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油画艺术的新空间序《第三届中国油画展获奖作品集》

论坛主持

探索油画艺术的新空间

　　序《第三届中国油画展获奖作品集》
邵大箴

   中国第三届油画展是新世纪以来中国油画艺术的第一次大检阅。在当前中国和世界文化情景中，这届展览有双重意义：它向世人展示第二届油画展以来我国油画艺术的新成果；它同时向人们昭示中国油画家们坚定的信念，油画艺术还大有可为，还有充分发展的空间。
    这次展览会收到和展示的作品数量之多，作品的形式风格之多样，在我国油画史上是空前的。更重要的是，作品水平普遍得到了提高。这说明我国油画家在辛勤地劳动，希望创造出为同行认可、为大众喜爱和欣赏的作品，这是非常令人欣喜和振奋的。油画家们对事业如此执着，除了本身的献身精神外，主要基于这样一个社会文化大背景，那就是我国广大人民群众对油画艺术的热切期待和需求。正在崛起的中国，城乡人民随着物质文明的进步，对精神文化的提升日益关注，油画艺术受到愈来愈多的人的喜爱，油画艺术的市场也在不断拓展，这给油画创作不断提供前进的动力。
    当然，衡量艺术创作的主要标准不在数量而在于质量。这一届油画展作品的艺术质量普遍有了提高，作者们在专业技巧上有所进步，在艺术上有新的追求，标志着我国油画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通过对展出作品的观摩，我以为当前中国油画创作有下面几个新的特点。
　　一、平实的风气正在兴起，浮躁的情绪受到抑制。
    艺术创作是一件充滿激情的事，它需要作者有想象力、幻想力，但它同时又是一种平凡而刻苦的劳动，必须投入耐心和精力去钻研技巧，去构思画面，去追求思想、感情的深刻表现。在这里来不得半点浮躁。但新时期以来，我们一些人在获得大信息量、开阔视野和拓展观念的同时，却同时染上了一种不良的风气，那就是过分迷信形式风格的"新"。或者更准确地说，把应该由从内心涌动的激情所导致的创新误解为"做"新，为新而新，结果变成了花样翻新。这和艺术创作应通过锲而不舍的探索取得新成果的规律恰恰相违背。经过"85新潮"的冲击，进入90年代后，艺术家们通过正反两方面的经验、教训，通过反思，逐渐沉下心来钻研艺术，近几年来在艺术创作中逐渐显示出新的气象。在这次优秀作品特别是获奨作品中，我们不仅看到了作者们比较好的立意与构思，比较成熟的技巧，更看到他们诚实的劳动态度。这里特别要指出一个事实,即展览中引人注目的作品大多出自多年来心态比较平静的作者之手，他们走稳健的探索之路。这种好的风气有利于中国艺术的健康发展。
    二、艺术家们坚定了对绘画的信念，更加重视绘画技艺的作用。
    艺术创造中观念、思想至为重要，没有观念和思想的作品是难以想象的。但是任何观念和思想只能通过可以感知的艺术形式和语言表达出来，寻得和掌握这些形式和语言需要创作者付出艰辛的劳动，需要他们的韧性、耐心和悟性。绘画是有高度智性的创造性劳动，是人的手、脑和心协作的产物，它通过笔触、色彩和造型直接体现人的感觉和情绪，它是最富有人性的艺术表达形式。所以自出现人类起，就产生绘画、雕塑这些形式，它们己经有逾万年的历史。随着社会的发展，随着经济和科学技术的进步，它们的质材、形式、语言和风格样式，也在不断发生着变化，不断地丰富，但它们仍然保持了它自身的基本结构。由于社会生活和大自然为它们不断提供新的养料，更由于不同历史时期的艺术家们善于在他们的作品中表达自己的切身感受，并在表达方式上不断有新的追求，这两度空间的平面绘画和三度空间立体雕塑始终与时代保持着紧密的联系，为人们欣赏和喜爱。20世纪下半期新出现的装置艺术（Installation）使人们获得新的表达观念和思想的手段，它运用包括高科技在内的综合手法，集视觉、听觉、触觉于一身，使观众直接参与艺术创造或与艺术家进行交流，有很强的心理的和艺术的感染力。对新的艺术形式和表达手段，我们不能视而不见或采取简单否定的态度，而应该认真学习和研究，并根据自己的需要适当地引进和采用。