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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狐》---我不常来,给我发邮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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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3-6 11:39:4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已经是秋天了,大地一片萧瑟的迹象。砍了庄稼,视线就没有了遮挡,远处大路上推着独轮车费力攀坡的那几个人就看得格外清楚。
是父子三人。车子的一边坐着小儿子,一边捆着杂七杂八的破破烂烂的东西,大一点的女儿在前边绷着劲拉着车,父亲的汗水流到嘴边被呼出的粗气喷成水雾,他根本腾不出手来擦。他们都是衣衫褴褛,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这样子逃荒的人很常见。
实在没有了力气,他们把车子斜靠在路边。这条土路一直歪歪斜斜的甩到山梁上。
父亲望着山梁上茂密的树林,眼里似乎露出了希望。
他对孩子们说:“老人们常讲,看到树林的时候就到关顶了,这里肯定就是。”
孩子们对山是好奇的,他们一直生活在被黄河水冲刷成盐碱地的小村落里,山区就成了他们想象中可以填饱肚子的福地。
随着一声突兀的枪声,山梁上忽然腾起一阵尘土向坡下冲过来,马蹄声和叫嚷声搅乱了他们的谈话。父子三人立刻息了声,无措地立在路边。
前面的马背上搭着一团泛着紫色的毛茸茸的东西,马背上的汉子一个个狰狞着脸,背着各式简陋的武器。
马队把他们父子围在路边,首领居然是个女人,穿着利索,扎着头巾。她阴着脸,打量着这三位不速之客。马匹在焦躁地踢踏着,孩子们躲在父亲的背后,惊恐地看着。
小儿子居然在那团紫色中看到一双奇怪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充满惊恐和杀气的眼睛,他奇怪地看着。
逃荒人的车子上是一些不值钱的破东西,女人不再对他们感兴趣,挥挥马鞭,率领随同扬尘而去。
父亲这时才缓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推起车子,急急地向那片树林赶去。小儿子坐在车子上向马队的方向望过去,那团尘土已经卷到土丘后面了。
与他们以前居住的盐碱地相比,山梁上果然是另一个世界,虽然已经是秋天了,这里却依然充满生机,茂密的树木、草地,各样的鸟,竟然还可以看到星星点点的野花、很多不知道能不能吃的果子。他们立刻忘记了刚才的恐惧,希望终于来到了,这里是一个富庶的地方,以后不会再有饥饿。他们在草地上躺了下来,翻滚着、嬉闹着,以前苦难的记忆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儿子忽然停了下来,看了看自己的手,惊恐地喊了起来:“啊……有血啊!”
父亲慌忙跑过来,草地上血迹斑斑的,他们沿着血迹寻过去,树丛后面躺着一个青年男人,已经死了。是刚才的枪声,马队杀死了他。
一丛茂密的野草丛中有稀稀索索的声音,他们小心地走过去,一个老人蜷缩在那里,浑身颤抖着,看来伤得不轻。

埋葬了死者,把老人扶到车子上,孙田贵让女儿英英在前面拖着绳子,让儿子大河骑到车梁上上路了。还是翻山越岭,老人的精神好了很多,他絮絮叨叨地讲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老人姓穆,是个皮作坊的掌柜的,他的家离这里有两三百里路,路还好走。那里是一个镇子,是一个远近闻名的富裕的城镇。他们家已经有好几代人做皮匠了,这次出来是因为两只狐狸,没想到遭遇这么大的祸。
这一带的山里有一种特别稀有的狐狸,因为它们的毛是那种极其特别极其美丽的紫色,所以就叫它紫狐,因为稀少,所以特别昂贵,祖辈们往往十几年才能遇见五、六只,而紫狐又特别狡猾,捕获非常困难,缝制一件皮袍子需要六只紫狐,很多匠人把能缝制一件紫狐皮袍子作为毕生的愿望,一件皮袍子就能成就家业并光宗耀祖,但是可遇不可求。穆老汉的父亲曾经缝制过一件,这件皮袍子现在已经飘洋过海到东洋国了。老汉继承了父亲殷实的产业,并立志缝制一件还要好的袍子,但是这些年来,市场上根本难得一见紫狐皮的影子,连紫狐的毛也见不到一根,年纪大了,他就自己穿山越岭当起了猎人,决心寻找紫狐。
三年前他终于寻到了两只紫狐,紫狐通常是成对出现的,他和儿子一直跟踪着,寻找着下手的机会,他们不忍心使用猎枪,因为会损坏紫狐的皮毛,他们尾随着紫狐到了山的边缘,今天终于把其中的一只收到设好的网里。
正在他们庆祝的时候,女匪头子大脚妮子率领她的马队出现了,他们是这一带山区势力最大的土匪,连国民党的部队都败在他们手下,大脚妮子酷爱打扮,已经掠夺了几张紫狐皮,老汉的儿子试图保护自己的猎物,却惨死在土匪的枪下,老汉也被打得遍体鳞伤。
孙田贵和他的孩子们听着这个离奇的故事,脚下就没觉得怎么累。

