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石榴花[原创]

沙粒沙粒飞

五月的阳光明媚地照在这个海滨城市，太阳不再象一个缺奶的婴儿那样无精打采。当春日争艳的花事已了，紫薇，木槿尚未开放的时节，灿烂似火的石榴花却以其艳丽的色彩，丰满的花姿，在翠绿光亮的叶丛中热烈地开放了。
“日射血珠将滴地，风翻火焰欲烧人”， 白居易的《山石榴》一诗，别其巧思，把石榴写活了。是的，五月，是石榴花开的季节。
微风从耳际悄然的吹过，忽然就惦念起我故乡的小院里那两株茂盛的石榴树来。父亲去世以后，母亲的脸上少了笑容，多了凝重。后来，母亲和别人要了两株小苗苗，回家就栽到了房子的两个窗户前。只知道母亲喜欢石榴，不知道为什么。那时侯，贫穷落后的村子里没有自来水，母亲是用两只水桶一根扁担把它们养护起来的。母亲很勤快，对待这两株小东西，就象当年对待她的五个儿女一样的细心体贴。春日里剪枝，夏季里浇灌，秋天为它们防风，冬雪时用干净的柴柑儿将它们包起来，外面再抹上一层泥土，让它们温暖过冬。石榴树似乎很懂母亲的心思，卖力的成长着，用它们微弱的枝叶营造着能量，坚韧而执着！
母亲植下的那两株石榴树是有灵性的，我一直这样认为。它们有思想，也有记忆，记忆里，是昏黄的油灯下母亲熬红的眼睛，不知疲倦的为我们姐弟缝补衣服。是黎明前的黑暗里，母亲拉响那个破旧的风箱为我们做饭的声音。是烈日下汗流浃背劳作的身影，是夕阳里清脆的蛙鸣和母亲疲惫的颜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这些画面成了我和母亲生活中极惯常的一种存在，不新鲜，也不褪色。
儿女们工作的工作，出嫁的出嫁，上学的上学，一个个象小鸟离了巢穴，飞远了。只留下年迈的母亲，苦守着一个家，一个只有石榴树和她的家。
一年暑假回家，在熟悉的乡路上，远远的就看见村口一个翘首期待的身影，是母亲！我高兴的奔上前去，扑到母亲怀里，母亲舒展的皱纹里洋溢着喜悦，一双手不停的抚摩着我的脸颊，突然泪流满面。“儿子，你瘦了……”，伴着一声声唠叨，我和母亲一路相携走进家门。
母亲把用小麦换来的西瓜拿出来，我赶紧去厨房取刀，小心的切了给母亲。母亲坐在椅子上，满脸的慈祥。母亲说她经常吃，她最喜欢看着我吃，喜欢看我吃东西时的样子。母亲就那么坐着，不吃也不动，热切的看着我吃西瓜。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的眼里突然有了酸酸的感觉，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痛。有一股咸咸的液体，不争气的从我眼睛里涌了出来……
“怎么了？”母亲似乎吓坏了，用一双布满皱纹的手为我擦去眼泪。
“没什么的，我只是高兴，真的，见到您高兴！”我把头低的深深的，大口吃着西瓜。
回到我的房间，床铺早已经整理的整整齐齐，那张破旧的书桌，干干净净的摆在床头，那些我曾用过的书籍，也安静的躺在那里，一切熟悉而亲切。
早上醒来，隐约地听到窗外有人在低语。我走出房子，看见在我房间的窗户前，母亲正拿了一把剪刀，站在一人多高的石榴树前剪枝，嘴里在喃喃地说着什么。我走过去，看晨曦中，石榴树那满眼的青翠欲滴里，是许多或大或小的果实。我问母亲，刚才是和谁说话。母亲笑笑，指着石榴树说，就是和它啊。哦？我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母亲说，你们总是不在家，我就常和这些石榴树说说话，讲讲你爸的事，讲讲你哥哥姐姐和你的事情。它们很听话呢，儿子，你信吗？它们全都听得懂！刹那间，我似乎明白了母亲为什么喜欢石榴了。沉默的母亲，孤独的母亲，宽容的母亲，坚强的母亲，等我毕业了，一定把你接到西安过温暖的日子。我搂着母亲的脖子，把脸颊轻轻贴在母亲的脸上。那一刻我是幸福的，我想母亲也是！
母亲最快乐的，就是寒假我们姐弟都回家团聚的时候。那时候，母亲总爱把精心挑选的石榴用小竹篮装了，捡最大的，笑的裂开嘴的石榴给我们看，让我们吃，还说吃了这样的石榴，人一年都会交好运的。母亲还说，只要我们都过的幸福她就知足了，她老了，哪里都不想去了，家里有这些石榴树守着她，她已经很开心了。可是每次我离家时，从母亲留恋的眼神里我看得出来，母亲还是希望我们能守在她身边，享受真正的天伦之乐。
终于还是没有等到我毕业来老家接她，母亲就永远的离开了我们，离开了她疼爱的石榴树，任我怎样痛苦的死去活来，还是没能挽回母亲鲜活的生命。
几多年了，又是一个“五月榴花红似火”的季节，想那故乡的石榴树已经闪着油亮的绿叶，“春花开尽见深红”了吧？可是它们的主人早已悄然而逝，石榴树会伤心么？
石榴花不老，思念常在……

注：该文章已在2003年6月获全国网络散文比赛二等奖，7月被《兰州晨报》情感*生活版转载，特此说明。

论坛主持

石榴花不老，思念常在……
情深意切。

闲云淡墨

说啥呢，酸酸的泪已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