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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兰神秘消失的传奇—《楼兰阴谋》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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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3-4 14:29:1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这个贴子最后由楼兰阴谋在 2009/03/04 02:30pm 第 1 次编辑]

     楼兰古国无疑是世界文明史上的一朵奇葩,由于千百年来湮灭在漫漫黄沙下,越发显得神秘莫测。
     故事的背景大致如此:作为连接八方的贸易中转站,楼兰曾是古代西域最繁华富庶的城邦之国,而处于汉匈交锋民族融合的混乱阶段,在夹缝中生存的境遇也非常艰难。当楼兰王后承恩受孕,出于辖制拉拢的目的,汉廷和匈奴分别向楼兰王提出了质子的约请。楼兰王不敢得罪任何一方,只得同时应承,暗地里却惴惴不安,苦心焦思后,想出了一条两全之策。在王后分娩之日,对外宣称婴儿夭折,并举行了正式的葬礼,用以搪塞汉匈双方的请求。而实际上却将新生儿悄悄抱出宫外,从此匿影藏形。不料,这段讳莫如深的宫闱秘辛却引起了日后的一场争逐较量。
     二十年后的楼兰,看似安宁昌盛,实则暗潮汹涌。国王懦弱无能,缠绵病榻;两位柱石重臣政见分歧,貌合神离;唯一的王位继承人血胤不明;原始教徒和僧团之间恩怨纠结;早年败退的匈奴意欲卷土重来。
     为了制止奸臣勾结外敌独霸朝纲的野心,国师府的女奴苏曼莎决定寻找隐匿的嫡亲王子,恢复正统,力挽狂澜。因缘机巧,本书的主人公方品奇来到了古老神奇的楼兰国,又阴差阳错地参与了这个秘密行动,于是以现代人的视角见证了一段惊心动魄的历程。
     他们的足迹遍及楼兰境内,恢宏肃穆的王陵,繁华热闹的集市,烟波浩淼的蒲海,剑戟森森的边关,汉军驻防的轮台以及苍凉壮观的太阳墓等。接触了各类鲜活生动的人物:威严刻薄的权臣,老谋深算的僧团长老,睿智诡异的巫师,沉毅稳健的汉军校尉,凶神恶煞的匈奴王子,妖冶风流的楼兰娼女;也目睹了一系列离奇惊险的场景,神圣庄严的“浴佛礼”,官府密探的穷追不舍,落难法师诡异的“通灵术”,冷兵器时代的血腥拼杀,尔虞我诈的宫廷争斗。
     苏曼莎和方品奇患难与共,根据几条朦胧的线索不懈努力,几度濒临死亡边缘,寻幽探秘的过程中认识到了险恶贪婪的人性,也滋生出刻骨铭心的爱情。然而,当疑团逐渐破解,真相浮出水面,他们却发现,期待的愿望非但没有达到,包括一段诚挚的爱恋,整个楼兰也陷入了危如累卵的绝境……
  
  
 楼主| 发表于 2009-3-4 14:31:30 | 显示全部楼层

楼兰神秘消失的传奇—《楼兰阴谋》连载

  
  1
     “姓名?”
     “方品奇。”
     “年龄?”
     “34岁。”
     “血型?”
     “A。”
     “目前从事的具体工作?”
     “用不着这么繁琐吧?”方品奇感到诧异,“只是报名旅行而已。”
     “请别介意,先生,”提问者笑容靓丽,“您应该清楚这不是一般的旅行,多方面掌握客户的信息,便于我们提供更加体贴周到的服务。”
     方品奇释然,如实相告:“东方大学古代文献研究所副主任。”
     “哦,贵所曾参与过本社关于秦汉民俗资料的修订工作,相信职业特征有助您完成一次圆满的旅行。”
     言词不乏溢美之意,方品奇报以矜持的微笑,趁她在电脑前操作,好整以暇的打量起来。对方年纪很轻,双眸清澈,眉若黛染,浅褐色的秀发和白皙的皮肤搭配协调,微凹的眼眶和挺直的鼻梁别具立体感。宝蓝色的制服十分合身,左衣领下佩戴一枚精致的胸卡,上面注明:寻梦之旅亚洲分部 1668
     “小姐是维族?”方品奇搭讪。
    “是的,家乡在新疆鄯善。”
    “我能有幸得到你的全程陪伴吗?”