女匪首领大脚妮子率领随同回到营寨,营寨建在崮顶子上。崮是一种特殊的山形,周围一圈直立的山崖,顶部平坦,自然的地势条件使这里成为一个易守难攻之地。大脚妮子在崮顶用青石建了二十几间房子,崖边是马棚,有一条盘山的通道一直到山下,土匪们盘踞于此,有密林和悬崖作掩护,外人很难寻到踪迹。
随同们各自牵马散开了,大脚妮子捧着断了气的紫狐走进一间房子。这里挂了各式各样的女人的衣服,一位带老花镜的老人在专心地穿针引线。大脚妮子站在面前,老人的眼睛立刻被那团紫色拴住了,渐渐的,老人兴奋起来,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紫狐。
老人仔细察看了紫狐身上的每一寸,盯着紫狐的尾巴很久,慢慢抬起头。
老人对大脚妮子说:“从尾巴上看应该还有一只,这个时候的紫狐是怀胎的季节,母紫狐应该伴随在它左右的。”
大脚妮子挑了一下眉毛。
老人继续说:“不到最后生出狐狸崽,他们是不会分开的。”
大脚妮子猛地拉开房门,边走边喊:“整队!”
土匪们立刻乱了起来。很快,他们骑在马背上聚到一起。
大脚妮子挥挥马鞭,大喊一声:“出发!”
马队向山下冲去。

日头偏西了,他们走到一条河边,河不宽,河里的水却很急,河面上有一座简陋的木桥,横排了几根木头,用草绳捆着,两头搭在岸边,桥面上铺着一层石板。
穆老汉下了车子,孙田贵让大河跟在穆老汉的身后,英英仍然牵着绳子走在最前面,这座桥很窄,桥面的石板也参差不齐,孙田贵小心地走在桥上,河里的水急急得流着。
大河似乎听到了什么,他奇怪的张望着四周,附近的树木静静地立在那里,傍晚的阳光斜斜的洒在树身上,除了河流的巨大声响他没发现什么。
突然间,木桥散了架,无声无息地散了,就是眨眼的功夫。英英在水里死命地抓着绳子,就露着脑袋,车子还挂在桥桩上,孙田贵半截身子在水里抱着桥桩大声喊着英英,英英已经呛了很多水,她吃力地向父亲这边移。
突如其来的危险使穆老汉和大河顿时不知所措,他们焦急地喊着。
英英终于脱了手,那条草绳没能救她,转眼间,英英便消失了。孙田贵的心象撕裂了一样。
孙田贵费尽力气爬上了岸,痛苦地趴在草地上。
大河扑在父亲的身上,他好像又听到什么,回头向林子里张望着。
一双充满杀气的眼睛随着那团紫色隐在灌木中。

大脚妮子的马队顺着河边的小路走着,河面很宽,水流很静,夕阳的余晖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随同突然大叫:“寨主快看!”
顺着随同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孩子趴在水边,半截身子还泡在水里。
马队奔过去。
随同把孩子拖上岸,大脚妮子按了按孩子的动脉,看来还有的救。用力拍了拍她的后背,孩子便大口大口的吐出了水,渐渐苏醒过来。这个孩子就是英英。
马队回到营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大脚妮子拉开老裁缝的房门,把英英拽进去。
大脚妮子说:“捡了个孩子,你给养着吧。”
老裁缝慌忙找了件衣服给英英披上。
英英瞪着眼睛,一言不发地立在那里。
大脚妮子说:“小丫头,你别害怕了,在这里永远有饭吃。”说完就离开了。
老裁缝端出了饭,倒了一碗热水。英英盯着食物,犹豫着。
老裁缝说:“吃吧吃吧,就是给你吃的。”
英英这才拿起干粮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大脚妮子坐在院子里,一只手端着酒,一只手抚摸着紫狐的皮毛,面露微笑地看着面前狂饮的随同。

