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说孔融之三：孔融的“嬉皮士”观点真的是在玩荒诞吗？

二黑姜建

孔融成年后经历了东汉末年社会动荡、政治黑暗、战乱频仍、民不聊生的局面，思想变得尖锐，极富个性。他的思想中有“悲观失望”、“及时行乐”等当时社会人们共同的心态，而且因为 “今朝有酒今朝醉”，酒醉后经常口吐狂言，语出惊人。其中，最著名的是这样两个观点：
一，父母与子女之间并无亲情
据《曹操集·列孔融罪状令》和《后汉书·孔融传》中路粹状告孔融的话记载，孔融与祢衡二人“跌荡放言”，说：“父之于子，当有何亲?论其本意，实为情欲发耳！子之于母，亦复奚为？譬如寄物瓶中，出则离矣！”还说：“若遭饥馑，而父不肖，宁赡活馀人。”这两句话什么意思呢？翻译成现代白话文就是：“父亲对于儿子无所谓亲情，他生儿子的本意，是由于性欲；母亲对于儿子也无所谓恩德，她生儿子就象从瓶子里拿出一个存放在其中的东西一样。”“如果遇到灾荒，而自己的父亲又不是什么好人，宁肯先去救济别人。”
应该说，孔融这两句话即使拿到今天，也是过于理性、冷酷无情、完全没有人文精神的“自然主义”怪论，也难怪曹操最后以“违背天道人伦”的借口杀了他，以至最后孔融临刑前非常后悔自己说话不谨慎，“言多令事败”。
众所周知，孔融是孔子的二十世孙，自幼接受过正规的、严格的儒家思想教育，从小就受儒家“孝”文化的熏陶，而且对父母十分孝顺，甚至十三岁丧父后在当地就有大孝子的美名。既接受过孝的教育，又有孝的举动，何以说出如此不孝的话来？分析起来，答案可能有三个：一，孔融喜欢喝酒，而且喝醉了又喜欢说胡话，开玩笑。很有可能上面的两句话是酒后胡言，结果被听者有意的小人捕捉到了，成为当权者“浮云蔽白日”、陷害孔融的口实。二，上面两句话很有可能是对当时社会很多人不孝的一种反讽。东汉末年，军阀混战，灾荒连绵，经常发生父子相残、亲人相食的人间悲剧，孔融作为一个孝子，对此深恶痛绝，但对此又无法改变，只能正话反说，故意发些愤激的感慨；三，上面这两句话很有可能是对曹操伪孝的讽刺，曹操是以举孝廉走上仕途的，但他“宁我负人”，嗜血成性，根本就是个伪君子，孔融对此十分不满，又不能直截了当说出来，只能含沙射影。所以仔细分析，孔融的两句话并不是正而八经提出来的，而极有可能是玩笑话和反讽。
二，水平高的人可以吃掉水平低的人而不必受道德谴责
杨泉《物理论》（又见傅玄《傅子》）中说：汉末有管秋阳者，与弟及伴一人避乱俱行，天雨雪粮绝，谓其弟曰：‘今不食伴，则三人俱死。’乃与弟共杀之，得粮达舍。……孔文举曰：‘管秋阳爱先人遗体，食伴无嫌也……此伴非会友也。若管仲啖鲍叔，贡禹食王际，此则不可。向所杀者，犹鸟兽而能言耳；今有犬啮一狸，狸啮一鹦鹉，何足怪也?……” 另外，《金楼子·立言》篇也记载了孔融这段话的另一版本： “三人同行，两人聪俊，一人底下；饥年无食，谓宜食底下者，譬犹蒸一猩猩、煮一鹦鹉耳。”
杨泉、傅玄、《金楼子》所记录的孔融的观点，用现在的话就是说，水平高的人饥饿的时候可以把水平低的人杀了吃，就象狗吃掉狸猫、狸猫吃掉鹦鹉一样，理所当然，不足为奇。
如果剥离了当时的语境，这个观点与社会达尔文主义的观点十分相似，简单一点讲，就是弱肉强食、强者生存。应该说，达尔文的进化理论在自然界是普遍适用的，但完全搬到人类社会，就是一种泯灭人性、把人降低为动物水准的荒谬理论。尼采呀，希特勒呀，就是这种观点的阐发者和实践者。显然，孔融的话是极端偏激的。
但是，文学家的话与普通人的话是不一样的。文学家在作品中使用的是文学语言，久而久之，往往把文学语言的思维方式带到生活中来。文学语言的思维方式是含蓄委婉，旁敲测击，言在此而意在彼，所以，孔融的话不能单独从字面上加以理解，不能他说是啥就理解是啥，而应该从孔融表面上说的“这个”，理解为他实际上是说的“那个”。再者，任何语言都有一定的语境，把语言从环境中凭空抽出来，就会误解说话者的本意。把孔融的观点当成一个“喻体”来侧着听，把孔融的观点放在当时的语言环境中来加以综合分析，我们就会发现，孔融的话实际上是对当时军阀混战、门阀制度的一种辛辣的讽刺和鞭挞。
东汉末年，由于镇压黄巾大起义，中国出现了军阀割据、混乱不堪的局面。刚开始的时候，孔融与曹操一样，也是割据一方的小军阀。但孔融是搞文学的，政治、军事才能欠佳，所以弄到最后，地盘也丢了，军队也打散了，自己只能寄人篱下，做些闲职。他对这种情况是很有牢骚情绪的。自己水平高，却被别人“吃”了，实在不符合道理；自己水平高，应该“吃”掉别人才是。于是，他借题发挥，说了上面那句话。
东汉末年，门阀制度是非常严重的。也就是说，在当时社会上，评价衡量一个人的水平高低，往往不看他的实际才能，而只是看重他出身于哪个名门望族。常常是水平低的人甚嚣尘上，“贵胄蹑高位”；而水平高的人“英俊沉下僚”。袁绍就是因为出身高贵，才在北方势力强大，俨然一位霸主的。孔融虽然出身于名门，但从他积极为国选才的实际情况来看，他对门阀制度是很厌恶的，所以他对“水平低的人”“吃”掉“水平高的人”的现象非常不满。于是，喜欢反讽的他，借“水平高的人吃掉水平低的人”的故事，表明了自己希望国家尊贤任能的政治态度。

二黑姜建

嘿嘿

痴人梦语

细读此文，深刻了解了孔融、孔融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