    “当然,那是我的职责所在,只不过我要照顾的是大约30位客人,况且您似乎已经不缺旅伴了。”年轻姑娘笑语嫣然,灵巧的目光瞥向方品奇身后,一个矮胖的男子正在附近驻足等待,随意欣赏着屏幕墙上的广告短片。
     她所指的是戴思聪,方品奇的同事兼好友,两人合作编纂的《古汉语演变考略》获得了国家级学术奖项,校方在通报表彰之余,又出资安排了这次度假以示鼓励,大概结伴进门的时候被她看在眼里。
    也许等候的时间稍久,戴思聪缓步走来,留意到模样标致的接待员,神色也为之一动,脸上泛起几分心照不宣的笑容。
    “难怪例行手续这么拖沓,”他的视线掠过接待员的胸卡,“一组很吉利的数字,注重心理暗示的方主任想必挺满意吧。”
    方品奇没有理会他的揶揄,1668号接待员则温和地提醒他办理登记事宜。拿出信用卡交足相关费用,接待员把类似登机牌的旅行证件分别交给方戴两人,然后欠身笑道:“欢迎加入寻梦之旅,接下来需要度过一个短暂的准备阶段,在此之前两位还有什么问题吗?”
    “哦,”方品奇说,“希望你能够介绍一点关于时空旅行的原理以及贵社开发的系列项目。”
    “你今天的求知欲好像格外强盛,”戴思聪继续调侃,认定同伴别有用心。“记得你已经看过不少旅行社的宣传品了。”
    “我是看过,但基于对新生事物的好奇,还是乐意倾听业内人士的阐述。小戴,你能准确告诉我‘虫洞’是什么意思吗?”方品奇慢条斯理地回应。
    “‘虫洞’嘛,是一种很玄妙的理论,其实就是……”只说了一句,戴思聪的嘴里就像含了一口强力胶,瞠目结舌,再无下文。
    “就是由两个相连的‘黑洞’所构成的时空结构中‘豁口’的存在,”旁边的姑娘接过话题,“简而言之,是一条贯穿空间和时间的隧道,也就是说,只要能够建造一个稳定的虫洞,就可以跨越时间和空间。”
    方品奇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忽然感慨系之。“穿越时间隧道,前往遥远的年代体验历史,本来只是个天方夜谭式的梦想,没料到这么离奇的愿望在今天居然实现,真该感谢那些不懈努力的探索者。”
    “是的,第一个不能忘记的是伟大的爱因斯坦,”1668号接待员似有同感,“正是他著名的能量质量关系式E=mc2 为后人的研究提供了最初的理论基础。1905年,爱因斯坦首先在‘狭义相对论’中向人类解释了一个奇异的世界:我们所处的宇宙可以看作一个四维时空,随着物体运动的速度增快,时间流程将会变慢,空间尺度将会缩短。1935年,爱因斯坦发表了‘广义相对论’不久,又在理论上发现了‘虫洞’……”
    语调舒缓,嗓音甜润,只是“反物质”“负能量”等专业词汇脱口而出。方品奇全神贯注,试图尽量理解,却终究不得要领,懵懵懂懂地看了一眼老友,戴思聪更是满脸迷茫。
    察觉到两人的窘态,1668号接待员及时停止了陈述,笑道:“其实先生们也没有必要刨根问底,只需相信一个事实就够了,在如今的科技条件下,载人飞行器已经可以穿越时间通道,到达任何一个指定的年代。”
    方品奇表示同意,不再究其根本。“时间隧道”的利用已经不存在阻碍,但“寻梦之旅”开发的“观光时段”并不算多。原因很简单,人类的历史充斥着战争和灾难,以古代中国为例,所谓民康物阜百兽率舞的“清平天下”寥若晨星,比如管仲当权时的临淄,子产执政时的郑国,贞观之治,开元盛世,以及康雍乾三朝等等,考虑到游览环境和安全因素,选择的范围也就有限了。试想,如果去往兵戈扰攘的战国,血雨腥风的“五胡乱华”时期,抑或蒙古铁骑横扫中原的年代,除了心惊胆寒,来自文明世界的旅客也体味不到什么乐趣。