走这些路,他们费了很大的力气,到家的时候已经疲惫到极点,大河也快支撑不住了,这几天他也一直在走,父亲一直在照顾穆老头根本没有精力背他,他就只能咬着牙跟着走,一个五岁的孩子就这么一步步的走到黄崖店。
管家打开门,顿时欣喜若狂,大喊着:“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
院子里的人乱作一团,纷纷跑上前来。
孙田贵攥着大河的手站在门外看着这一切,突然感觉两腿发软、头晕目眩……
穆老爷的伤过了很久才痊愈,他真诚地留下了孙田贵父子俩,这是恩人,他是懂得回报的人。
穆老爷的家境居然如此殷实,这完全出乎孙田贵的想象。
镇子叫黄崖店,是一个富裕的镇子,虽然处在山谷却又四通八达,规模不大却是相当繁华,大街上的人熙熙攘攘,街道两边店铺林立,有三教九流各种生意。穆老爷的家紧靠着最繁华的大街,高高的院墙,气派的门楼,有一个很大的院子,前庭后院二十几间房。制皮的作坊在镇子北门旁边,光伙计,就有近三十个,两排整齐的草棚里山一样的摞着皮子,腌皮子用的大瓦缸几乎堆满了院子,工人们在作坊里忙碌着,正在用各种奇怪的工具对皮子进行加工,作坊里充斥着一种怪味道。大河对那些工具产生了兴趣,有钩、铲、杖、鞭、刀等各式各样,像一件件的兵器。孙田贵第一次见到这种景象,他根本不知道从哪里入手,这是一种完全陌生的生活。
大河好像掉到蜜罐子里,但他还是一个懂事的孩子,不仅聪明伶俐,而且勤奋好学,深受穆老爷的喜爱。孙田贵在作坊里也很卖力气,很快就掌握了制作皮子的所有技巧,并担起了穆老爷大部分的工作。穆老爷也就顺理成章地把他们爷俩当作自己的家人看了。
这样过了十几年,大河长成了一个标致的大小伙子。

一个春天的早晨,长大成人了的孙大河衣着整齐的骑着一辆崭新的脚踏车穿过街市,走过城门,向镇子外面驶去。今天是他的生日,穆老爷专门让青岛的一个客户给他捎来这辆德国制造的脚踏车,铮亮的车把、车轮、前后泥瓦,结实的大梁、车座,清脆的车铃,这些都使孙大河的心情像花儿一样的怒放着。镇子里没有几个人有脚踏车,更不要说这辆德国制造了。他慢慢地骑着,春天的阳光挠的他身上痒痒的,大路上不时会迎面走来挑担子的、推车的、赶马车的人,他们羡慕得看着这辆德国制造,没有几个人不认识这个小伙子,他们尊敬地和孙大河打着招呼。
镇子向东不远的山脚下有一大片藕塘,这里的藕也是远近闻名,有七个孔。人们都喜欢这种七孔藕,哪家有婚宴或寿筵,客人们会用筷子夹起一片藕,细细数一下是不是有七个孔,如果不是,他们会很失望:连黄崖店的七孔藕都没有,掌柜的实在是小器呢。
孙大河骑着德国制造径直向这片藕塘驶过来。春天的荷塘里仍然存着大片枯黄的荷叶,打着卷的新叶尖才刚刚露出水面,小伙子有他自己的心事,随着春天的到来,这件事在他心中越来越重。
小的时候,孙大河经常随着管家黑大叔来这片藕塘,穆家吃的藕都是从这里买的,所以他早就熟悉了这里,熟悉了藕塘里的人。整天在那个大院子里呆着,大河每天盼望的就是到藕塘里来,他经常跳到木船上找养藕人秦明水的女儿夏露玩,夏露比大河小两岁,却像个小姐姐那样一会儿给大河摘个莲蓬,一会儿又扑个蜻蜓。可当小孩子开始懂得脸红的时候就很少来了,就有好几年没看到夏露。
春节前,穆家忙忙碌碌地准备年货,夏露随着秦明水送藕来了,看到夏露,大小伙子孙大河简直看直了眼,心狂跳着,不自觉的红了脸,他没敢上前打招呼,回房间躲了起来。从此以后,孙大河似乎得了相思病,一想起夏露心就狂跳,今天终于鼓足勇气到荷塘来了,他也无法确定见了夏露该说些什么。
夏露果然在船上,和她爹在忙碌着,孙大河在岸边远远的看着她。
不远处有几个当兵的正围着一个三脚架子讨论着什么,他们不时地写写画画。
秦明水发现了大河,他起先是被脚踏车吸引了,许久才辨认出是孙大河。
“是大少爷?您怎么有空到这里来啊!”秦明水把船撑了过来。
“我随便逛逛。”大河努力放松口气,“天气好,出来看看风景。”
“这里有什么好风景,到处乱七八糟的,夏天来才好呢。”
夏露抬头扫了一眼大河,没停下手里的活,她已经很熟悉这种眼神了。
大河一时没有了话,他抬头望望那些当兵的。
“秦叔,那些人在干什么?”
“搞测量,据说这里要建一座大楼,还要修大公路,来了一个大部队呢!”
远处山脚下果然影影绰绰的一大队人,真的是一个大部队。
大河慌乱地看了夏露一眼,她一直低头忙着手里的活。
“新买的脚踏车吗?真得好看,我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秦明水献媚道。
“老爷从青岛买的,德国货。”
养藕人秦明水经常和镇子里的人打交道,自然见过许多世面,他从孙大河的神态中隐约明白了什么。
“少爷喜欢划船吗?”
“喜……欢……”
“夏露啊,你教大少爷划船,我去看看少爷那个宝贝,沾点富贵气。”
说罢,秦明水跳下船来。
孙大河的心又狂跳起来,他迟疑地看了看夏露,夏露的脸也红了。
秦明水只顾抚摸着脚踏车,夏露放下手里的活计,抓着船帮稳住船头。
孙大河一只脚笨拙地踏上桥头,忽然失去了重心,两臂滑稽地挥舞着,身体前后扭动着,一个趔趄摔进水里。秦明水大惊失色,他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连忙把大河拉上岸来。
船上的夏露也惊慌失色,当她看到被拉上岸的大河的狼狈样,偷着笑了。
春天的水依然凉得刺骨,大河躺在藕塘边的棚子里,身上盖着夏露的被子,衣服已经晾起来了,夏露在忙着给他烧热水。
秦明水磕掉烟锅里的烟灰,“明天我一定到府上向老爷请罪。”
“千万不要啊!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老爷会指责我的,再说,这也不是你的错。”
孙大河其实很幸福,没有这次落水,怎能有机会躺在这里呢。

