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的鞋带

楼兰姑娘

谋杀的鞋带
有个打工者来到了一座城市，他想在这里找点活干。
他开始在城里四处转悠，寻找机会。城市里有很多店铺和工厂，从外表上看起来它们都很漂亮，他便一家一家地问过去，可是这些地方都说不缺人。最后到了一家打金子店，店门外挂着金字的招牌，在中午的阳光下闪着黄灿灿的光，他想这招牌肯定是纯金制作的，然后他就走进去了。工作大厅里有很多工人在干活，他挑了一个看上去忠厚老实的人，走过去问他这里招不招工，可是那人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低着头自顾自地干着手里的活计。他想是不是自己声音太轻了以至于那人听不到他说的话，于是他提高了声调又问了一遍，那人还是既没有看他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想这人可能是个聋子。这时一个边门开了，一个女人朝他走过来。从这个女人走路的姿态里，打工者认为她是这个店的老板娘。她满面笑容地问他是不是来购买金鞋子的？他询问她什么是金鞋子，她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消失了，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你大概不是本地人吧？我们这里刚刚颁布了一道法令：本市所有公民必须穿金鞋子。”他想了一下，问：“如果有人买不起金鞋子穿，那么法律会怎样惩处他们呢？”她飞快地说----因为她说得很快，所以他得集中全部精力才能跟上---她说：“法令在这方面规定的很简单但同时也很明确：违法本条法令者将被禁止在本市居留，但无家可归的流浪者除外。”“那么外地人呢？”，他问。“另外一条法令规定，外地人必须得到市长亲自签发的许可证才能取得购买金鞋子的权利。”她继续飞快地说。“你不是本地人，那你到我店里来干什么？”打工者告诉她想来找点活干，她立即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为什么？”他问。她说：“这是不可能的，我看你从哪里来的最好还是回到哪里去吧。”还没说完她就走了，她走路的速度比说话的速度还要快，一眨眼就从另外一扇边门的背后消失了。
打工者沮丧地从这家店里出来，他思忖着：看来要找到活干，先要有金鞋子；而要有金鞋子，必须先获得市长亲自签发的许可证。他想：“现在我应该去找市长申领许可证才对。”于是他四处问路，但所有人给他指的方向都不一样，这让他感到无所适从。最后，他走到了一条宽大的马路上，起先他以为这是一个巨大的广场，因为路的横向与纵向同样长的看不到边际，以至于他分不清往哪边走算直行往哪边走算横行。就在他站在那里犹豫的时候，一个警察朝他走过来，“喂，难道你没看见你在闯红灯吗？”打工者表示自己没看见红灯。“你是外地人吧？”警察问。打工者承认是的。“你到这里来干什么？”警察继续问。打工者说：“我想找市长申领一份许可证，你能告诉我市政府在哪里吗？”警察用奇怪的眼神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当确认他不是危险人物时，对他说了一个地址。
打工者按照警察说的地址找到市政府时，才发现市政府原来就在打金店的后面一个巷子里。巷子很窄，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如果后面有人要超上来的话，前面的人就要抓住头顶上的吊环将身体摆成水平的位置。做了四五个摆体运动之后，打工者来到了市政府门口。这是一间狭小肮脏的办公室，市长是个长着酒糟鼻子的老头。他正在往一只金酒杯里倒酒喂狗，每倒一次酒，他就从狗身上拔下一根毛。狗喂饱之后，他就数那些已经从狗身上拔下来的摆在桌子上的狗毛。他反复地数着，以计算狗喝下的酒的多少。“一、二、三。。。。二十四。。。，”他突然注意到了打工者，“你来干什么？”他问。在他说话时，尽管离的远，但是打工者还是闻到了一股狗的味道，“我是外地人，想从你这里申领一张购买金鞋子的许可证。”，打工者很恭敬地对他说。“当然可以，”打工者又闻到了那股狗的味道，“当然可以。”