    即便如此,取舍也不容易,因为在方品奇和戴思聪看来,旅行社推介的“时段”各具风格,李白笔下“一百四十年,国容何赫然,隐隐五凤楼,峨峨横三川”的盛唐气象固然可喜,张择端《清明上河图》里的北宋风貌也令人向往。可惜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寻梦之旅”不仅花销昂贵,游客的资格审定也异常严格。反复斟酌后,两人选定了公元前2世纪的长安城作为目的地。当时国内大体统一,朝廷持续采取“与民休息”“轻徭薄赋”的举措,屡诫百官守令劝课农桑,兴修水利,促进社会的安定和生产进步,出现了“京师之钱累百万,贯朽而不可校;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充溢露积于外”的繁荣局面。在这个被后人称作“文景之治”的阶段,汉文化的发展如日方升,文字,语言,礼仪之外,许多流传千古的民俗节日也渐次形成。
    “寻梦之旅”的运作程序大致如此,游客乘坐载人飞船抵达目标时域,除了1668号这样随从陪伴的服务小姐,“时间隧道”的彼端还有旅行社的派出人员,他们以特定的身份作掩饰,负责迎送和保护自己年代的客人。通常的做法是,依照当时的背景打扮客人,比如改变服饰,发髻,乔装成坐贾行商,贵游子弟或田夫野老等各类角色,按照事先勘定的线路游览观光。
    既然会和古人发生近距离的接触,准备期的相关培训就很有必要,涉及到言谈举止,风俗礼节,人文环境等基本常识,这些内容曾是方品奇和戴思聪的研究课题,所以驾轻就熟,顺利过关。接下来被告知旅行期间的各种规则及注意事项,虽然条目繁多,却不可掉以轻心。例如,旅游者切记谨言慎行,不要触犯当时的忌讳甚至律法,一旦引起纠纷,诉诸公堂,虽有旅行社的工作人员设法解救,毕竟颇费周折。再者,游览过程里,客人会获得少量当时流通的货币,以便在茶坊酒肆亲自领略旧日风情,但不允许购买任何物品留作纪念。这倒不难解释,除了技术层面的原因,如果游客满载而归,当今的博物馆很快就会失去存在的价值。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在和古人交流之际,无论如何不能暴露真实身份,那将大大超出他们理解程度的极限。
    总算接近了预备出发阶段,方品奇和戴思聪都处于一种高度兴奋状态。接受体检,进入发射场,不停地左顾右盼,直到坐在载客舱的座椅上,激动的情绪才有所平复。
    和寻常交通工具上毗连紧凑的座位不同,这里的座椅是完全独立的结构。后面和两侧部分呈半封闭的弧形,覆盖了从头顶到足底的空间,乘客就座后,整个人如同嵌入半只巨大的蚌壳内。“蚌壳”厚约5公分,外层坚实,内层柔软,伸手可及的地方有若干按键。方品奇凝神察看,浑然不解,风采迷人的1668号接待员又翩然而至。
    “很特别的感受,是吗?”
    “是啊,”方品奇说,“如果调整一下角度,这副座椅倒像是一个婴儿的摇篮。”
    “您的想象力挺丰富,我可以保证,它会比摇篮安全得多。”1668号小姐笑着说。
    “哦?”方品奇摆出愿闻其详的姿态。
    “普通民航上的‘黑匣子’听说过吧?”对方先问一句。
    “嗯。”方品奇知道,“黑匣子”是飞机上的记录仪器,能够收集储存座舱话音以及飞行过程中的各类系统数据。它可以抗御强力挤压,高温烈焰,也能在汽油、电池、酸液、海水中长时间浸泡,是遭遇空难后最有可能完整遗存的东西。
    “看看您的座椅外层,”1668号小姐说,“所用材料要比‘黑匣子’的更加坚固,甚至可以承受光速运动时强大潮汐重力场的压迫。这也体现了设计者‘以人文本’的思路,假如出现意外,每个座位的外层会在瞬间合闭,形成一个牢不可破的逃生舱,即使飞船扭曲断裂,乘客的危险也能降到最低限度。”
     “呵,确实无懈可击,我没有问题了,你继续帮助方先生缓释压力吧。”戴思聪返回座位。1668号小姐转过身来,笑容可掬的看着方品奇,虽然谈不上压力,方品奇的困惑却似乎层出不穷,踌躇了一下说:“我对人身安全也没有担心,只是在飞行方向上还存在疑虑。据说‘时间隧道’的进出两端是相对薄弱的环节,那么有没有这种可能呢?由于技术故障或者计算方面的失误,飞船运行的轨迹最终偏离了当初计划的区间。”
    “您是说,乘客没有到达指定年代?”