镇子西边有一座凤凰山,被密密的柏树林覆盖着,是一丛美丽的山林,山上有座寺,叫夕照寺,曾有古文人于此游览并撰文赞美“夕照坐石聆柏涛”。每年的清明节,附近村镇里的人们纷纷前来踏青、游玩,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这个春天,部队征了几千名乡民开到凤凰山,开始了对柏树林的砍伐,漫山遍野的全是人,一个傍晚,几名士兵端着枪向更远处的密林“乒乒乓乓”的放了几枪,有人看到两团紫色的影子消失在密林中。是两只紫狐!十几年没人看见过了,本以为已经绝迹了的动物,却像幽灵一样重新出现,这个发现让人们兴奋起来。几天的功夫,凤凰山便像一只秃了毛的鸡,傻不冷等地变了模样。
所有的柏树被砍倒了,夜里起了风,睡在草窝子里的人们都清楚地听到狂风里夹杂着野兽的嚎叫,士兵们端着枪守在那里,时不时地向远处放上几枪。三更天,漆黑的夜里乱成一团,夕照寺轰然倒塌了,住在寺里的三名长官被砸死在那里。
黑大叔把这件事带了回来,孙大河的脑海里浮现出那双眼睛,那双充满杀气的、裹在紫色里的眼睛。穆老爷认为这就是那只和他有过瓜葛的母紫狐和它的孩子,尽管已经十几年过去了,他还是时时惦记着这只紫狐,无奈年事已高、力不从心。
粗壮的柏树被运到东山下,这里已经打了大片的地基,砖头、木头、石头、洋灰像山一样的堆着,忙碌的人群纷纷扬扬的。乡民们第一次干这么大的工程,连黄崖镇里见过大世面的人也从没见过如此大规模的建设,这是把黄崖镇变成大城市啊。
工程进展得自然很快,一个几乎和黄崖镇同样大小的新城慢慢地露出了半截。更多的部队开到镇子里,很快,报馆、银行、印刷社等镇子里没有过的机关相继挂出了牌子,随之而来的竟然还有杂技团、影话社,还有一群不知道做什么演出的花枝招展的姑娘。
事情变复杂了。黄崖镇的人不再兴奋,他们知道这些变化与战争有关,日本人早已经入关,战争的气氛已经很紧张,许多北上做生意的人纷纷撤了回来。如今部队驻扎在镇子里,势必会把战火引到家门的。
穆老爷从青岛的赵老板那里得到了证实。
一辆黑色的卧车耀武扬威地驶过来,惊得鸡跑狗叫,很夸张地停在穆家门前,黑大叔慌忙跑出来。
气宇不凡的赵老板叼着雪茄慢慢地钻出车来。
黑大叔忙掸掸衣袖向前作揖:“赵老板,你……咋又回来了?”
不等回答,回头想院子里喊:“老爷,掌柜的,赵老板来了。”
赵老板径直走进院子。
孙大河在院子里擦着车子,见到赵老板慌忙立在一边:“赵老板您好。”
赵老板:“大河啊,车子怎么样啊?”
孙大河笑着说:“太好了,我很喜欢。”
赵老板:“我到济南府的大街上也没见到几辆。”
孙田贵搀着穆老爷立在房门口。
孙田贵:“赵老板怎么回来了?快里边请。”
赵老板:“一会儿我慢慢说,”回头吩咐黑大叔,“茶太热,给我杯温开水吧,渴死我了。”
他们坐到客厅里,黑大叔端水过来,忙不迭得去招呼卧车里的其他人,请他们去旁边的厅里歇息,又找人打水擦车。
大河坐在小卧车里,好奇地摸摸这摸摸那,黑大叔走过来敲敲车窗。
“大河,老爷叫你。”
大河走进客厅。
老爷指着旁边的椅子说:“大河坐吧,过了生日就是大人了,从今天起你就得担起点事情来。”
大河迟疑地坐下。
赵老板哈哈大笑:“哈哈……小掌柜的,都脸红了啊,哈哈……”
大河真的脸红了。
赵老板:“说正事吧。”他喝了一口水,请了清嗓子。
“我订的那些狗皮,你们开始准备了吗?”
孙掌柜:“别着急,已经准备好钱了,这几天就出去进料。”
赵老板:“这么说还没进,那就好,先别进,你听我讲啊。”
大家疑惑起来。
赵老板清了清嗓子,说:“我做的毛皮大衣是卖到东北去的,可现在东北沦陷了,自然没有了销路,青岛有几个日本商人打算订我的货,他们的钱我们应该赚,可是,总不能让日本兵穿着我们做的衣服打我们中国人不是吗?”
穆老爷:“你的意思是?……”
赵老板抬起手打断说:“您老别着急,我不想反悔。”
大河傻傻的听着。
赵老板:“我离开这里以后就经泰安去了济南,省军需处有我一个朋友说,济南的处境很危险,省政府机关正在秘密转移。由于战争的不断升级,国军正在积极扩充,需要大批的装备,我们能做什么呢?”他停下来看了看穆老爷,喝了一口水。
孙掌柜盯着赵老板:“你莫不是说……皮革?”
“对!”赵老板拍了一下桌子,“皮革。我想给他们供应牛皮靴、腰带、枪套等皮革制品,这可是一个很大的客户啊!”
穆老爷:“这可很不妥,我的确有制革的技术和设备,可我们没有生牛皮的货源。”
赵老板:“我想好了,济南东边长山一带的乡民以养牛为生,有丰富的货源。另外,我有军需处特批的通行证,保证一路上会畅行无阻。”
赵老板忽然压低声音说:“你知道东山脚下正在修建什么?”
这个问题是个谜,黄崖店以及附近的乡民都想知道。
赵老板:“是省政府机关的新地址,黄崖店今后就是小济南了。”

