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退伍证

河东狮吼 · 发表于 2004-3-29 21:59:16

父亲的退伍证
　　听说父亲到家了，我急匆匆往回赶。打开家门，父亲正坐在沙发上悠闲地喝茶，母亲在里屋热火朝天地炒菜。
　　一番寒暄后，很无心的，我只是随口问了一句：“爸，你的退伍证找着了吗？”只见父亲立即象一只弹簧一样在极短时间里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父亲喘气开始急促，脸色开始变白，嘴里急切地喊着我母亲的名字。
　　母亲闻声从厨房里跑出来，手里还提着菜刀，问：“怎么了？”父亲声音很大：“富强不提，我差点忘了问，我的退伍证找到了没有？”母亲委屈似的回答：“你走了全家人就没停下找，翻墙倒柜好些回了，影儿也没见……”
　　父亲脸色越发难看了，两只手禁不住地开始哆嗦。“你们还是没仔细找！我就不信它能生出腿来跑了，长出翅膀飞了！你们这次再不给我找着，我就不回北京了！”
　　我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这还了得？父亲倔脾气上来，纵有八头牛也拉不住的。我只好迎着母亲责备的目光说：“爸你别急，先让我妈做饭，我再找找，我好象记得哪里还没翻过……”
　　母亲提留着菜刀奔回厨房去，父亲余气未消，一声不吭地坐进沙发里陷入沉思。
　　提起父亲的退伍证，一家人可谓百感交集。1990年春，年富力正强的父亲被上级提拔为县某企业厂长，一天父亲和同事出差到天津打销路回来，车胎在一个偏僻的山路口被莫名其妙地扎破了，就见三五个地痞从路边隐蔽处跳出来，用雪亮的刀子逼住父亲他们，席卷了车上的钱财和包裹。
　　那次被抢，父亲和同事都损失惨重。出门在外遇到不幸心情可想而知，尤其父亲那装有部队退伍证的提包被抢，让父亲不知悔过多少次，也冲我们发过无数次脾气。那次回家后，父亲整整两个月食不下咽，人瘦得形消骨立，幸亏跟客户签好的销售协议揣在怀里，没被抢走。
　　接下来，父亲就是依托这份协定，咬紧牙关跟同事们齐心合力拼了老命干，硬是用两年时间就把一个濒临倒闭的厂子干成了当地有名的利税大户。
　　两年后的一天，父亲突然收到一封没有落款的信，打开一看，竟是两年前的劫匪寄来的！匪徒在信上说，他们已经穷途末路急需要一笔钱逃跑，如果父亲还想赎回东西，就得将5000元钱汇到某帐号上。父亲惊喜交加，想不到遗失两年的宝贝还能再有回归的机会！他稍经回忆，包里除了钱就只剩下身份证和退伍证了。家人都劝父亲别理他们，东西不多不值得冒险，以免掉进陷阱，但父亲坚持要去汇款赎回自己的退伍证。
　　时至今日，我仍然能清晰地记起父亲当时那双眼睛，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蓄满泪水，满是期望的深邃的沉默和坚定。我以为他一定会用曾经激情回荡的岁月或者人生一世的价值等理由来打动我们，可他仅仅是对我们一次次重复着：“你们不懂，你们不懂……”
　　记忆中，仿佛父亲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变得苍老的。
　　最终，当然还是我这个当警察的得知后拿定主意：报警，布围，捉拿，已遭残破的退伍证终得完壁归赵。值得一提的是，我还因在此案中的良好表现受到了局里嘉奖。
　　案子破了，那个飘着小雪的夜晚，我手捧父亲的退伍证“沙沙”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天很冷，但我却感到手心里很热，越走越热，而且那张体积微小的红色的皮本儿安静地躺在我的手掌里竟是那么沉重！越走越重。甚至快到家时，我感到自己的手掌被它压得又疼又麻了。
　　在家门口，借助微弱的路灯，我是第一次怀着敬畏的心情打开了父亲的退伍证。一张极其年轻而又诚挚的脸庞率先冲进我的视线，那是一张年代久远泛着黄洇的我从未见过的一寸相片，父亲那么青春地微笑着，坚定地注视着前方，连军帽上的五角星穿透了几十年的风雨还在照片里闪烁着耀人的光芒……模糊但铿锵有力的钢印背后，落款时间定格在1976年3月25日。啊！我在长夜里呼出一口白色的雾气——1976年——父亲比现在的我还小上好几岁！那时候，我刚刚读完著名作家加缪的《第一人》，对参过军的父亲的崇敬又增加了何止千倍万倍！
　　后来，父亲有一次出差临沂不幸出了车祸。车摔到崖下的树上，司机当场死亡，父亲左腿则被卡碎在车里。母亲后来对我们说“那个老顽固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问他的包拿回来了没有”，而事后家人打开那个父亲病危之际尤念念不忘的提包，里面除了几毛零钱和洗刷用具，就是父亲那本烫红的退伍证书……
　　转眼，父亲前年退休了。这个闲不住的人，退下来仍要发挥余热，竟一个人四处应聘找工作。我们理解他、支持他，但对他的创业不怀什么特别大的期望。
　　谁知就在他“屡败屡战”的关口上，还是那本神奇的退伍证帮助了父亲。北京一家大型奶业公司招人，父亲去了，开明的主管看中了父亲的经验和诚恳，和他很是谈得来。主管问父亲：“你在北京工作过吗？”父亲如实回答：“没有。但我在北京当过6年兵！”“哦？”主管兴趣高涨。等父亲气喘吁吁地为他拿来退伍证，他当场就拍了板把父亲带到了北京顺义。
　　可是，被父亲视若珍宝的退伍证竟在不久前的一次搬家中下落不明了。父亲临去北京前，千叮万嘱让我们为他找着退伍证时打个电话！这次回来，是他官升行政主管后的第一次探家。可荣归故里的喜悦似乎仍旧抵不过退伍证遗失后的沮丧……
　　我在书房里反复倒腾着我那些卖不掉的文集，不经意间，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小红本儿从《加缪全集》里抖落出来。我的眼睛一恍，没错，可不就是它！父亲的退伍证！我感到自己的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
　　我久久地抚摩着它，不禁又想起那个破案后的冬夜里，父亲在台灯下一直等我到12点，直到他用那双颤抖的手掌接过带有儿子体温的退伍证。