    “是呀,”方品奇说,“哪怕微小的偏差也会导致截然相反的效果,回顾历史,‘长治久安’只是人们望尘莫及的奢望,歌舞升平的年代和动荡不定的岁月几乎没有明显的分界。譬如‘文景之治’伴随着‘七国之乱’,‘开元盛世’的主角还没有谢幕,安禄山的虎狼之师已经逼近潼关。”
    “先生,请您相信,‘寻梦之旅’在投入运行前通过了反复的论证尝试,迄今为止载客人次上万,从没有发生超出解决范围的重大事故。”1668号小姐气色从容,“经过精密的设计推算,技术控制单位也有能力将‘时差’保持在恒定状态。当然,您的假设或许在理论上不能排除,但也只会是阴差阳错的小概率事件。”
    “小概率事件?能举例说明吗?”方品奇追问。
    1668号小姐浅浅一笑,说:“比如,您在打麻将的时候,连续两把摸到了‘天和’的牌面。”
    “嘿,这样的巧合倒是我常常期待的,可惜百年不遇……”方品奇也笑了。话声未落,客舱内的扩音器里通知,飞船动力系统即将开启,请所有人员做好出发准备。
    谈笑未已,扩音器里播报的倒计时读数临近尾声,座位上的安全带自动弹出,稳妥而贴切的维系着乘客的身体,几乎在此同时,飞船已经进入了时间隧道的开口。
    由于飞行情况平稳,莫名的紧张渐渐消退,至于飞行持续了多久却无从估算。方品奇发现,自己忽然丧失了对时间的判断能力,暗自忖度,难道是“只缘身在此山中”的原故?不仅这样,四肢百骸也变得轻盈虚空,若非安全带束缚,似乎会不由自主地离座而去。而锁不住的是浮游无根的思绪,伴随着深邃典雅的古筝旋律飘向远方。
    对于“寻梦之旅”方品奇有过无数臆测,只是未曾身临其境,永远也得不出答案。心驰神往之际,突然听到“波”的一声怪响,方品奇的身体频繁地晃动起来,紧接着又是“嘭”的一响,座位外层遽尔合闭,逃生舱左侧内壁上一盏微弱的指示灯自动开启,却只能照亮面前狭小的空间。
    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可以肯定遭遇了重大变故,方品奇惊慌失措。很明显封闭的逃生舱已脱离了原来的位置,翻滚转动之后,沿着一个不明的轨迹滑落。方品奇忍受着眩晕的折磨,迷离倘恍之间,逃生舱的运动戛然而止,虽有安全带和柔软内层的保护,仍未避免强烈的震荡,方品奇的意念来不及集中,就一下子失去了知觉。
  
  
  
 楼主| 发表于 2009-3-4 14:31:59 | 显示全部楼层

楼兰神秘消失的传奇—《楼兰阴谋》连载

 
    
    
    2
    “外部空间有大气层保护,达到人类生存条件,紫外线指数4级,温度9~11℃,风力<5级,湿度42%,污染指数3级,空气中有沙尘扩散,乘客可以选择开启舱门外出活动,也可以静候救援人员到来……”
    方品奇苏醒过来,耳边不断重复着语音提示,转侧身体,除了骨软筋酥外并没有受伤,头脑仍感昏沉,却已经能够开始思考判断。是坐等救援还是走出舱外?本来性格沉稳的他倾向于前者,但很快又自我否定,毕竟人们还是向往自由广阔的天地,拘束在仅可容身的逃生舱内,即使安全更有保证,却会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抑。
    解去安全带,揿动按键,舱门打开的瞬间,立刻闻到一股久违了的清新气息,缓缓爬出舱外,察看周围的环境,不由得六神无主。天色微亮,像是晨曦初透的样子,举目四望,除了连绵起伏的沙包,竟然看不到一点生命迹象。这就是适合人类生存的条件吗?分明是一片荒漠的中心地带,而座舱究竟降落在什么年代,同行的伙伴又在哪里,方品奇茫然无绪,忍不住放声呼喊,“小戴,戴思聪,有人没有……”
    声音近乎嘶哑,却如同向沉寂千年的深潭里投入了一粒小石子,甚至没有泛起一丝涟漪。毋庸置疑,自己和同伴们失散了,方品奇惴惴不安,正想重新钻进逃生舱,又发现了一个十分严重的现象。原来,他所处的位置是一座高大的流动性沙丘的侧翼,坡度虽不算陡峭,但由于逃生舱坠落时的冲击力,附近沙层断裂松动,逃生舱正持续地下陷滑落,沙丘顶端的沙层也在不停向下流动。这种趋势已经无可阻挡,倘若风力加强,不消片刻就会将逃生舱覆盖。方品奇对于沙漠的知识掌握不多,却也了解流动性沙丘的可怕威力,它们的形态极不稳定,移动变化不过指顾间事,有时候简直像个可以吞噬一切的恶魔。那么重返逃生舱的结果就不难想象了,好比躺进一具造型别致的棺材里,被厚重的流沙深深掩埋,即使救援人员收到特定频率赶来,挖掘沙层探寻目标也不容易,何况困于舱内能否等到后援出现,因为沙砾的侵蚀导致发射器或换气系统失灵又该如何?