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应该同意一些人盲目推崇装置艺术的观点，它们唯装置艺术为是，排斥传统的艺术形式，认为绘画和雕塑在当今高科技的条件下己不合时宜。"绘画雕塑过时论"在西方相当盛行，它使绘画、雕塑边缘化。这种思潮影响各地，也对我们有所影响。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油画家们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这是自觉的选择。他们之所以能平静地对待新的冲击而不动摇,是经过反复思考的，他们坚信绘画在新的历史时期有新的发展余地。他们知道，中国油画要世界画坛争得声誉，要在艺术上真正有所突破，并非易事，要艺术家们付出毕生精力，还要有几代人的努力。他们同时知道，这远大的目标只能靠我们每个人平凡的劳动去一步步地接近。所以他们是充满信心和热情进行创作的,他们用心钻研被一些人所鄙弃的技艺。许多优秀作品呈现出一种技艺之美。技艺之美包含了创作者的劳动态度、敬业精神及其艺术悟性。艺术离开或抛弃技艺便不能成为艺术，这一点己成为我们油画家们的共识。这表明，一种科学的"创新"观念正在得到张扬。这种创新观建立在艺术家诚实劳动的基础上，以艺术真实地表达当代人们的生存状态，表达艺术家的真实感受，以作品为大多数人所享用为目的。
    三、在借鉴外国艺术方面出现了新的风气,盲目追随西方名家的现象有所克服。
    一个时期以来，我们在一些中国油画家们的作品中，常常看到外国名家的影子,甚至有直接模仿的现象,这说明我们的油画家们缺乏自信。近几年来这种情况有所改变,本届展览推出的优秀和得奨作品多从现实生活中吸收养料，有生活气息，并善于把外国人的经验融化在自己的创造之中，注意自己个性的表达。
    四、如何使中国油画具有民族风采的问题受到了更多的关注。
    在观察和研究当代中国油画创作时，有个突出的现象不能不引起我们的注意，那就是老中青三代艺术家们都用相当的精力花在学习和研究中国传统艺术上，目的主要是为了全面提高自己的艺术修养，同时也是为寻探油画表现的新路。应该说这些努力己取得了可喜的结果。艺术家们传统艺术修养的普遍提高，已经在他们的创作中有所反映，使他们的作品显示出新的面貌。令人高兴的是,大多数油画家们更多的是在思考和研究如何学习、消化和吸收民族传统艺术的精神，而不是机械地、表面地采用传统绘画中的语言符号或技法与技巧。确实，中国油画成熟的标志是鲜明的民族气派的具备,艺术家们必须为之不懈的努力。但民族气派不是人为地做出来的，而是精神和技巧的自然流露。人们反映，这届油画展上的不少作品"中国味"浓了，所谓"中国味"，无非是一种民族传统的审美趣味，这种趣味通过绘画的笔触、色彩和造型等语言技巧呈现出来，含有精神和感情的因素。第三届油画展上出现的这一良好趋势，必将推动中国油画在世界艺坛上争得自己地位的进程。
    当然，这届油画展也反映出当前中国油画创作中存在的问题。从现象上看，有两点应引起我们的注意。一是作品的水平普遍有所提高，但缺少有突出成就的作品。二是各地区均有所进步，但各自地方的特色不够鲜明。我想产生这些情况的原因，要从创作者们的生活体验的深度方面去寻找。鲜明的艺术个性或地方特色都是以作者的切身生活体验和感受为基础的。深刻的主题无疑需要有高超的艺术技巧来表达，但更主要的是作者要有来自对现实生活中特殊事物的激动之情。看来说了几十年的"深入生活"这个话题并未过时。沸腾的现实生活五光十色,使人眼花缭乱，我们只有全身心的投入才能把握其本质，认清其主流，获得表现的激情。油画艺术和一切艺术创作一样，作品的思想深度和艺术质量是第一位的。时代要求我们不要滿足创造一般的好作品，而要努力创造有民族气派和个性特色、有思想和艺术深度的作品。在这方面我们必须加强自觉性和有紧迫感。
    中国油画拥有数以亿计的广大观众，有蓬勃发展的市场，有许多愿意献身于这项事业的艺术家们，又有民族传统艺术的丰富滋养和得助于中国改革开放的大好形势，其前途是光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