市长从抽屉里翻出一张已经发黄的纸来，用胶水将一根狗毛仔细地粘在上面，签了名字。“要付费用吗？”打工者忐忑地问。他口袋里只有五个金币了。“不需要费用，”市长说着把那张粘着狗毛的纸递给他。他刚把纸接过去，市长已经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怎么可能！”他咆哮着，“怎么可能！”，打工者发现他盯着自己的脚暴跳如雷，许可证被他从手里一把夺过去，撕得粉碎。市长盯着他的脚，激动地说（这时打工者注意到市长嘴里散发出来的狗的味道越来越浓了，以至于整个房间里好像有无数条狗）：“你竟然敢不穿金鞋子就来申领许可证？你竟然敢违反法律？你是谁？从哪里来的？这件事我一定要追查到底！”他由于太激动了，说完这些话后已经气喘吁吁地咳嗽起来，人好象也站不稳了。打工者把他扶到椅子上坐下时他还在气愤地说：“太不象话了！这件事我一定要追查到底！”打工者明确地表示：他无意冒犯市长大人及藐视本市法律，他是听了打金店的老板娘说的话才来找他申领许可证的。“打金店的老板娘？”看上去他心情平静了许多，他用手拍着额头，喃喃自语地陷入了沉思，有一段时间打工者以为他睡着了，可就在这时他又开口了：“难道她就没对你说过我市的另外一条法令吗？”“哪条法令？”打工者问。市长怀疑地看了他一会，又拍着脑袋沉思一阵子，然后从抽屉里翻出一本书来，他随意地把书翻到某一页上，然后合上书，再把书翻开，再合上，如此地翻找着那条法令。打工者注意到他每次翻到的其实都是同一页，便向他指出了这一点。他不耐烦地说：“我知道，我知道。”然后重新翻到那一页上，把那条法令一字一句地读了出来：“凡未穿金鞋子者不得申领任何许可证。”“可是。。。”，打工者隐约觉的这些法令之间有些矛盾之处，他想向市长指明这一点，可市长根本不想理睬他。打工者做了最后的努力，他说：“可是难道我不能让别人代我申领许可证吗？”“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市长回答他说，“但是另外一条法令规定，每个人只能申领一次同类许可证。”说完后市长又把狗唤了回来，继续向金酒杯里倒酒给狗喝，再也不理睬打工者了。
     从市长这里出来时天已经黑了。打工者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一个警察又拦住了他。打工者怀疑这个警察就是下午遇见的那个，又觉的不大象。下午的那个矮矮瘦瘦，眼前的这个却高大肥胖，从远处一眼就可以把他们区分开来，但是走到近处细看时，却发觉他们的脸长的实在太象啦。警察问他：“你现在没地方可去吗？”，打工者便把自己目前的处境告诉了他。警察说：“你就是下午在大马路上闯红绿灯的那个外地人吗？”打工者觉的很惊奇，警察的这句问话更使他倾向于把眼前的这个等同于下午的那个。他回答说：“是的，可是我现在该怎么办？”警察说：“如果你不想很快地离开本市，你可以选择做一名流浪者，这样一来你就可以获得本市法律的保护，否则你就是一个无身份的人，而本市法律对于无身份的人，则不提供任何保护。”打工者问：“做一名流浪者在法律上有什么规定吗？”“当然有了，”警察说，“难道有什么事情会在法律上没有规定吗？要知道，我们这里是一个法制的城市，不象你们外地，什么都可以由着性子乱来的。“，打工者问他具体有些什么规定，警察告诉他：”作为一名流浪者，他只能生活在垃圾箱的周围。在每个垃圾箱的边上，都有一个挖好的坑，每当入夜，他就只能躺着或坐在坑里；而白天的活动范围要大些，比如说可以站起来，或是到垃圾箱里去翻拣一些东西，还可以和从垃圾箱边上走过的人交谈，或是从事一些买卖活动。但是绝对不允许离开坑周围方圆5米的范围，一旦违反，不管什么原因，都将被看做是对本市市长大人及神圣法令的极大蔑视而被处以重罪。“说完之后警察就把他带到了一个坑里，看着他在坑里躺下后就转身走了。
坑是金属砌成的------天亮之后打工这发现那金属是铜----坑很狭小，其长度比打工者的身体还短，而宽度仅能容下他平躺时的身体。起先打工者想侧躺着睡觉，但马上他就发现这是不可能的，因为那样的话，他必须蜷起双腿，而蜷起的双腿突出于身体的部分因坑壁的存在而无法安置。最后他采取了仰卧的姿势。这一夜他做了很多梦，每个梦里都有一些狗在拼命地喝酒。