    一念至此,方品奇悚然心惊,他可不愿意从此长眠沙海,于是没有迟疑,转身朝着沙丘顶部迅速攀爬。沙层松软,踩上去如同失足踏空,面前的流沙又不断回落,每挪动一步都非常艰难。他却丝毫不敢懈怠,手脚并用,连续加大动作节奏,终于依靠一股绝境中迸发出的超强耐力登顶成功。气喘吁吁地回头张望,除了无声流淌的黄沙,承载自己降落的逃生舱已然不见踪迹。
    方品奇眼张失落,但来不及体会后怕的感觉,新的困扰就接踵而至。逃生舱没入流沙,也就意味着失去了应急装备中的水和食品,没有任何补给的情况下,孑然一身滞留在沙漠腹地的危险不言而喻。他无法确定救援人员何时到来,却清楚沙漠里的气候变化莫测,一旦风暴肆虐,飞沙走石,人类的生命力不会比一只蚂蚁更加坚强。所以,与其在焦灼中迷惘守候,不如立刻做一个明确的决断。想到这里,又感叹自己的时乖命蹇,祸不单行的遭遇令他产生了一种被遗弃的感受,也让他想起了孤身漂流的鲁滨逊。可是,笛福笔下的主人公可以凭借海岛上的丰富物产开辟一片天地,在这寸草不生的荒漠里又能指望什么创造奇迹。
    唏嘘之余,极目远眺,依稀望见西南方向有一抹阴影,难道是成排的树林?他的心底升起一线希望,有树木必定有水源,生命之花也就不会枯萎凋零。目测距离,似乎并不遥远,如果不是海市蜃楼的幻景,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脱离困境,方品奇不再犹豫,振作精神,沿着倾斜的沙梁大步前进。
    由于心急如焚,方品奇恨不能摇身变作“神行太保”,腿上绑上四个甲马,口念法咒腾空而去。但这正是缺乏经验的表现,起始阶段发力过猛,使他很快就尝到了苦头,腿肚子如同灌铅,足底火辣辣的生疼,抬头观察目标,距离竟无改变。
    不得已调整步伐,在绵延错落的沙丘间踽踽独行。值得庆幸的是天气还算平静,风速仍然稳定,只是随着太阳露出云端,气温也大幅上升。这一点足以加重方品奇的负担,饥肠辘辘的感觉还能支撑,口干舌燥的滋味却难以忍耐。
    但他没有放弃或逃避的余地,惟有矢志不渝,一往无前,并根据日影的变换估算着时间。大约过去了十几个小时,摩顶放踵的努力初见成效,视野里出现了一些灌木类的植物,脚下的沙层也硬实了许多,只不过一个健康男子的全部体能已到了强弩之末。咽喉肿胀,呼吸困难,空瘪的肠胃象是萎缩成一团,阵阵刺痛苦不堪言。脚底的血泡粘连一片,没有绷带,就解开外套,脱下衬衣,用尖利的砂石分割成布条草草包裹。纵然勉强止血,虚弱的身体却已拖不动沉重的双腿,最后只能膝行向前,直至匍匐移动。
    渐渐地,眼前的绿色越来越近,方品奇却没有了坚持到底的自信。由于大量出汗,他已经处于严重的脱水状态,气若游丝,心率变异,神志也越发模糊,偶尔听到几下驼铃声响,却分不清是确有其事还是耳鸣造成的错觉,想挣扎着翘首察看,又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脑袋一歪,不醒人事。
  
 楼主| 发表于 2009-3-4 14:32:15 | 显示全部楼层

楼兰神秘消失的传奇—《楼兰阴谋》连载

  3
    仿佛深陷于朦胧虚幻的梦境,方品奇的意识像一缕时断时续的轻烟,感觉身体在颠簸动荡,耳边的“叮当”“叮当”驼铃声此起彼伏,并夹杂着一些人的交谈。那是一种奇怪的语言,间或有几个熟悉的词汇,方品奇试图分辨,却又一次昏厥,直到一股清凉的东西顺着自己的喉咙汩汩注入胃腔,头脑才慢慢地清醒过来。
    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座帐篷里,四下弥漫着一种动物脂肪燃烧的气味,侧身观察,看到一盏摇曳闪耀的油灯,由此可见帐外已是夜幕降临。卧榻前坐着两个男人,一个高鼻凹目,须发卷曲,穿一件类似马甲的酱紫色对襟小衣;另一个则和方品奇相同的黄面黑发,穿一件青色粗布短褐。