赵老板留下部分银票回了青岛,走的时候,孙大河骑着脚踏车追着汽车的尘土穿过大街,一直看着小卧车消失在路的远方。
省政府机关已经初具规模了,临着藕塘,一排排的房子和镇子里的房子并没有多大差别,只是那礼堂建得很雄伟,有士兵在周围设了岗,外人是不能进入的。夏露家的藕塘围在了铁栅栏里面,夏露和秦明水倒可以随便出入,大河只能远远的望着。从那次落水以后,孙大河和夏露亲近了许多,但不经常见面,因为大河找不出更多见夏露的理由。
黄崖店更加繁华,这使得镇子里的年轻人越来越兴奋了,大河几乎每天都骑着脚踏车在街巷里穿梭,连大城市里来的见过大世面的人都羡慕得看着大河那辆德国制造。这天,大河沿着报馆长长的院墙行驶着,迎面走来一位穿学生装的女孩子,大河早就见过她,是报馆的人,女孩好奇地盯着这辆漂亮的脚踏车,大河盯着女孩美丽的脸,不留神,“咣!”脚踏车插进旁边的土堆里,大河一屁股墩在地上,女孩咯咯笑着走了。
大河回到家里,推自行车向后院走的时候,黑大叔喊住了他。
“大河啊,老爷让你过来一下。”
大河放下车子走进客厅。
“老爷,您找我?”
“大河坐吧。”穆老爷说。
孙田贵也坐在那里,大河坐到黑大叔的身边。
穆老爷:“大河啊,过几天你父亲和黑大叔要到长山县收购牛皮,家里的事还很多,我的意思是你也应该担点事情了。”
孙田贵和黑大叔似乎早已经知道了这个决定,他们只顾听着。
穆老爷接着说:“别到处疯跑了,把作坊收拾收拾,牛皮一到我们就开始干,制皮革比制裘皮复杂得多,认真地把技术学好,你要尽全力才行。”
大河点点头,黑大叔向他眨了眨眼。
大河想了想说:“老爷,作坊里那39个伙计、5挂马车都听我使唤?”
“听你使唤。”
“作坊里的东西任我处置?”
“任你处置。”
“那好,我敢保证在牛皮运到之前把作坊里处理妥当,只是……”
“只是什么?”
“现在战争越来越激烈,那制皮革用的硝石从哪里弄?想必军队已经控制了硝石的销路了吧。”
穆老爷没想到大河会提这个问题,他愣了一下,随之大笑起来:“哈……哈……大河果然长大了,不过,这个你不要担心,赵老板会安排好的。”
次日,两辆马车已经准备停当,孙田贵和黑大叔带着三个随同走出院门,穆老爷、孙大河、还有很多家人送了出来。
穆老爷:“几位辛苦,一路顺风。”
孙田贵:“老爷放心吧,我们会照顾自己的,大河听老爷的话,我们走了。”
说罢,坐上马车上路了。
孙大河目送马车走远,一种豪情涌上心头,他为自己承担的责任感到幸福。
作坊里其实没有多少事,无非是挪挪靠靠、搬般移移,打扫打扫的小活,大河指挥着伙计们干得很起劲,一天的工夫就收拾停当,大河站在院子里来回看着、想着。
吃过晚饭,大河请示老爷说:“老爷,我想把作坊重新修建一下。”
老爷用龟骨牙签剔着牙,牙虽然不多了,可这剔牙已经是习惯了的事情。
大河:“作坊几十年前就是这个规模,现在也该扩一下了。”
老爷:“如今兵荒马乱的,做事情要三思而行。”
大河:“我想好了,就是在原来的基础上修整一下,不会花多少钱。”
老爷:“其实我们本来不想接赵老板这个业务,谁能知道日本人打不过来?到时候恐怕是血本无归的。”
大河:“那为什么还要去进货呢?”
老爷:“赵老板留下了订金,我们用订金作本钱,到时候就是亏了也是赵老板的钱。”
大河:“老爷,您这样岂不是……”
老爷:“生意人谁不为钱打算?”
大河:“既然赵老板铁定能做成这单生意,我们也应该尽力去做才是,何况,日本人不是一天半天就能打过来的。”
老爷:“你说得我也想过,那你准备怎么做?”
大河:“这个活军需处要得急,咱们要尽快赶,那就需要更多的活计,需要更大的地方。我想把那些草棚子拆掉重修,还有咱们的院子虽然很大,可是摆满了那些大瓦缸, 如果把瓦缸放到一层层的架子上去,就能腾出更多的空。”
老爷:“嗯,有道理,如果花不了多少钱,你就去干吧。”