     醒来后天已经大亮了。他这才发现原来这些坑都是有编号的，他的这个编号为79。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些，有的里面有人，有的则空着。他面前是条路，正是那个象广场一样宽阔的路。路上有两帮人在朝着相反的方向急匆匆地走着，每一帮的队伍都长得看不到尽头。其中一帮是穿金鞋子的，另外一帮则和他一样，没有穿金鞋子。邻坑---78号，大声叫他，对他说：没穿金鞋子的这帮人是迁出本市的。这他能理解----城市里肯定有很多人没有钱来买金鞋子穿，那么他们要么选择离开，要么象他一样做个流浪汉，被安排在某个坑位里----本地人怎么会放下架子选择做一个流浪汉呢，在他们眼里这一定是不光彩的。可是穿金鞋子的这帮人是向哪里去呢？他大声地问邻坑的人，那边也大声地回答他说：“他们是去参加盛大的学者演讲会，本市每天都有著名学者来演讲，法令规定没有工作的人必须参加演讲会。”
     呆的时间久了之后，打工者发现垃圾箱里每天都有大量的鞋带，各式各样的五颜六色。他问邻坑的人这是怎么回事，他告诉他：由于金鞋子法令的颁布，鞋带便成了多余的，所以人们就把旧鞋子上的鞋带全部扔掉了。“那旧鞋子呢？”他问。“旧鞋子作为艺术品必须送到本市的博物馆收藏展览，”邻坑的人大声向他解释，“这也是一道法令。”
     不久打工者便发现了鞋带的巨大用处----可以用来搓绳子出售。在老家，他可是一个不错的搓绳子的手艺人呢。他可以搓出适合于各种用途的绳子，比如说晾衣服的，甩出去击中半空中飞行的老鹰的，系在森林里两棵树之间绊野兽的等等。。何况他来时带的金币快用光了，如果绳子卖的出去的话，还可以靠它来解决生活问题。
     于是他开始用垃圾箱里的鞋带搓绳子卖。远远超出他的想象，绳子的销路非常好，时间一长，各式各样的人纷纷慕名而来。有小姐，太太，老人，甚至还有些政府官员呢。有一天，一个官来到他坑位前，向他询问绳子的情况。“牢不牢？”官问。打工者说：“你需要怎样的牢固程度？”官说：“比如说能轻而易举地吊起二百磅的东西来。”打工者说：“这很简单，我可以做到。”当天他就给官做了一条，官付了钱，拿着绳子心满意足地走了。第二天官又来了，又买了一条同样的绳子。第三天第四天。。，以后每天官都要来买一根同样牢固的绳子，因为是老主顾，所以打工者做的很卖力，有时怕白天生意多来不及做好，就在晚上躺在坑里做，做好后第二天官来后拿了就可以走，不必花时间等了。
      打工者的名声在本市不断传播，到后来全市的人都知道79号坑位里有个搓绳子的流浪者。而他不仅靠卖绳子的钱养活了自己，而且竟然还能有些节余。这对他很重要，因为这牵涉到他的一个隐藏许久的梦想能不能实现的问题。他把这些节余下来的钱一点一点地攒起来。终于到了某一天，他把所有攒的钱拿了出来，仔仔细细地数了两遍，“只差一天啦，”他兴奋地想，“只要再干上一天，我就可以攒到足够买一双金鞋子的钱了。”这就意味着他离合法地成为本市的正式居民不远了。明天过去，他就可以用这些前去向一个合法的居民做抵押，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穿着抵押来的鞋子去向市长申领购鞋许可证了。然后把抵押来的鞋子还回去，用钱去买一双真正属于自己的金鞋子了。想到这里，他就睡着了。晚上又做了很多梦，梦里他看见了许多的金鞋子，被一根绳子吊在空中……
     第二天一早，他在睡梦中被粗暴地叫醒了。那个警察----就是来本市第一天在广场般宽阔的马路上遇见的那个警察，也许还是那天晚上把他带到79号坑里的警察----拿出一张纸来----打工者又闻到了许许多多狗的味道了----警察拿出一张纸来，向他宣读了如下法令：鉴于国王陛下即将驾临本市，本市将永久性停止发放购鞋许可证，所有至今仍未购得金鞋子者将被驱逐出境。警察读完后，打工者一言不发，用手中的一根牛皮鞋带勒死了他。
     根据本市法令，蓄意谋杀者无须经过任何审判程序就可施以绞刑处死。当天下午，打工者站在绞刑架前，发现用于施刑的绳子就是昨天卖给那个官的，它是那么漂亮，那么牢固。

秋萍

呵呵~~~
有来一位高手！

蓝沙

好，好丰富的想象力呀

河东狮吼

很有讽刺意味。
看的好累，字太小了

箫箫琴音

真好！

可伊儿

不错不错
逻辑性比较强,
好象在读久别了的童话.