河东狮吼 · 发表于 2004-3-29 22:00:59

刚刚写就，第一次发在网上。这是我准备拿到河南开小小说笔会用的，长了点，请大家多来点砖头批评一下！谢谢了！

翰海飘墨香 · 发表于 2004-4-7 08:30:40

下面引用由河东狮吼在 2004/03/29 10:00pm 发表的内容：
刚刚写就，第一次发在网上。这是我准备拿到河南开小小说笔会用的，长了点，请大家多来点砖头批评一下！谢谢了！

批评不敢说,说说我的几个看法.
有一点不明白,在你父亲眼里退伍证是很宝贵的,去天津出差要带着退伍证,包括出车祸的时候,那时退伍证已经失而复得了,还要带着装在包里,这点让我不太理解.或许你父亲在跟别人谈生意的时候需要用这个来作为形象包装的一个方面?如果是的话,那就是你没有交代清楚.
还有,这个小说有点象散文,小说的特点不太明显.比较突出的情节是劫匪抢劫,后来敲诈的事情,因为有些戏剧化,所以说是个亮点,如果把这个事件作为主线来贯穿整个小说,去掉一些多余的情节描写,这样我感觉会好点.
一家之言,仅作参考.

河东狮吼 · 发表于 2004-4-7 10:11:16

热泪感动中！马上按翰海兄意见修改，你这样一指点，捆饶我好多天的地方都茅塞顿开了……

心池 · 发表于 2004-4-7 10:15:21

已经很好了！
不过我想，这个题材围绕着“退伍证”的故事和前后进展，应该推敲下有个更精彩的一幕，突出一个“玄”与“妙”字，使读者更有回味。
请海涵！

翰海飘墨香 · 发表于 2004-4-8 00:27:17

下面引用由河东狮吼在 2004/04/07 10:11am 发表的内容：
热泪感动中！马上按翰海兄意见修改，你这样一指点，捆饶我好多天的地方都茅塞顿开了……

如此激动,不至于吧?呵呵.既然如此,改天请我喝酒吧,就算是谢我了.我也喝不多,一瓶足够.唉,真便宜你了.

把酒卷帘 · 发表于 2004-4-8 10:57:28

呵呵~~~~俺也跟着去喝酒，还有桃花看呢~~

河东狮吼 · 发表于 2004-4-9 16:26:24

周末等大家来，一起大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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