大河骑着脚踏车领在前面,五挂马车拉着木材、石头刚驶进镇子,省政府机关的大部队便顺着河边的大路开过来了,几十辆各式各样的汽车,浩浩荡荡好不热闹,孩子们嘻笑着追逐着。前几天在报馆旁边见过的女孩举着照相机向车队追去,从大河身边经过的时候回头笑了一下,大河的目光一直盯着女孩的身影在人群中闪来闪去。
这些天,穆老爷也经常来作坊转转,看到大河大刀阔斧的干着并没说什么,他很欣慰,这个后生将来会成就一番事业的。作坊确实变化很大,基本按照大河的设想完工。工棚搭建成三层,那些大瓦缸也被码在一排排的架子上,排列整齐的木杠子已经扎好,院子里收拾得井然有序,各种工具分门别类的挂在墙上。
傍晚,大河在街市里找到夏露,她挎着篮子,买了一些零碎的东西。
大河急切地从人群中穿过来:“夏露。”
夏露回过头见是大河,微笑着说:“什么事?”
“这些天一直忙,所以没见你。”
“没见我又怎么了?”
“没怎么,反正就是想见你。”
夏露低下头没吭声。
“夏露……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
“你坐我车上,不费劲。”
“不用了,我不累。”
大河抢过夏露的篮子挂在车把上,自己跨上车,背对夏露说:“快上来坐吧,别罗嗦了。”
夏露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坐到车子上,报馆里的女孩子偶然的看到大河带着夏露驶出了东门。
黑大叔曾经玩笑地对大河说:“人生三大快乐事,第一是骑脚踏车。”大河问:“第二呢?”“第二是下坡啊,不用脚蹬就能走。”大河乐了:“哈哈……那第三?”黑大叔笑着说:“车上带着个大姑娘,哈哈……”
骑着脚踏车的大河带着美丽的夏露一路下坡,他异常兴奋,夏露紧张地抓着大河的衣服,越抓越紧。大河腾出一只手,犹豫地向后摸,两只年轻的手就要触在一起的时候,车子突然失控了,他们惊讶地喊着,车子飞一样地冲向一个草垛……
太阳已经落山,天边的云被太阳的余晖映得红彤彤的。草堆里的孙大河和陈夏露第一次抱得这么紧。
天黑透了大河才回到家,开门的伙计紧张地小声说着:“少爷怎么才回来,孙掌柜病了。”
大河着急起来:“怎么了?”
伙计:“你快去看看,在房里。”
大河急忙把脚踏车扔给伙计,向里边跑去。
房子里聚满了人,大河跑过来伏在父亲的身边:“爹,爹……你怎么了!”
黑大叔扶着大河的肩:“少爷先别着急,一会儿我慢慢讲。”
郎中柳先生把完脉,慢慢地说:“孙掌柜一定是受了很严重的惊吓,还是先吃几幅汤药,慢慢休养,结果……我没有把握。”
大河盯着躺在床上的父亲,孙掌柜紧闭着双眼,微微张着嘴巴,有气无力地喘着。
柳先生写完方子,递给黑大叔。
穆老爷客气地对柳先生说:“多谢柳先生,请先生到厅里用茶。”
柳先生:“不必客气,我先告辞了。”
穆老爷:“那好”,吩咐伙计:“给柳先生备车。”
送走柳先生,黑大叔开始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次去收购生牛皮本来是很顺利的,长山县一带的确有非常丰富的货源,价格也很便宜,只是回来的路上出了意外。过了莱芜,再有两天的路程就要到家了,下午爬上了青石岭,我们设想翻过青石岭到山下过夜。
我们在岭上歇息了一会儿,一群当兵的吵吵嚷嚷的跑了过来,喊着:“老乡,快过来帮忙看看这是什么。”
孙掌柜在树下打盹,我凑过去一看,惊呆了,他们提着一只紫狐。
一个军官察觉了我的神情,他逼问我是不是紫狐,我只好告诉他“是”,我央求买下来,他断然拒绝。孙掌柜被吵醒了,过来一看到紫狐就呆在那里。当兵的兴高采烈地走了,他还一动不动地站着,我和他说话,他也没有表情,突然,一下子就摔在地上了。我们连夜赶了回来,他就这样一直躺着。
黑大叔讲完,已经是泣不成声。
穆老爷沉默了许久,对黑大叔说:“不要难过了,先去吃点东西,早点休息吧。”
大河默默地站在父亲床前,眼前又浮现出那双裹在紫色里的眼睛,想起了在水里挣扎的姐姐。
十一
