸢，亦然加强此等气氛。一世托生于斯的画者，捕此意象，自然堪称是手到擒来。

7、《武隆溪壑》。又忽见一处，喀斯特山岭绝壁万仞，峰崖之下，溪壑之间，却兀突突竟有人居。其幽曲石径，转弯抹角拐向那儿。四下里触目惊心之巨石，端是如刀劈斧凿而成。当时即暗想：如此这般环境，那人家又是怎生谋生扒食哦？多半也只在哪些旮旯地间，种点包谷洋芋甚的了。然我辈旁观，其倒也真是颇入画的。于是而今据彼时率意勾成的几笔速写，稍作规划，即以饱墨豪翰，唬唬唬点厾挥洒，移时间乃得幅中视象。也难怪外地画者入川每每惊叹，便是吾辈，因故在它处待上一段，归来再行反观，也都是必有所获的。

8、《癸卯腊将尽，川湘冬也绿》。归途中又经一处，似曾相识。依稀识得来路有此印象。则目下冬愈深，翻过年关，却便至春了。而即令如此，这眼前景象，与那秦巴以北相较，仍觉虽亦寒冷，终未至天地萧索而生气存焉。于今临案，心海间搜觅出这境事，略加发挥，一气点厾写染，乃得兹图。其块线分明、色墨融和而浑然天成之视感，尤称得意慰心。南粵行所得组画至此毕。涮砚之际，颔首吟味其题，并思及又将实施的下一个自拟任务，暗忖：却该是再从何处着力哩？

9、《盘溪跌落高崖处，云烟远外是嘉陵》。兹始另为一小辑。盘溪，吾自幼隔江相望，长成乃知其亦前辈画者徐悲鸿先生抗战时在重庆之旧居。本年初夏，乘荫凉微雨闲行至此。伫立这下游溪口地带，观兹山城边隅，崖树清茂而溪流庄田甚是幽静；流水逾滩跌落成瀑，渐汇入远处大江。当时暗思，昔年悲鸿公每常行憩于此，倒也不知是有何样感受。今则借翰墨楮纸，信意将吾心目中所见所感，悉予表达。森润之间，既示腕底苍劲之气，亦显这巴渝之地山川特色。又念及尝闻抱石公以山水画者眼光，每大赞这川蜀景致，诚不虚矣。

10、《天地晦明一瞬间，旧时情境现眸前》。顺沿溪口下行，天气一时阴郁，面对眼前景象，胸中竟倏忽浮泛上别样视感。——一切皆觉仍在前朝：从崖角缺缝俯瞰江头，一艘小小“汽划子”泊于渡口，而江心“石门”及隔岸麓岭上“中央大学”暗灰校舍，俱隐约可见焉。又将目光收归此岸，漫山荒茂藤树苔岩之外，边隅角落高处，则悲鸿公彼时寓所，屹然于斯。崖脚路旁，俩巴人与一乘“滑竿”静静憩待，或正在恭候徐先生从江对岸讲课归来罢？……种种感觉臆想，悉化作兹幅中墨痕。特地选用一张稍稍泛黄的老旧宣纸为之，以与此趣相符。

·精研艺术，细品人生·

·读千卷书，行万里路。体验万千风俗人情，乃得万千诗词文句、万千翰墨画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