    陌生的脸庞和奇特的打扮让方品奇顿生悚惕,但随即看到两人面含微笑,神情友善,其中一个手里拿着盛水的木勺,想必正是那一勺清水让自己止步于濒死的边缘。面对救助者,方品奇的戒心很自然的松懈,勉强坐直身子想要开口致谢,感觉喉间依然肿痛,只能发出“嗬嗬”的嘶哑声音。
    两人相视一笑,穿青色短褐的人对同伴说了句话,用的是方品奇听不懂的言语。高鼻卷发的汉子点头答应,两人相继走出帐外。不一会儿,穿短褐的人去而复返,又领进来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
    这人相貌端正,气度沉稳,鬓角已经斑白,梳理整齐的发髻被一根玉簪固定在头顶。和前两者不同,他的服饰更加考究,一袭织工精细的锦衣,宽敞的领口和袖口纹有花边,裁制成月牙弯曲状的前襟下摆打着一排密裥。
    根据自己的学识,方品奇认出这就是汉代服装里的“襜褕”,当即不免心神激荡,莫非自己果真来到了两千年前,对方的发式及坐姿也是充分的佐证。可是,究竟具体什么朝代,处于什么区域,最先看到的两个人说的又是哪种语言,似乎有太多的谜团需要解开。
    “敝姓宋,单名一个‘钧’字。”来人先作自我介绍,又问:“请教足下尊姓?来自何方?”
    言辞略显隐晦,却是明白无误的汉语。方品奇越发激动,支支吾吾地急于回答,只是干涩的嗓子仍然不听使唤。宋钧淡淡一笑,缓缓伸手捉住方品奇的左腕,三根手指轻轻搭在上面,稍作停顿又换右腕,然后沉吟着说:“左寸无力,右关沉紧,脏腑虚弱皆因劳乏饥渴,邪热鼓动又导致暂时失音。所幸本身体质健旺,只需饮食调理即可复原。”
    诊断结果完全对症,方品奇颇有意外之喜,脱险伊始遇到一位道行高深的医士,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犹自欣慰,饥渴感再度袭来,不由得目眩神药,冷汗直冒。
    “朱兴,”宋钧吩咐旁边穿短褐的人——大概是他的仆从,“去看帕昆准备的食物如何,好了就端来这里。”
    “是,”朱兴答应着起来,却又踯躅不行。
    “还有何事?”宋钧问。
    “宋公,”朱兴瞟了一眼萎靡不振的方品奇,趋步来到主人身侧。小声说:“这个人身上没带‘过所’,衣裳和鞋子的样子也很古怪……”
    “喔,知道了。”宋钧摆手打断他的话,朱兴顿口不言,欠身退下。稍后帕昆,也就是最先出去的那个卷发汉子重新进帐,双手端着一只食盘,散发出扑鼻的香味。
    食盘放在方品奇身前,上面有一碗熬得很够火候的米粥,两只颜色焦黄的烤饼,类似新疆维族的主食——馕,还有一碟青韭和一碟干肉脯。虽不是什么珍馐佳肴,但对方品奇的诱惑无与伦比,迟疑地看了一眼宋钧,脸上的渴望无从掩饰。
    “请吧,”宋钧做一个肃客的手势。方品奇巴不得这一句,早抓过一个馕大嚼了一口,又就着两只食碟开始喝粥。
    “慢点,不要急。”宋钧善意地提醒。
    方品奇充耳不闻,被热腾腾的米粥烫得呲牙咧嘴,索性将青韭和肉脯倒入碗里,泡着掰碎的馕狼吞虎咽。不消片刻,粥碗见底,一只馕也下了肚,当他的手伸向另一只馕时,却被宋钧坚决阻止。
    “饥馁过度,最忌暴食,还是先歇一下。”
    方品奇也看过资料,灾年荒月官府开仓放赈期间,总有饥民胀毙的例子,足见空腹贪食的危害,于是只得怏怏作罢。
    宋钧命帕昆撤去食盘,只留一盂清水在卧榻边,又对方品奇说:“足下体气尚亏,重在静摄,请早些安置吧,明日启程前定有起色。”