第二天,大河坐在院子里,伙计们在默默的忙碌着,把两辆马车上的牛皮抬下来,一层一层的摞在棚子里。穆老爷和黑大叔走了进来,伙计立刻端了把椅子扶老爷坐下。
大河起身走过来,立在老爷面前:“老爷。”
穆老爷看着大河,许久。
“日子还要过,你父亲有我们照顾,这里就看你的了。”
“是的,老爷。”
“赵老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该开始干的就开始干吧。”
“老爷,有个地方我就是搞不明白,这个赵老板是给部队供货,部队都搬到咱这儿来了,他为什么不在咱这儿建厂,而要把皮革运到青岛去加工?”
汽车声由远而近停在了作坊门前,院子里的人停下来看着大门口。
一位文质彬彬的老军官走了进来,后面几个背枪的士兵立刻站在门两边。
穆老爷走上前去:“请问长官有何贵干?”
军官浅浅地作了揖,问道:“这位便是穆老爷吧?”
“在下便是。”穆老爷深鞠了一个躬。
“鄙人是省政府警卫连连长苏耀轩,有一件东西想给穆老爷过目。”
“在下乃区区平民百姓,实在不敢当。”
说话间,两名士兵抬进来一个布袋放到桌子上,打开。
“哦!”穆老爷惊呆了。
是那只母紫狐。
苏耀轩一直盯着穆老爷的反应。
黑大叔忙扶住老爷,说:“就是这只,就是这只。”
孙大河也惊呆了,这团紫色从他的记忆里钻了出来,实实在在的放在眼前,在阳光下发散着烁烁的光芒。那双眼睛是闭着的,已经没有了仇恨和杀气。
苏耀轩:“怎么样?穆老爷。”
穆老爷深深地喘了一口气:“那一只呢?”
苏耀轩:“怎么?还有一只?”
穆老爷:“还有一只,十三年前我捉住了一只雄狐,母狐怀着崽逃脱了,最近它们又出现,还有一只,应该是它的崽。”
苏耀轩:“我能看一眼那只雄狐皮吗?”
穆老爷:“让土匪给劫了。”
他们围着紫狐坐了下来。
苏耀轩:“鄙人曾亲眼目睹过紫狐皮袍的雍容与华贵,并被它深深吸引,没想过在此偶得一只,鄙人想把此物制成标本,但又深知紫狐皮毛的金贵,用传统的处理方法会削弱其毛色,故烦请穆老爷亲自动手。”
穆老爷:“我还是少年的时候帮家父腌制过紫狐皮,但如今年事已高,几十年了,恐怕会生疏,如此贵重的东西,担当不起啊。”
苏耀轩:“紫狐只生活在附近山林,历代能处理紫狐皮的没有几个,现就剩穆老爷您了,您若做不了,世上就不会有人能做了。”
穆老爷:“一大把年纪,能看一眼就心满意足了。”
孙大河看着穆老爷说:“老爷,答应吧,肯定能做好的。”
穆老爷捻着胡子,一直盯着躺在桌子上的紫狐。
镇上热闹极了,每天都好像赶大集,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还是春天,乡民们也没有多少事做,镇子上突然来了这么多的外乡人,街心茶楼的王老板便在顶层设了一个赌局,天天聚满了好赌的人,秦明水便是一个。
今天他好像输了很多,脸涨红着,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他们玩的是掷骰子,很简单,输赢也很快,前几天他赢了一些钱便得意忘形,今天恐怕连本钱都蚀了。对手是一个大胡子军官,天气并不热,他却敞着怀,露出浓密的胸毛。
“开!哈哈哈哈……”大胡子又把桌上的钱拨到自己面前。
“来来来,接着来!”
“没有了,下次……”秦明水沮丧着脸,话还没说完就被别人推到一边,桌子上继续热闹起来,秦明水回头看了看恋恋不舍地下楼了。
藕塘里渐渐绿了,不断有队伍、汽车从藕塘边经过,夏露坐在船上甜蜜地想着心事。秦明水走过来,站在岸上看了夏露好一阵儿。
房子里紧闭着门,一只小瓦缸泡在水里,水是流动的。穆老爷挽着衣袖搅着瓦缸里的皮子。
他对大河说:“紫狐的毛金贵着呢,皮也薄,不能像其他皮子一样用玉米糊发酵,要用浓豆浆,一个时辰翻动一次,不能太热,否则,紫色会褪掉的。”
大河仔细地听着。
穆老爷用木板盖好瓦缸,再用泥巴仔细地封起来。
“这样腌十五天,洗干净后再用黑豆水泡三天。”
……
大河认真地听着,不停地点头。
(待续……)
发表于 2004-3-7 07:21:00 | 显示全部楼层