    方品奇感激地点头致谢,目送两人出帐。接下来独卧榻上,思绪万千。首先是面临飞灾横祸的凄惶挥之不去,戴思聪和其他同伴在什么地方,是安然无恙还是遭遇不测?怎么样和他们取得联系,还有没有机会返回自己的时代?倘若既成事实无法改变,又如何适应一个完全生疏的环境呢。想到这里,忽然有所警醒,自己固然需要了解周围的一切,譬如眼下处于什么方位,宋钧是什么人,明日启程要去哪里,而与此同时,他们对自己岂非也存在着疑团莫释的观感,如果不能建立一种融洽的沟通模式,想要获得更多的帮助只怕极其困难。所以,在和宋钧等人进一步接触前,必须虚拟一套完整的身份背景,以便消除双方之间的隔膜。本来这些内容归旅行社策划安排,目前无所依傍,只能自行构想。此刻他的专业特征起了作用,冥思苦索,几乎把关于汉代的知识在脑海里过滤了一遍,基本上形成了相对合理的方案,无奈身体状况欠佳,未及仔细推敲,就感到神思倦怠,旋即沉沉睡去。
    诚如宋钧所言,补充了饮食,再加上一夜好睡,方品奇的身体状况明显改善。脚底的血泡已经结痂,四肢关节的多处擦伤经过药敷痛楚大减,早晨帕昆又送来一套洁净的衣物,洗漱过后,替他换下了原先磨损不堪的行头。
    内衣是一套“短夹衫”,外面是深紫色的直裾禅衣,一条裆裤的质地是细绢的。方品奇略感好笑,他知道细绢做成的裤子在汉代被称作“纨绔”,也就是后世浪荡公子的代名词,足见宋钧手面阔绰,非富即贵。由于身在行旅,特意预备了一双皮革制成的鞋子,叫作“鞜”,结实耐磨,也相当轻便。
    整束停当,吃罢早饭,方品奇走出帐外,阳光明媚,清风徐来,开始留心察看四周的景象。这里毗邻一条蜿蜒曲折的道路,隔路相望就是那片险些埋葬自己的沙漠,虽然荒僻空旷,却已没有了的凶恶死寂的氛围,因为随处可见稀疏的胡杨、红柳以及难以辨认的灌木草甸,偶尔还听到一两声清脆的鸟叫,传达着生命的讯息。
    宋钧等人象是一支小小的旅行团队,以宋钧为首共有七人,仆从中除了朱兴外都类似帕昆的体貌特征,服饰语言也有别于中原民族。宋钧正招呼手下拆卸帐篷,收拾行李放置放置骆驼和马背上,看见方品奇,施施然走了过来。
    方品奇仍感觉咽部不适,但已确定自己恢复了语音功能,只是内心打定主意,与对方交流必须随机应变,切忌率先开口,以免露出破绽。于是按照汉代礼节对着宋钧作了个揖,便微笑静立。宋钧以礼相还,之后重复了昨晚的征询。
    姓名年龄无须杜撰,结合本身的口音,方品奇自称世居南阳——秦昭王三十年设郡,汉朝已是国内五大都会之一。
    “咦,”宋钧颇感诧异,“贵乡富冠天下,何以奔波万里,来到这正朔不通的西域塞外?”
    西域?方品奇更加惊讶,虽然凭印象大致推断眼前属于北方地区,但西域的概念何其抽象,狭义上指玉门关以西,葱林以东的地方,广义上则包括中亚以及印度半岛等区域。究竟身处何地,还是无从参详。
    “家门不幸,遭了无妄之灾,”方品奇含糊其辞应付着提问,“乡里无可安身,不得已和几个朋友结伴外出做买卖,辗转来到此地。”
    “自从博望侯出使西域,几十年来出关经商者倒是越来越多了。”宋钧说,“可是,你怎么只剩下一个人了。”
    “唉,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出关不久我们遇到了一伙强盗,驼马货物尽被掳去。更糟的是,仓皇逃命之际又和同伴失散,以致身陷迷途。”方品奇一边回答,头脑里一边加紧分析捕捉到的信息。宋钧提起的博望侯就是因凿空西域而名垂千古的汉使张骞,由他开辟的东西交流大道促进了人类文明的发展,在2000年后被德国地理学家李希霍芬男爵命名为“丝绸之路”。方品奇记得,张骞首次从西域返回长安是武帝元朔三年,即公元前126年。如果过去了几十年,此时应该是武帝末年或昭帝初年,无疑比“寻梦之旅”设定的年代晚了不少,但不容细想,宋钧又开口了。
    “难怪既无旅伴向导,又无车马给养,昨日初会,还以为碰到一位苦行修法的僧伽呢。呵,不知方公子此行经营什么货物?”
    “从敝乡收购了几包丝绢,原指望将本图利,谁曾想……”方品奇随口回答,摇头叹息。
    “噢,”宋钧似乎相信了这一套托词,只是眼神深邃无比,难以洞察真实的内心感受。“无论如何,总算是化险为夷,方公子接下来有什么计较?”
    “还能有什么计较?若非宋公施救,我已经倒毙荒漠,如今举目无亲,身无一物,再也没有什么发财的念想,只愿找到来时的同伴,早日返回故乡。”方品奇愁眉锁眼,一半是做作,一半也是切实的反应,暗暗希望颓丧的表现能够博取对方的同情,最好带着自己一起上路。
    宋钧却像是若有所思,沉默了片刻忽然冒出一句。“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
    “不知道,”方品奇说,“我是第一次出关远行,和朋友走散后,一路颠沛转徙,早已迷失了方向。”
    “你的境况确实窘困,”宋钧说,“斧资缺乏不足为虑,宋某行囊颇丰,可以勉力襄助,但另有一样东西少了就极其麻烦。”
    “什么?”方品奇脱口问。
    “过所,”宋钧说,“你不该忘记这个吧。”
    “过所?”方品奇一愣,随即猛然想起,“关传”与“过所”是秦汉以来吏民出入关津要道时必须携带的身份证明,它的特征功用在《汉书》里曾有记载:“两行增帛,分持其一,出入关合之,乃得过,谓之传也。”随着汉廷势力的不断延伸,过所制度在西域范围也逐渐通行。
    “是呀,我的‘过所’夹在行李中,也被强盗抢去了。”方品奇辩解。
    “这就很棘手了,”宋钧说,“西域诸国的政令虽不及关内严明,但没有了‘过所’,照样无法入城通关,只能在城邑之间的山岭荒地奔走游荡,一则会受到虎狼虫豸的侵害,二则有被兵丁当作盗贼缉拿之虞,况且你的朋友也不可能长久滞留旷野,寻找起来更加不易。”
    形势讲解得很透彻,方品奇越发忧心忡忡,看着宋钧,几度欲言又止,仿佛失去了告哀乞怜的勇气。素昧平生,对方不仅对自己有活命之恩,而且也有慷慨资助的表示,这时候若继续奢求,似乎于理不合,也显得贪得无厌了。
    见他疾首蹙额,宋钧安慰道:“方公子无须气馁,不妨先听听宋某的想法。”
    “宋公请讲。”方品奇毕恭毕敬。
    “老实说,”宋钧慢条斯理,“眼前我无法断定贵友的去向,也腾不出空来陪你沿原路查访。倘若不弃,你可以先随我同行南下,到时候我设法托人领取一道‘过所’,之后的进退行止就会方便许多,不知你意下如何?”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方品奇惊喜过望,一揖到地。
    “何必如此,”宋钧逊让不遑,“也许我们去往的方向和贵友南辕北辙,反而费你不少周折呢。”
    “寻梦之旅”的同伴渺不可期,是否在此时此地降落也是个未知数,势孤计穷之际只有先求自保,方品奇不便明言,只好反复称谢。“宋公真乃仁义君子,深恩厚德何以为报?”
    “不必介怀,”宋钧笑着说,“在这条人迹罕至的路上相逢算是难得的机缘,何况同属大汉子民,在异域彼此照应也是本分。足下的面相望之福泽厚重,即使没有宋某援手,也自会化解横祸。”
    谦和诚恳的态度让人更加钦佩,方品奇还要表达谢意,朱兴跑来请示,营帐行李俱已收束完毕,问什么时候动身。
    “时辰不早了,这就走吧。”宋钧说,吩咐仆从过来搀扶方品奇。走向驼马的时候,方品奇突然想起一件事,问:“不知宋公此行来自何地?又将去往什么地方?”
    “哦,我们是从渠犁国出发的,”宋钧缓缓答道:“准备去的地方是楼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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