《紫狐》---我不常来,给我发邮件

杨先生,小说中人物已经自然出场、故事围绕紫弧展开,有惊有险委婉中扣人心玄,好,我期待下文……
发表于 2004-3-7 07:49:35 | 显示全部楼层

《紫狐》---我不常来,给我发邮件

落水的女儿该出场了吧? 我等待着下面的故事~~
发表于 2004-3-7 08:06:37 | 显示全部楼层

《紫狐》---我不常来,给我发邮件

我昨日下午看了一遍,现在再读有味道耐读。专业水平,大手笔!
 楼主| 发表于 2004-3-7 11:48:33 | 显示全部楼层

《紫狐》---我不常来,给我发邮件

到这里写不下去了,可能头绪太复杂,还要注意故事的节奏,我一时理不清。看有没有高手给我支招。
发表于 2004-3-7 11:51:54 | 显示全部楼层

《紫狐》---我不常来,给我发邮件

加油~~
我们期待着——
 楼主| 发表于 2004-3-7 11:56:37 | 显示全部楼层

《紫狐》---我不常来,给我发邮件

你在这?
我正在qq上
发表于 2004-3-7 12:22:40 | 显示全部楼层

《紫狐》---我不常来,给我发邮件

上面的我删除了,常联系~~
发表于 2004-3-9 16:20:05 | 显示全部楼层

《紫狐》---我不常来,给我发邮件

[这个贴子最后由秋子在 2004/03/09 04:22pm 编辑]

老杨的画
发表于 2004-3-9 16:27:09 | 显示全部楼层

《紫狐》---我不常来,给我发邮件

呵呵~~~青山啊,我也会贴图了,只是还不会把画处理的小点。
发表于 2004-3-9 20:15:31 | 显示全部楼层

《紫狐》---我不常来,给我发邮件

发表于 2004-3-10 16:30:53 | 显示全部楼层

《紫狐》---我不常来,给我发邮件

我教你!
可以用Adobe Photoshop软件。
还可以用ACDSee。
发表于 2004-3-10 18:48:03 | 显示全部楼层

《紫狐》---我不常来,给我发邮件

好啊~~太好了!
就按上面的例子,怎么把图片处理小点?
请把步骤告诉我好吗?
谢谢!
发表于 2004-3-13 12:18:27 | 显示全部楼层

《紫狐》---我不常来,给我发邮件

结尾呢?
没有完吧?
发表于 2004-10-9 22:06:53 | 显示全部楼层

《紫狐》---我不常来,给我发邮件

看不到结尾很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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